第八十九章 虞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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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光带着阿吉和绿莹返回自己住的小院。一边走,她一边给阿吉使了一个眼色。

    回到房里,她便声称自己要洗漱休息了,却留下了阿吉为她守夜。

    绿莹自然知道这是摇光欲私下里询问阿吉,遂也不露声色,只殷勤地服侍摇光卸妆洗漱。

    待得摇光更衣上床,室内的灯火也尽都灭了。绿莹就带着一众小丫鬟们退了出去。

    阿吉是第一次值夜,心中还有些忐忑,正木愣愣地看着捎间里那张小床发呆。摇光却已经重又下床,站到了捎间的门框处,正静静地看着她。

    阿吉发完了呆,一抬眼就看见摇光站在跟前,吓了一跳。人反而立时醒起从不让她近身伺候的摇光,今日让她留下来值夜的原因。

    她在心中酝酿了一番情绪,方才开口说道:“娘子......”

    “嘘...”摇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响动,确定了无事,才对她使了个眼色,把她拉到守夜的那张小床上坐下,凑近了她面前,才压低声音说道:

    “阿娘不欲让这里的人知道此事,你小声一点告诉我,到底宴会上出了什么事,会让阿娘这么生气?”

    阿吉本来是想要用一番义愤填膺的表演,掀起摇光的一些情绪来的,没料到摇光这一番动作,反倒把她才酝酿的情绪都打散了,她只得用了平直的声调,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

    宴会到了晚上,突然来了一个小娘子,也是列尤族人。我听到引见的人说她是世子夫人的妹妹,人们都叫她虞小娘子。”

    “那人说话却很不客气,句句暗示自己和司家郎君关系不浅,又暗讽我们家娘子心怀叵测且自不量力。”

    “偏她在那些贵女中人缘不错,引得好多人都对我们娘子侧目。如果不是突然报了国丧,娘子也是打算提前回来了的。那虞小娘子本是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却死死缠着司郎君去了前院,她还耀武扬威地说要住进后院的正院,总之态度太嚣张跋扈了,所以就让娘子不喜了。”

    摇光这才明白原来是半路杀出了个陈咬金。

    她静静地想了一阵,方才对阿吉说:“没事了,你睡吧,我晚上一般都不会让人伺候的,你就别管我那边的动静了。”

    见阿吉低低地应了,摇光才返回了自己床上,又在帐子里坐了片刻,思来想去,也没有个什么特别好的想法,遂也把这满头的思绪暂时放到了一边,掉头睡了。

    翌日一早,摇光去给李婉娘请安的时候,见她气色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昨晚的半点端倪了。

    她心中暗暗佩服不已。又直觉感到李婉娘对这事情,很是忌讳在司家这些仆妇面前谈论,遂也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和她聊了几句闲话,就一起用膳。

    早膳还没撤下去,这边司大郎就派了个仆妇过来,请李婉娘和摇光去正院说话。

    这还是摇光第一次进这后院的正院,只听绿莹说过,这是给广明公府正经主子住的地方,是不招待其他十一个家族的人的。

    正院的正房很大,一溜十二阔的敞间,步入其中的时候,只觉得特别的宽敞和大气。

    司大郎已经在其中主位落了座,摇光和李婉娘一进去,就看见了司大郎身边着青色对襟襦裙的一个俏丽小娘子。

    那青色纱罗的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而大幅的缠枝玉兰,让人感到一种不动声色地张扬。

    摇光朝着司大郎行了礼,安静地站回李婉娘的身后,默默观察着那虞小娘子的举动。

    司大郎客气地对李婉娘行了半礼,道:“婶娘昨夜受累了,我司府如今没有女眷主持后院事物,只能劳累婶娘代为向各方勋贵世家应酬,侄儿在此谢过,多谢婶娘了。”

    李婉娘不妨司大郎如此正经向他致谢,忙侧身让过他的礼,道:“世子客气了,我们本是一族,这些事情,本就该互相帮衬的。”

    摇光却见那虞小娘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一脸的不甘。

    她心中就忖度,司大郎如此正经地致谢,多半都是在替这个小娘子昨夜的张狂道歉。所以这虞小娘子才会一脸的不屑与不甘。

    司大郎又把虞小娘子和摇光相互介绍了一番。

    摇光大大方方地与那虞小娘子见礼,见对方虽然不满,也勉强行了一礼,在礼数上还是做足了规矩,心知这就是李婉娘平日说的贵女气派了。

    她心中就更加警醒,打起精神来应对今日的场面,不想堕了李婉娘这边的声名。

    只见那虞小娘子在见礼过后,就迫不及待地与司大郎说话:“姐夫,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这就让下人把我的东西都搬进来吧,要不等到午饭时间我那些东西都收捡不完,可麻烦死了。”

    司大郎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你让下人们别把东西都打开了,捡些日常用的就行,过几日等宫中的哭丧一结束,我们就要启程**里了。”

    说完也不再理她的反应,而是转头径直对李婉娘说道:“婶娘,侄儿这几日要去宫中哭丧,府里如果有对外应酬的事情,还要拜托婶娘出面了。李家四表弟前些日子去了骊山游玩,听到国丧的消息,想必不日就会返回,还请婶娘督促他收捡行囊,待得宫中的哭丧一结束,我们就出发回去。”

    李婉娘点头应到:“宫里的差事重要,你就放心去吧,府中这几日闭门谢客就好,出门的事情,我会协助府中管事打理好的。”

    司大郎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掬手道:“多谢婶娘。”

    摇光却看见那虞小娘子见司大郎不理她的话茬,脸上就露出了气愤的神情,眼珠乱转也不知在想什么,见到司大郎这边的话音一结束,立刻就开了口:“姐夫,不知国丧热孝期间,朱雀大街上的店铺开不开门?”

