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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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婉娘携着摇光返回伴月苑,就吩咐关闭院门,要安静地守国丧和家丧两重丧事,除了内院管事因对外的应酬可以进来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许放进来。

    她这样吩咐着,摇光自然知道这是为了杜绝那虞小娘子无谓地骚扰。偏李婉娘还一本正经地吩咐,摇光就忍不住掩嘴笑了一声。

    李婉娘吩咐完事情,把屋内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才瞪了摇光一眼,嗔道:“有什么好笑的?没规矩。”

    摇光连忙正襟危坐,规规矩矩地摆出一副淑女的姿势来。

    李婉娘自己也撑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才问道:“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摇光眨眨眼睛,看看门外,又看看李婉娘,却没有说话。

    李婉娘道:“这几日,府里上下人等必然是擦亮了眼睛要看我们的笑话的。我就是太好面子了,所以不虞让她们把戏看了去。正是这般,今日咱们才要好好说道一番这个事情。也让她们这些下人看清楚,到底谁才是那起子尖酸小气的。”

    摇光有点明白了李婉娘的意思,遂顺着她的话道:“阿娘,那等无知的小娘子,你理会她作甚?”

    李婉娘点头道:“是啊,昨天是被气糊涂了,她能有什么凭仗呢?不过是撒娇卖痴,让人以为她还年少罢了。”

    摇光就想起昨晚李婉娘给自己梳头,说要打扮得成熟一点的事来,心中有点恍然。

    又听得李婉娘继续说:“无论怎样,我们自己的风度不能没了,不能像那起子没脸没皮的人一样,死乞白赖的倒贴。所以今天开始,你也给我多矜持自守一点,别让人看不起,知道了吗?”

    摇光自然点头应诺不提。

    接下来的七天里,李婉娘和摇光闭门不出,倒是清净自在得很。

    期间李四郎返回公爵府,前来拜会过李婉娘一次。

    他其实是自从在锦官城里亲近摇光,几次三番被拒,心中不由得灰心沮丧。到了这里之后,又见李婉娘和摇光都刻意避开他,丧气之余遂出门散心去了。

    此番回来,李婉娘见他容颜消瘦,想到自己这个亲外甥毕竟也是为了接自己**里,才这样千里迢迢跑一趟的,心中有些不忍,遂对他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李四郎感受到了李婉娘的善意,心中不由得松快起来。再加上又见到了愈见美艳的摇光,心里的那点子郁闷散去,人又显得精神了不少。

    宫中过了头七就不再要求勋贵权臣进宫哭丧了。司大郎便招呼了院内各人,定了启程的日子,众人就忙着打包准备出发。

    八月底,在满城肃穆中,摇光等人再次启程,离开了旧都长安,往新都洛邑的方向而去。

    不同的是,这次的队伍因为多了虞小娘子和她身边随行的仆从,居然队伍壮大了一倍多。

    所以众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大致十月底的时候,才翻过了泰山,此时那建在渤海边上的京都洛邑就已经遥遥在望了。

    这一晚,大家在青州驿站留宿。

    青州驿站因为是距离京都最近的一个官家驿站,来往的官员频繁,所以修得十分宽敞且精致。

    像广明公府这样的勋贵,自然就被安排在了驿站深处的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

    阿吉到了这里反而有些水土不服起来,摇光就免了她的服侍,让她吃过饭就早早回房睡下了。摇光自己则在驿站里四处走动了一圈,算是消食。

    其实这是她这一路上的习惯了。

    因为她自幼长在北方,从没有见过南方这样精致秀丽的房屋和庭院。虽然之前在锦官城和长安也是住的深宅大院,不缺雕梁画栋,可这一路走来,尤其是进了江南郡,那些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让她很是着迷。

    所以她每到一处,常在晚饭后四处走走看看,就当是消食解乏了。

    李婉娘也不去管她,只嘱咐了她不要一个人走到街上去。所以今天阿吉没有跟着,杜婆子也在李婉娘那里伺候,她一个人也就在驿站内的几处院子里转了转。

    在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她见到了一口水井,那井口修得十分小巧,用青石砌了平台围着,那青石上居然还雕了一圈图案。

    她在西北哪里见过这样修饰得漂亮如同一道风景一般的井台,就忍不住凑过去,蹲在那里细细地看起来。

    待得她围着那井台的图案转了一圈下来,就碰到了一双着褐色牛皮靴子的脚。这明显是一双男人的脚。

    摇光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来,谁知两腿因为蹲得久了,早就麻了,她这一站没能站稳,身子就摇摇晃晃起来。

    一只有力的大掌稳稳地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扶住了。

    摇光这才看清面前的男子是司大郎,她便松了口气。

    司大郎笑着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远远看见一个小娘子弓着身子在这里转圈,还不敢相信就是你,走近了发现果然是你,还吓了一跳,还好这里没有别人看见。”

    摇光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那画面,觉得好像确实不太雅观,顿时脸上一红,不由得羞赧着翕合了几下嘴角。

    司大郎见她这副在自己面前自然亲近的神态,目光更加柔和,不由自主地问道:“怎么?很喜欢这个井台吗?”

    摇光还沉浸在刚才的羞赧中,没有留意到他不同以往的声调,嗫嚅道:“只是想看看那上面雕的是个什么画面罢了,没想到这里的一个井台,都是雕了画的。”

    司大郎眼睛一睃,已是觑见那井台上的雕画的大致模样,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问道:“那你现在知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故事了吗?”

