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书抵万金

四月流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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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季怀着深深的担忧入睡,很担心七爷不同意让他离家,其实他是想明早到邮驿里看看有没有大哥的来信。

    清晨揉着酸涩的双眼醒来后,沈季呆呆的望着帐顶出神,想着今天要做的事情:嗯、要先做早饭,然后争取七爷的同意让自己去集市,理由是要把上次晒干的药材卖到医馆去……

    沈季一想,该做的事情就多了,忍不住想起从前爹娘和哥哥在时,自己十分清闲,就只是研究医术,跟着爹爹认认药草,判断些病理,还有哥哥——打住!沈季晃晃脑袋,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收拾好再说其他的。

    沈季打起精神起床,快速做好了早饭,而后站着闭眼默念了好几遍: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之类的话,这才去喊李翼和蒋锋过来吃饭。

    李翼吃完后刚想起身离桌,沈季连忙喊住他:

    “七爷、你先别走!我、我有事跟你说。”

    李翼回头、挑眉问:“何事?”

    既然最为艰难的第一句已经说出口了,接下来也就自然了些,沈季按照蒋锋的指点,尽量好声好气地商量:

    “吃完早饭我想去一趟集市,最近收的药材得卖去医馆,再说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我去买一些回来。”

    李翼看着沈季的眼睛、判断他所说的话,末了他冷冷回答:“爷信你一次,你可以去集市;但若是你胆敢动什么歪心思的话——哼,爷一把火把你家烧了、再打断你的腿,爷言出必行,你自己看着办吧!”撂下恶意满满的威胁之后,李翼满意地看到了沈季惊恐万分的样子,得意笑着离去了——

    嘿嘿,这小子真是不禁吓啊……

    沈季听到七爷威胁要放火烧自己的家、还要打断自己的腿,吓得不行,不由自主扭头去看蒋锋,后者平静地表示:

    “你怕什么,不说只是去卖药材吗?早去早回就是了。”

    沈季定下心神,立刻早饭也没心思吃了,动手把前天从山上带下来的背篓拿到院子里青石板上,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背篓里的药材主要是决明子和芡实,这两样在父亲沈安多年的带引下,沈季轻易便能在钟山上找到了老地方去采摘,野生的药效更好,收获不少。虽然炮制了销往怡安堂价格高一些,但是沈季现下赶着去邮驿,也顾不得这许多。

    再有就是捡了一些板栗,并二十多个拳头大小的秋梨,这梨子个头不大,但是十分清甜。

    考虑了一会,沈季决定把不多的板栗留着,梨子送去给医馆里的叔伯们尝尝。再加上之前家里药草园子种植的已经收拾好的黄柏,药草仔细分开,放在背篓里,梨子放在最上面,就此准备出发去集市。

    经过院子里时,刚好看到李翼正站在角落的葡萄架子下面,挑那些熟透了的葡萄吃,听到动静后扭头望向沈季。

    “七爷,葡萄你随便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冲动,别拿我家撒气、也别拿我撒气啊。沈季交待完李翼后就背上竹篓,急急地迈开了步子朝集市赶去。

    青城县是契国的边境小城,并不如何繁荣,沈季的爷爷是猎户,所以将家安在了离县城人烟有段距离的钟山脚下,父亲学医之路颇为曲折,其中与穆胜武的帮助有很大的关系,两人的交情正是从沈安少年学医的路上结下的。

    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沈季便站在了县城大街上,照例先赶去了怡安堂,准备把沉甸甸的背篓卸下来。

    “小季,今日带了什么药材过来啊?”刚走近怡安堂,在整理药材的大夫李肖就笑眯眯地开口询问。李肖跟沈季的父亲同是医馆大夫,沈季从小跟这些叔叔伯伯熟识,老大夫们对于沈安留下的孩子非常的照顾。

    “李伯,今天只带了些黄柏并决明子和芡实罢了,您看看成色。这几个梨子虽然小却挺清甜的,采药的路上顺手摘了几个,给叔叔伯伯润润嗓子,这季节也正好。”沈季一边笑着跟李肖说话,一边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放置好。

    “小季,以后从山上摘的秋果下次就不必送过来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啦,你还小呢,别过度劳累了。”李肖和蔼地拍着沈季的肩膀叮嘱。

    “李伯,这果子山上多得很,我也只是顺手带回来,不值得什么。再说如今家里就我一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您肯收下我才高兴呢。”父亲去世后,怡安堂众人看着沈季一个人在山脚下住着,实在不妥当,李肖有意让沈季过来当个学徒,慢慢地接触更深的医理药理,往后能成为一名大夫生活也是安稳的。

