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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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大郎闻言一怔,想了想才对摇光点点头。

    只见他走到那棕马的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肚子,暗自用力,居然就把这匹壮实异常的马打横抱了起来。摇光暗中一惊,这才正脸打量了一下司大郎,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斯文儒雅的郎君,居然还有这么一把子力气。又想到之前他在那样危险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从发狂的战马上摔下来,看来也是有点武功底子的人。

    司大郎把那马安置在湖边摇光之前躺过的石头上,他和摇光二人就轮流用手掌掬水,一趟一趟地给那马喂水。

    那马喝够了水,精神就显得好了一些,不再急促地喘气了。摇光就去查看它腿上的伤势,从自己袖中掏出一个荷包,翻出里面的草药来嚼烂了给它涂上。

    因着摇光上药的缘故,碰到了它的伤口,那马就疼得低低地哀鸣,一边缩着脚躲避摇光的碰触。摇光嘴里就吹出一阵古怪的哨音,似乎在安抚它。那马果然就安静了一些,也不再躲避,硬挺着让摇光给它上药。

    司大郎在一边看得呆了,心中对这个小娘子终于产生了一丝好奇。

    原本他对接近自己的女人,都保有一份本能的警惕。就是刚刚承蒙摇光救了自己一命,也还是怕她会就此挟恩求报。所以看到摇光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是持了很高的警惕心,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的。

    谁知道摇光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给过他,张嘴就问马的情况,这一下让他有点意外,本能还揣测了一下,这个是不是欲擒故纵。但接下来仔细观察摇光的表现,让他觉得她确实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对马匹的心疼和怜惜也是发自真心。

    关键的是,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居然在驭马和医马方面如此的熟练老道,这是根本不可能伪装得出来的。所以他才有了一点好奇心,开始猜想莫家是在哪里把这样一个人给找出来的。

    初见面时,以为就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礼仪谈吐都很合规矩。

    再见时即使见她马上风姿卓越,也只是以为西北民风开化,女子也许从小都练习骑马,摇光纵然表现得比一般深闺女子活泼爽朗一些,但举止落落大方,并不似一个小家碧玉,所以也没有过多关注。

    别说西北,就是在京都,扬鞭策马的贵族娘子也很多,大多性情都似她这般活泼外向。只是马术没有这么精纯罢了。

    但这一番历险,却让他发现,摇光并不是那些只会在马上摆一摆姿势,耍耍威风的贵族女子,她应对危机时的冷静,面对艰难时的韧性,以及对待马匹的熟练饲养手法,都和他见过的所有世家女子不同,所以他这才终于有了实在的好奇心,开始在心中揣测起摇光的出身和经历来。

    但摇光显然没有想和他搭话的*,似乎早已把他给忘记了。她给那棕马上过药之后,就把它的头枕到自己的膝上,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它颈部的毛发。那匹平时傲娇无比的棕马,此刻倚在摇光怀中,却似乎很享受她的抚摸,偶尔还发出一声缠绵的嘶鸣,仿佛舒服得忍不住**出来。让熟悉他习性的司大郎心中恶寒不已。

    摇光的那匹大白马喝足了水,也走到摇光所在的那块大石头旁边,用头拱了摇光两下,低低地鸣叫了两声,就在石头边上卧下来,睡过去了。

    司大郎在这旁边找了一棵大树,坐下来,背靠着树杆养神,看着月光下摇光娇俏的身影,轻柔的动作,感受着这一人二马相依偎的宁静氛围,觉得心中平静异常,渐渐地也就垂下眼脸坠入了梦乡。

    司大郎是被一阵欢快的鸟鸣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立时就被猛烈的阳光射花了眼。他以手挡眼,勉强看了一眼四周,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便一个打挺猛地跳了起来。在这样深山野林里过夜,他居然一点防范也没有,就这样睡着了,要是有猛兽过来怎么办?

    一思及此,他的背心就渗出了一层冷汗,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往摇光栖息的石头上看去,只见她此刻躺在那大石上,双手搂着那匹棕马的脖子,一人一马就这样簇拥着睡得香甜。

    司大郎见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娘子穿着精贵的细纱襦裙,却和一匹牲畜这样混不吝地拥在一起,也太不讲究了吧。

    不过,还别说,她穿着这件淡粉色的襦裙,显得特别娇弱,和自己这匹棕色的高头大马依偎在一起,这画面还真有些说不出的融洽来。

    他静静地欣赏了这副美丽的画面片刻,一时都没想起来叫醒她。直到他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才稍稍回过了神来。

    他不由得四处张望了一下,去辨别那是什么声音。待得留神去听,才发现这是人声,似乎还在很远的地方,若有若无地穿过山林传到了这里,那人声嘈杂,似有很多人在不停地唤着什么。