    司大郎不妨她这一问,眉头一皱,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却一点也不怵他此刻的表情,反而娇怯地上前拉了他的衣袖道:“我就想去那里的奇珍阁买几盒他们独有的清香,姐夫你忘了吗?这几日月桂花正开的欢,我怕万一喘病又犯了......”

    她声音娇糯软甜,完全没有了刚才开口时的骄纵跋扈,说道最后一句,竟然语带颤抖,那眼眶居然红了起来。

    司大郎听她说起自己的喘病,也想起来昨晚她磨到半夜,死活要住进这正院来,就是因为正院这里距离府中种了月桂的院子都挺远的,那还是因为她姐姐,自己先头的夫人也对月桂花过敏的缘故。

    想到这个,他的心中就是一软,觉得她也不过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那扳了一早上的脸色,就松弛了下来,换了柔声,说道:“朱雀街的店铺肯定是不会开门了。不过我这里还存了几盒清香,虽是备着你姐姐那时用的,但因放在紫檀木的匣子里缝好的,如今大概也还能用,等下我让管事的取了给你送去。”

    虞小娘子见自己这一招果然有用,顿时心花怒放,却也稳住了不敢太过外露,只让那脸上显出掩饰不住地喜气,更让人觉得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反而显出了几分娇憨来,适才因为跋扈而露出的尖酸刻薄已经不见丝毫端倪了。

    司大郎见她神情,更想起了她小时候的天真可爱来,心中对她的戒心也放了下来,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才起身对所有人告辞,去宫里了。

    见他走了,李婉娘也起身要走,摇光自然紧跟其上,

    那虞小娘子却把手一伸,插到李婉娘身后,生生把摇光给拦住了。

    摇光依然不动声色,只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她,只见她此刻脸上娇憨全无,一脸的冷笑与讥讽,眼神如凌厉的刀光,直嘞嘞地射向摇光全身上下。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摇光,末了还围着她转了两圈,一边看,一边露出一脸的不屑。

    摇光却自始自终面含一丝冷笑,一动不动,只冷冷地回盯着她。心中却在暗想,就这点招式,也想吓到我,斤两不够啊。

    那虞小娘子见摇光居然在她的这番心理攻势下巍然不动,心中就有了一丝不耐。

    终于她不再打量摇光,转身往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扬声呼喝身边的下人道:“去让管事娘子拿了清香来在这正房熏一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阉臜气,尽然比月桂还要让我闻了恶心。”

    “让她们多熏点儿,然后把我的箱笼全部搬进来开了,本娘子日常用的东西就是精贵繁琐,有什么办法呢,大不了走的时候,再多使唤几个人收捡好了。”

    摇光却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见她不再挡在自己面前,遂神色自若地往门外走去。

    李婉娘早就发现摇光被拦了下来,她却不动声色地等在门口,想要看看摇光怎么应付,却没想到摇光这般镇定从容。

    她心她中一喜,脸上终于露出了松快的神情。于是伸手让走近来的摇光扶了,两人相携返回伴月苑去了。

    那虞小娘子因摇光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应,自己的拳头似乎都打进了棉花里一样,心中顿时郁闷地不行。连砸了一整套的碧瓷茶壶,心中的郁气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因是前世子夫人的妹子,又是虞家费尽了心思想要续嫁给司大郎的最后人选,所以虞家自然为她在这广明公府里布置了无数眼线。

    她如今也正是因为得到消息,知道司大郎在此中停留,才刻意赶过来,想制造能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所以昨日进了城,她并没有立刻进府,反而直接去了朱家的赏月宴,就是因为她先一步派来查探消息的人,已经把李婉娘一家这些日子的动静详细地带给了她。

    她自然知道了摇光的身份,以及与司大郎在身份上的那点关系。自然也就猜到了李婉娘的打算。

    当然,如果是她在摇光的位置,也是要想方设法的谋划嫁给司大郎的。

    所以她自然也听说了池畔亭内约见的情形,司大郎愉快的笑声等等。

    因此她人还没有正式踏入长安,心中却已经认定了摇光是她的一大劲敌。尤其是今日见到了摇光本人之后。

    她于司大郎,比之别的女子,其实没有多大的优势,无非也就是仗着姐姐的关系,和小时候的情份,撒娇卖痴时,能与司大郎亲近一二罢了。

    只是这两年随着她年岁渐长,司大郎对她也就像对待其他渴望嫁给他的女子一般,越加疏远、淡漠。

    就是这样的情形下,他居然主动单独赴一个跟他在关系上本就点纠缠的女子的约见,并且还在见面的过程中表现地十分之愉悦,这怎么能让她不为之抓狂!

    所以她去到朱家时,情绪就已经有些失控,当时满脑子就想着,联合起认识的贵女们把李婉娘先挤兑得举止失措,断了她企图攀上这些勋贵的路。

    之后再借着贵族子弟们相邀出游的机会,多多接近司大郎,凭借长安的严苛风气,找机会制造一个既成事实,把她与司大郎的关系就此做实。

    谁知她这次来的时机真的不好,有个李婉娘和摇光横插在中间也就罢了,关键是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谋划呢,就遇到了国丧。

    这些天司大郎日日都要进宫哭丧,哭丧一结束就要返程**中,在启程之前,她只怕是连见他一面都难了,哪里还能找到什么机会。

    那难道她这次就白来一趟了吗?

    她心中想着这些事情,暗暗着急焦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