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解君之围

举世清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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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边守卫内松外严,娘娘当心。”身后,一个布衣男子背对着顾婉卿,压低了声音。

    听他声音,便知是长阳。顾婉卿轻轻一笑,“我知道,我们静观其变。”

    说话间,曲声已罢,顾婉卿抬头看去,只见一白衣女子覆着面纱,抱着琵琶,移动莲步,缓缓走到台上。

    她似乎想要表演,奈何手臂连同双腿都在不住地颤抖,莫说演出,便是站稳也似乎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

    台下的中年男子却全然不知,他只是背对着戏台,跪在左煦面前极力推荐,“启禀圣上,草民乃前丞相长子,台上之人是小女芳华。小女自幼仰慕圣上之才,想为圣上演奏一曲《将军令》,望圣上恩准。”

    顾婉卿心思不在此处,自是没看懂发生了什么。

    刚从左煦那边赶过来的为顾婉卿添茶的清荷却已将一切收入眼底,看着台前的一幕,不禁轻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顾婉卿问道。清荷惯会什么事都放在心上,很少像今日这般将不快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听顾婉卿这样问,清荷仍看着台前的女子,“当年,我便是这样被父亲送入宫的。”

    她这样说,顾婉卿便明白了眼前发生的是什么事,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触景生情,不由感慨,“所处的环境,也许我们做不了主,如何活下去,我们还是可以做主的,不是吗?”

    正说着,前方忽然陷入一片死寂,顾婉卿与清荷顺势望去,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白衣女子身上。

    她却只是低着头,迟迟没有动作。

    “芳华,愣什么呢?弹琴啊!你不是最擅长的吗?”中年男子终是着了急,奔到戏台前,不停地催促。

    白衣女子只是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抬下,复又低下头去,眼中已是水雾蒙蒙。

    “你是被圣上的气度折服,紧张到忘记怎么弹了吗?你放心,你尽管弹便是,圣上宽容,便是错了,也必不会苛责于你。”

    躲在远处的顾婉卿微微蹙眉,看那女子的神态,可半点不像被左煦折服的样子。目光看向左煦,因他背对着自己,所以顾婉卿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只知他端坐在原处,既不出言阻止,也无意宽慰。

    “芳华!”中年男子大喊,恨铁不成钢一般,即便距离很远,顾婉卿依然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怒意。

    然而,就是这一喊,像是彻底压垮了那个白衣女子。琵琶砰然坠落,她也顺势瘫坐在地上,嘤嘤痛哭。

    “父亲,女儿不想嫁给皇上,女儿才十四岁,还不想死,求父亲开恩!”话中寓意,不言自明。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接着,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左煦径自喝着茶,似对一切浑不在意。茶盏放在茶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这一声响动像是终于震醒了满园子的人,呼啦啦,人群跪倒了一片。

    “皇上,童言无忌,小女莽撞不懂事,求皇上开恩哪!”那中年男子跪伏在左煦面前,不住地颤抖。

    他自然是该颤抖的,帝王的雷霆之怒,又有几人可以招架得住?

    左煦仍然没有回应他,目光仍就看向台上已哭成泪人的白衣女子,口中不自觉地重复道,“童言无忌!”

    那般高高在上的人,此时此刻,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他为安国殚精竭虑,安国臣民却视他如洪水猛兽,多不公平!

    帝王,原该是让臣民敬畏的,而眼下,这种敬畏,明显变了味道。

    顾婉卿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看着他颓然转身,看着他的目光与自己相对,那般孤寂,就像他孤身一人时的每一次一样。

    不管在权势的世界里他如何强大,在情感的世界里,他却被天下人遗弃了。

    那一瞬,顾婉卿忽然心软了。纵然千不该万不该,可是她的理智却已与她的情绪剥离。

    她走了过去,一步,两步,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她弯起唇角,巧笑嫣然,“听闻安阳佳酿最是纯粹,眼下皇上戏也听够了,可愿与我月下小酌一番?”

    真挚的视线,诚恳的目光,只是想告诉你,也告诉这个世界,你本没有错,错的是天下人。

    左煦的视线原本是习惯了一切的平淡,然而此刻面对顾婉卿的主动,却只是剩下困惑。

    顾婉卿于是上前一步,拉近与左煦的距离,“不是说好要带我游遍安国山河、尝遍安国美食吗?不会连饮这一杯酒,皇上也不愿意赏光吧?”