    他定了定神,揣测可能是茶庄的人来找他们了。正想过去唤醒摇光,就见那早已醒了,在一旁溜达的大白马突然打了个响鼻,撒着欢往大石头跑去,围着那石头不停转圈叫唤。

    这一阵动静,先就把棕马给唤醒了,它抬首欲站起来。摇光也跟着被惊醒过来,放开棕马的脖子,坐了起来。

    司大郎这才得以走过去,对睡眼惺忪的摇光说:“好像找我们的人已经离这里不远了,我们也牵马过去吧,迎一迎他们。”

    摇光懵懂地点点头,站起身欲往石头下跳,却一眼瞥见那大棕马刚刚滑下了石头,四蹄一沾地,就打了个趔趄,往前窜了两步,才勉强站住了。

    摇光急忙跳下石头,凑过去看了看它的腿伤,想了想,对司大郎说:“要不郎君你先骑我的马迎上去,我还要给它上一次药,这次要用布把伤口包起来,才好跟我们一起返回。”

    司大郎就忍不住问道:“那你有包扎伤口的布吗?”

    摇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低下身子撩起自己襦裙最外面的一层纱,就作势要撕。

    司大郎吓了一跳,赶紧握住她的手制止她,说道:“你把自己衣裙撕坏了,就会显得衣衫不整,我们又在这山野中单独过了一夜,待会儿见到外人,难免会让人想多了。”

    摇光愕然,想了想,才点头道:“那倒是。那怎么办呢?要不,我撕里面的那层?反正这裙子有很多层。”

    司大郎听得这番粗俗直白的回答,心中厥倒,开始有点领悟,这摇光身上的大家闺秀做派只怕是显学的,在不注意的时候,就露出了端倪。他哭笑不得的制止了摇光接下来的动作,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说道:“不需要你动手,这不还有我吗?我是男子,衣服下摆破了一点,只当是在树丛中刮破了,没有关系的。”

    “哦,”摇光闻言放下了撩起来的衣裙,不再纠缠此事,掏出她的那个荷包,把里面剩余的草药都倒出来,放在嘴里一一嚼烂,吐在手心里待用。

    司大郎一边把自己外衣下摆撕成一条条的布条,一边看着摇光这个毫不优雅的动作,心想,昨晚我就该看出来的,哪个贵族千金会把这些脏乎乎的草药这样往自己嘴里放?

    不由得又想到李婉娘居然把这样一个平民女子教导得在外人面前看不出破绽来,只怕也费了不少功夫,此刻却全让她自己给暴露了干净,心中不由又觉得好笑。

    他把撕下来的四块布条交给摇光,任她去给棕马上药,自己则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一段,也不敢走远了,怕摇光单独留下会有什么意外,双手拢在嘴边,从嗓子里大吼了几声。

    那声音用了一些内力,远远地传了出去,树林那边的响动猝地一静,立时又爆发出更大的动静来。

    司大郎便这样一声一声地叫着,随着他的叫声,那些声音就越发的近了。渐渐地就听得清楚里面有人声在呼喊:“大郎、大郎。”

    也有人在叫嚷:“在这边,我听清楚了,是这个方向。”

    稍倾,就看得到人影在树林中晃动了,大郎这才停止了用内力的喊叫,改为挥舞双手,大声嚷道:“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这下就有人看见了大郎,一声惊呼,人群就轰隆隆地朝着湖边走来。

    司大郎这才转身回去看摇光。只见摇光已经包扎好了四蹄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牵着棕马在原地兜圈子,似乎在适应走动。

    待得寻找他们的人群近了,才发现人还真不少。有庄子里的庄丁,也有李家的八个护卫,还有李四郎。各个都是蒙头垢面,一脸的疲惫,显然是找了一整夜。

    众人见到二人毫发无伤,两匹马也好好的伫立一旁,俱是一怔。

    司大郎上前去,把情况大致和他们说了,众人顿时都大赞幸运,看向摇光的眼神也带上了钦佩和感激。但终究她是一个小娘子,而且还是主家,也并不敢上前搭话,就只能催促着司大郎快快跟他们返回。

    只李四郎一见到摇光,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嘘寒问暖,唠叨不停。摇光却有一句没一句的冷淡地答着。司大郎见此情形,心中若有所思。

    最后大伙儿让司大郎另乘了一骑,摇光依然坐她的大白马,把棕马由老杜头牵着,浩浩荡荡地返回了茶庄。

    因众人一路寻来,早就看好了回程的路,所以回去的时候倒也顺畅,不多时,就远远望见了茶庄所在的山头。

    待得众人返回停车马的广场时,李婉娘已经带着阿吉和杜婆子在遥望等待了。虽然她明知此前的意外是摇光动的手脚,但他们一夜未归,她心上还是有些不安,此刻见他们平安归来,这才放下了担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