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星星之火(中)

一烟飞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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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作为曾经啸傲一时一地的军人,陈大奎现在却整天只能钻山沟,心有不甘,耐不住孤寂,一心想带出一支像红军那样的钢铁部下。

    苏区也是从无到有,谁敢肯定三岔坪就不能出现一片苏区?陈大奎刚提话头就被姚梦欣戳穿心里,不再藏着掖着。

    “以前有苏区在,红军兵锋所指,只要稍稍做个动作,自可对地方上民团呀,土匪呀,保安团呀之类的势力形成威慑。苏区没了,这些势力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恐怕以后会时不时地找我们麻烦,或者说,只要我们稍稍发展,肯定会时不时地与他们发生碰撞,我们这点力量,我总觉得不足以支撑我们的游击区。

    你刚才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太过求稳,也就保守过了。如果这样下去,那我们要发展起来,甚至建立苏区,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姚梦欣看着一本正经的陈大奎,笑道:“陈队长,看你严肃样,我也没说你想的不对,只是这个时机是不是已经成熟。火候我们得把握好,我担心急功冒进,反而会落下拔苗助长的病根。”

    陈大奎很想跟姚梦欣争论一番,前几次和姚梦欣说道这个问题,甚至有些冒火,但姚梦欣总是以这种不温不火的方式四两拨千斤,让陈大奎找不着发火的着力点。

    这次又是这样,几句现成的理由,陈大奎觉得姚梦欣谨慎过甚,但又找不到足够说服力的理由,无从反驳,心里憋屈。

    不想再把自己给郁闷着。陈大奎采取无声的辩解,昂起头,直视姚梦欣。眼睛皮都不待眨巴一下。

    姚梦欣在和陈大奎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俏脸微热。

    陈大奎忽道:“我以前在溶洞滩的时候。上级曾先后派了两个代表,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和你倒是一样。说得好听些,是坚持原则,说得不好听,是刚愎自用,听不得不同意见。只不过你们的表现是两个极端,他们确实急功急利。以致激化矛盾,让梁靖和曾德清几个反客为主,白白丢失了游击队的根据地。你呢,倒好像不急不躁,却像蜗牛走路,是不是会消磨我们的斗志而错过好的发展时机?你想过没有。”

    斗志?姚梦欣不由一愣,这方面还真没想过。以前,姚梦欣在学校加入地下党,接受上级交给的任务,拼命去完成就行。没有任务就好好隐蔽自己。及至被捕而后被组织营救,再到苏区参加红军,做的工作多与医务和机要事务相关。少有接触部队,对士气的感触不深。

    现在听陈大奎这么一说,姚梦欣沉思起来。一味求稳,也有一个致命弱点。没有奋斗目标,外部压力强度不够,平平静静的日子久了,斗志消磨了,这支游击队基本也就完了。

    情急生智的一句话能打动姚梦欣,陈大奎乐见其成。没有打搅姚梦欣的思索,

    良久。姚梦欣看着陈大奎,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说道:

    “你说的没错,保持队伍的斗志很重要性,对这一点,我们在以后的工作中应当提高重视程度。不过,以前,有苏区在,我们可以借势,保安团也好,土匪也好,轻易不敢和我们直接发生碰撞,我们可以少很多顾忌。现在我们不仅无势可借,而且和上级组织也断了联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仅土匪,保安团,就是民团都有可能来找我们的麻烦,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如果队伍扩大了,那么,即使他们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必定会和他们发生冲突。这也必然会引起敌人上层的注意,白军围剿会随之而来。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想好采取什么应对策略,不至于损毁我们的根基。”

    这后面的事情太复杂,陈大奎没有想好,但姚梦欣松口,还是让陈大奎愉快起来。游击区要实行武装割据,没有一定实力的武装,那将成为一句空话。

    “嗯,这是我们在行动之前必须想好对策的问题,如果因为发展而弄得我们无法生存,那这样的发展也是一种虚假的发展。”

    姚梦欣接口道:“首先得生存,看来,我俩是想到一块了。军事方面你是行家,我看你先弄个方案出来,我们在商量一下,尽量把困难估计充分一些。”

    两人意见统一,话题转移到日常工作开展上来,问题和困难还真的不少。

    姚梦欣想想,斟酌用语,慢慢说道:“其实,我这个党代表也是你的提议,我们才设立党代表这个职位的。我们这段时间合作很好,证明很多方面的想法,我们是相同的。

    现在,我们既然和上级组织失去联系,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我想,我们是不是应时而变,把党委建立起来?这应该也是保证我们斗志不减的一个方法。”

    陈大奎道:“有你这个党代表就很好,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都是我俩商量着来,我们的工作还是开展得不错,有必要要党委这个形式?”