    摇光抬头茫然地看着他:“啊?故事,什么故事?这上面的画面,是一个故事吗?”

    “嗯,”司大郎点点头,蹲下来,指着那雕刻上的一个画面,说道:“这样的雕刻,在江南郡这边特别多,用来装饰窗棂、庑廊和各种家中石头筑的建筑,一般都是会雕成一组一组的故事。这井台有八个面,一面一副图,正是一个单独的故事。”

    “是吗?”摇光惊奇地蹲下身,探首打量着自己身边的这两幅图案,一边说道:“真是没看出来呢,这是个什么故事啊。”

    司大郎脸上的笑意加深,盯着摇光,低声道:“这是一个讲述一对夫妻深爱不虞,双双殉情的故事。有一首描述这个故事的诗,名叫《孔雀东南飞》。”

    摇光不由得有点好奇,遂反问道:“既然已经是夫妻,为什么还要殉情?”

    司大郎道:“因为那男子的母亲不喜欢那个女子,把她逐出了家门。”

    “啊,”摇光讶异:“居然还有这样的母亲。”

    司大郎点头道:“在世家大族之中,婚姻多是为了利益,也许是这个女子的身份不能为那家带来利益了,所以那家主母就想让儿子另取高门吧。”

    摇光闻言,却并没有像司大郎以往认识的那些女子那般,忙不迭地表忠心,诉同情。反而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点头道:“这也难怪。我这一路上见多了这些高门贵族的子弟,就觉得人即享受了这些奢华的日用供奉,家族的名声地位,那就总有些东西需要舍弃。不能即不为衣食住行愁烦,又随心所欲行事。这世上哪有这样两全的事情?”

    司大郎听她这内容特别,心中起了谈兴,索性往井台上一坐,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如今在京都洛邑,贵族们愈发的肆意随性,就是贵女们也终日鲜花怒马,游街走巷的追逐快乐,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身而为贵族,就应该随心所欲地过一生,才能不负这个好的出身。”

    摇光见司大郎都在井台边坐下了,自己也就跟着坐了下来,接口道:“这样的人,必定不是贵族中的核心人物吧。在贵族里,那些为了维持家世地位而孜孜不倦的人,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而且我并不认为表面上的放纵就是真正的随心所欲,那些到处走马扬鞭,追逐快乐的贵族们,面对他们的婚丧嫁娶,真的能任随己心吗?”

    司大郎听得她的诘问,突然觉得有点扎心。

    他想到了自己的婚事。

    虽然父亲放言让他自行择偶,但未必不是在一定范围内的放权。

    如果自己真的任随己心找一个回去,只要不在他默许的范畴里,他还是会用诸多借口来阻挠的。

    就算是眼前这个各方面都符合条件,自己也有娶她的正经资格的女子,如果真的定意要娶,这婚事只怕也会因为聘礼的缘故而受到挫折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觉一堵,就转移了话题和摇光聊起一路上的风土人情来。

    这一聊,聊得甚是投契,不知不觉中,夜色就完全笼罩了过来。

    摇光是直到天色全黑了才擦觉到时辰已经很晚了。

    而司大郎却是因为舍不得这种投契的感觉,又想到很快就要回到族里,只怕再难有这样见面的时间了。

    所以他故意不去理会时间的流逝,虽然知道这样下去被人看见不好,依然硬着性子拖到了现在。

    直到摇光反应过来,“啊”地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时辰太晚了,司郎君,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匆匆一礼,就径直转身走了。

    司大郎则一个人在井台坐了良久,才转身离开。

    他二人都没有注意,在这小院的一个角落里,一直有两双眼睛在暗中看着他们,从他们在这井台上坐下来说话,就一直在窥探,直到司大郎离去。

    司大郎离开井台之后,心中一时郁结难解,也不想回去休息,就茫无目的的在驿站内转圈。没想到没转几下,就遇见了李家四郎。

    李四郎盛邀他出去吃酒,他也有点想要借酒解愁的意思,就一起喝了一阵。

    待到七八分醉意的时候,他想着明日还要启程进京,便克制住了,劝着还要再喝的李四郎随他一起回了驿站。

    其时夜已经深了,驿站的小院内灯火都已经熄了。

    两人借着月光,也不惊动旁人,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们进来时掀起地一点点嘈杂声就此消失殆尽,小院又恢复之前的肃静。

    也不过是半刻钟的时间,司大郎的屋子里就传来一阵巨响,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一连串响声。

    立时就有护卫惊醒过来,扑向这个房间。

    首先冲进去的是司大郎的贴身护卫,但他们又很快退了出来,只守住了门口,不许人再进。

    屋里这时才开始点燃了灯火。

    这时李家和虞家的护卫都听见动静围了过来,李四郎也匆匆地冲了过来,叫嚷着就要往屋里闯。

    谁知门口的四个护卫却把他生生拦下了。

    只见司大郎铁青着脸出现在门口,沉声说道:“我没事,屋内遗失了一些东西,我自己会处理的,你们都去休息吧。”

    言罢,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一边仍欲说话的李四郎,对旁边一个护卫吩咐:“你去请莫家夫人过来,说我这里有要事商量。”

    说完也不搭理屋外一众张望的李家和虞家的护卫,把个李四郎也谅在外间,径直返回了屋内,屋门也紧紧地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