    怎会不愿?求之不得!

    暗淡地视线忽然亮了起来,左煦微笑着,拉住顾婉卿的手。

    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劲头,让顾婉卿着实有些始料未及。

    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好就此拂袖而去,只能暗中挣脱,可左煦的手也用足了力道,抓住她死死不放。

    无人处,顾婉卿终是冷下脸来,狠狠挣脱出手腕,左煦手上的力道也就势散去。

    活动着双手,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已听到左煦的声音,随着晚风,飘至耳际。

    “顾婉卿。”

    极轻柔的声音,轻柔到若不是耳边余音未散,顾婉卿恍然便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微蹙眉宇,顾婉卿抬头看去,只望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温柔似水。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以避开这陌生得视线,顾婉卿道,“天色已晚,安皇若无旁事,恕我告退。”

    转身离去,左煦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这让顾婉卿松了口气。然而,夜色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顾婉卿。”

    只是这样叫着,只是名字而已。

    回到下榻的院子时,清荷已候在门口,见顾婉卿回来,几步跟上前去,“姑娘,恭王妃眼下正在院子里,她的性子有些偏执,姑娘当心,奴婢这就请皇上过来。”

    封念茹的性子当真爽直,只是今日这般,她便已沉不住气了。

    拉住转身欲走的清荷,顾婉卿摇了摇头,“无妨,我会会她便是。”抬脚进院子,仿佛想起什么,又对随之而入的清荷道,“你在这里守着,不用跟我进去了。”

    “是。”清荷答道。

    封念茹会来找自己,虽然早了些,也确实是在意料之中。

    此刻,她正盯着不远处地一棵树干出神,当察觉到有人靠近时,忽而转头,目光凌厉。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问道,明显质询的口气,就像一只刺猬。

    顾婉卿一如既往的好脾气,“要喝茶吗?我这里有些普洱,可清热祛暑。”说着,拿过桌上的茶盏,递到封念茹面前。

    “收起你的假模假样,我不是皇上,不吃这套!”递到眼前的茶具被她就势打翻,茶水洒了一地,幸而顾婉卿躲得快,身上这才被溅到几滴。

    擦了擦身上的水渍,无奈摇头,顾婉卿道,“我虽是外人,然而出于好意,仍是奉劝恭王妃一句,凡事适可而止,太过由着性子,未必是好事。”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封念茹越发气愤,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却依然挡不住周身的风韵。

    “你也奉劝你一句,像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最好离皇上远一点,如果皇上因你而受到什么伤害,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芊芊玉指,几乎指到了顾婉卿的鼻尖。

    顾婉卿却只是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那么,若皇上因你而受到伤害呢?你要如何处置自己?”语气很稳,不疾不徐,不是在同她争吵,只是在告诉她事实。

    顾婉卿的意有所指,封念茹分明清楚明白,她张了张嘴,却半晌无言。

    顾婉卿不管不顾,径自说下去,“说起来,恭王妃当年可是要成为当朝皇后的,明明你们少年相识、青梅竹马,明明皇上对你多加照拂、你对他也百般爱慕,水到渠成的事,最终又为什么没有呢?”

    靠近一步,直视封念茹的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顾婉卿继续道,“因为你害怕,皇上乃天煞孤星,世人皆知,你怕死,怕他连累你,所以你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他,可是你又不舍得你们多年情分,便就近嫁给了他的弟弟。啧啧,多可怕!”摇着头,似乎心有余悸。

    “你……”封念茹气结,对顾婉卿怒目而视,似乎下一刻就可以扑过来。

    这样的愤怒还远远不够。

    “即便你已嫁为人妇,你仍就爱慕他,你嫉妒每一个接近他的女子,这就是为什么你视我为眼中钉的原因。你仗着与他的关系,不断生事,试探他的底线,就是你不甘心的明证,你想知道如今的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话到口边留半句,顾婉卿向来如此,像今日这般说到如此不留余地,说得自己酣畅淋漓,委实少见。

    而这些,终是成功地彻底地激怒了封念茹,没有人可以忍受别人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

    “胡说八道!”她尖叫道,目疵欲裂。

    整个人扑到顾婉卿面前,手臂已然高高抬起,然而顾婉卿早有准备,顺势抓封念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