    姚梦欣道:“这不是形式的问题。这段时间,我们忙着安稳下来,其实没有用多少心思去理顺党的组织工作。现在的队伍成分比较杂,以前有离队的,难保以后没有。

    我们应该对队伍做一番整顿,至少得把有多少*员好好整理一番,以便更好地发挥*员的带头作用。再说,以前,我们都得按照上级的指示开展工作,有组织给我们指路,我们不用担心方向问题。现在却完全靠我们自己,我们的工作格局也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以前是执行上级的命令和安排,现在却要我们自己定决策。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没有党组织的集体领导,很难把大伙拧成一根绳,很难把困难估计充分,随着队伍的扩大,这种难度会更大。”

    陈大奎想了想,说道:“我多是关注带队伍,这方面倒是没想过,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姚梦欣道:“我们的信念决定了我们的队伍的性质。你刚才提到‘斗志’这个问题,我就一直在想,我们需要凭什么保持我们的斗志,仅仅凭求生存?好像不行,仅仅凭武装割据的目标?好像与土匪的性质区别不大,这最终都会让我们的组织观念渐渐淡薄,信念渐渐退化,这样的后果很可怕。”

    姚梦欣没有往下说,陈大奎也没有接嘴,陷入沉思。

    溶洞滩土匪原来是一盘散沙,山头林立,陈大奎用自己的强硬手段霸蛮把他们拧成一股绳,但其中矛盾不断。后来有两个党代表从中参合,由于各自的观念不同,利益诉求各异,结果矛盾激化,陈大奎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整合的队伍,顷刻间便分崩离析,白白便宜了梁靖。

    想起往事,陈大奎一直埋怨那俩党代表工作方式不得法,如今听姚梦欣一席话,恍然有些领悟。

    稍稍整理一下思路,陈大奎道:“的确,思想是首要问题,没有共同的理想信念,时间久了,林子里什么样的鸟都会出现。”

    接下来,每一次交换意见,接话中间,都会一定的间隔,还会夹杂着一些其他琐事问题。对话彷如打太极,慢悠悠的。

    随着思想统一,俩人意见趋于一致。

    姚梦欣道:“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可以分几步来。首先将党委建立起来,你看看,除了你我,还有谁可胜任。人多一些,看到的问题就多一些,深一些,我们的准备也就充足一些。我们先就武装割据,群众工作,物质积累三个方面拿出一个总体规划,有序地开展工作,所有的工作都得围绕着党支部的领导下开展。其次,把队伍中的党员梳理一番,加强党的思想教育,使党员在队伍中发挥稳定军心的作用,有了党组织的坚强领导,即便出现一些问题,相信我们也能够度过困难。第三,发展党员,建立党的支部,加强队伍的战斗力,夯实我们的群众基础,每一项工作都事关我们的存亡……”

    陈大奎想了想,说道:“理是这个理,不过,我觉得,现在队伍的思想状况,我们还得进行一番详尽的摸底。现在的队伍来自几个方面,既有远溶洞滩来的人员,也有耿秋生他们原地坚持队员。前面一段时间,我们忙着站稳脚跟,这些内部问题的疏导工作给落下了。如果党委突然开展这项工作,党员和其他战士的身份差别一下子凸显出来,一般战士会怎么想?会不会滋生不利团结的因素?我们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理论性的东西,要么超前,要么就滞后,很少能有与现阶段完全吻合的情形。

    陈大奎和姚梦欣随着交换看法的展开,逐渐深入,碰到具体措施落实,估计到困难,俩人都感到非常棘手。

    操之过急不行,突然发力,会撕裂现有的矛盾关系,很难弥补;动作过大,雷厉风行,更不行,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伤及无辜,甚至一大片,得不偿失。温水煮青蛙,谨慎推进,强度不够,又有可能让所有工作流于形式。

    大局决定事态的发展趋势,势在必行,但细节决定成败,谨慎推进同样势在必行。

    把握大局与细节之间的度太难,眼见天色暗下来,陈大奎和姚梦欣似乎心有不甘,都没有理会早已经抗议多时的肚里乾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