    沈季十分感激,但想到父亲刚刚去世,家中种植的药草、菜蔬,都需要自己慢慢打理妥当;再者心中悲恸,也需要时间来稳定自己的情绪,所以商议好了年后来怡安堂。李肖的医术也很令沈季敬服,他能开口收下自己再好不过了。

    “秋季燥热,这些秋梨生津解渴很合适。不过小季啊,以后不要总往深山里跑,总归是不安全的。这黄柏成色很好,只是这决明子和芡实何以还是新鲜采摘的样子呢?”李肖听到沈季所言“家中只有自己一人”心中极为痛惜,赶紧岔开了话题。

    “李伯,连续三个月都没收到我哥的家书,实在是担心得很,也静不下心去炮制,免得糟蹋了新鲜草药,只好这样给您送过来了”沈季苦笑着直言,面对相熟的世伯,这些并不需要隐瞒。

    “那一会儿记得去邮驿瞧瞧,孩子,不要担心,穆东远在贺州,信送过来可需要一段日子呢。”李肖知他们兄弟情深,立刻安慰沈季。

    “嗯,算起来上次去邮驿也是三日前了,待会儿我去瞧瞧。”沈季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坚信以大哥的能力必然不会出什么事,无非就是军务繁忙罢了。

    清点好药材,接过从李肖手中递过来的三钱银子,沈季告别后就匆匆离开怡安堂赶往邮驿。

    越接近邮驿,沈季的脚步就再也不敢快了,心中总压抑不住担忧:“要是这次又没有大哥的信该怎么办?”

    想着这些,沈季的脚步简直要碾死蚂蚁,皱着眉头,既想着快走几步,有没有信件横竖都是注定的;又想着走慢一点,大哥的信也许这会儿还没有送进邮驿呢!

    如此踌躇犹豫,沈季还是慢慢接近了邮驿大门,他的步子止在了门口,再也迈不动。

    又过了半晌,从大门口走出了母子两人,那妇女手中紧紧捏着拆开了的一封信,压抑不住嘴边的深深笑意,喜上眉梢地对身边的少年说:“可算是盼到你爹的家书啦儿子,说是半个月后就回转!”

    “娘,爹这次出门也太久了,我想他了。对了娘,爹信上说给我买了手信……”沈季羡慕地看着母子俩有说有笑地走远,捏紧了手里的背篓带子后,下定了决心,沈季快步踏进了邮驿的大门。

    熟门熟路地走到放置信件的屋子里,门边坐着的照例是邮驿负责分发信件的赵黎,他自从二十五岁考中童生后多年无法再进一步,此后一直在邮驿里面当值,为不识字的乡民捉刀或者解读信件,收些费用。

    沈季每月至少来两次,给穆东寄信的同时询问是否有寄回的家书,从穆东离家投军那年起,十二岁识字不多的沈季开始磕磕巴巴地给大哥写信,这成了他生活中相当重要的事情,从不间断。

    “赵叔好。”沈季打起精神先打了个招呼,接下来就不敢开口询问,只是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小季来啦,又来问你哥哥的信是吧?”赵黎听声抬头,十分温和地开口询问,他是清癯斯文的长相和脾气,和跑邮驿十分勤快的沈季已经是认识多年。最近他看这孩子十分关心自己的兄长、这三个月竟来了不下几十趟,每次看他满含期望的眼神,自己也越来越不忍回答他“再等等啊,这次没有,许是路上耽误了!”沈季每次听到这句话,整个人肩膀就垮了,眼睛里的失望满得要溢出来了似的,他心里也很同情。

    “嗯,是的赵叔,不知道这次……?”沈季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生怕声音大些就吓跑了穆东的来信一般。

    “两天前你大哥的信就到了,小季,这回高兴了吧,而且不止一封,是两封呢!”赵黎看着沈季那期望的眼神,终于松了口气,这次不必陪着这少年一同失望了。

    “真的吗?大哥的家书两天前就到啦?还是两封?实在是太好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来的!”沈季一下子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洋溢着欣喜。

    “等着,马上给你取过来!”赵黎也高兴,起身脚步轻快地转向屋子里,从一堆信件中抽出了穆东的两封来信,郑重地交给了沈季。

    “谢谢赵叔!”沈季双手接过哥哥的家书,先急忙扫了一眼封面上熟悉的字迹,高兴得手微微发抖,深深地朝赵黎一鞠躬。

    “嗨,这有什么好谢的,还不赶紧拆开看看。”

    此时又有几个人来邮驿问信,赵黎开始忙碌起来,沈季告别后就离开了,转身把家书紧紧地捂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出了邮驿,跟往常一样,坐在了邮驿大门口的石墩上,把家书拿出来,他急切地想知道哥哥到底为什么这么久才回了信。

    沈季抽取了其中一封,看着封面熟悉的大哥的字迹,小心地撕开了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