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鬼怪惊魂(一)

举世清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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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荷已当先行礼,“奴婢叩见皇上!”

    左煦随意挥了挥手,说道,“你先退下,其他人也不得靠近。”

    挥退众人,左煦便不再说话,拾阶而上,一步一步逼向顾婉卿。他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知道了她的所有打算一般。

    “你要从这儿逃走吗?”他果然如此问道。

    被人识破,顾婉卿也不觉尴尬,“很明显吗?”

    “这条河,你知道曾经淹死过多少人吗?昔年宫内斗争不断时,曾有数不清的宫人想经此离宫过,却从来没有人可以真的逃出去。”

    “既然如此,我另寻他法便是。”他既然知道了她的打算,不管这条河是不是有他说的那么危险,但这条路显然已被他堵死了。

    “安皇若无事,我……”先行告辞。

    然而话未出口,已被左煦猝然打断,他往前一步,与顾婉卿的距离近在咫尺,迫得她不得不后退再后退。

    “每次面对我,你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告辞,自你入安我自认从未怠慢于你,你却总是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我是洪水猛兽吗?让你如此戒备小心?”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透漏着他的困惑和不解。

    两人的身份摆在这里,这样的问话,让顾婉卿越发想笑。“这是对于危险本能的抗拒,难道安皇以为,于我而言,你是可以信任的人吗?”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可以坦然以对、彼此温暖的人。”左煦低首敛眉,声音难掩落寞。

    若是旁人,面对这样一位强者难得一见的脆弱,怕是定然为之动容吧。

    然而,那人一定不是顾婉卿。

    “祁后为安所用,对安国必然大有裨益,你未曾杀我反而待我如上宾,难道不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吗?不过,我劝安皇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精力,我认定的事,从无更改。”

    “你是这样想我的?”左煦道,随即望向远处,声音低沉,“我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救过我,我主动靠近你,是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从未想过利用你,因为那些家国之争太过沉重,本不该是你来承担的,我看你,只是因为那是你而已。”

    只是因为是你,与祁后的身份无关,与安祁的利益无关。

    “一样的人?”顾婉卿轻蹙眉宇。

    左煦扯了扯唇角,试图微笑,却最终放弃,他闭上眼,满身的孤寂,“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数,克父母、克妻子。”

    “十三岁时,就在如今的恭王府竹林里,母后遇刺身亡,十五岁那年,父皇猝然薨逝,我登基即位。我娶的第一位皇后,入宫三日便溺毙在荷花池,第二个尚未来得及入宫,已被贼人掳去,至今未归,第三个惧我克妻之名,如今成了恭王妃,而第四个就是大祁的佳凝公主,她的结局,你看到了。”

    讲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沉默片刻,又说道,“整个安国都谈安皇大娶色变,无人敢将女儿嫁入宫中,所有人都认定了我天煞孤星的命数,包括我自己。”

    “可是,我总记得你曾说的一句话,你说,所谓克妻,纯属无稽之谈。我最痛恨的、所有人最恐惧的命数,在你看来只是无稽之谈,这就是我可以靠近你的理由。”

    因为你不因此而排斥我,所以我才可以靠近你。

    顾婉卿粗粗回想了一下,对于这件事,她隐约有些印象,然而,“那又如何呢?你我仍旧是对立的。”

    见顾婉卿已没有离开的打算,左煦笑了笑,退到一旁。“是啊,我还是会用我的方式阻止你离开,你依然会不顾一切的回到祁国,从这一点来看,我们确实是对立的,可是,我们都是孤独的人,抛开这一点,我们难道不可以彼此温暖慰藉吗?”

    顾婉卿的眉头皱得更深,对于左煦的话,她明显的不认同,“父母健在,夫妻和睦,与安皇不同的是,我并不孤独。”

    “是吗?”左煦反问,“父母健在,你当年又是为了什么要与母亲逃离顾家?夫妻和睦,他不顾你的危险让你送佳凝远嫁,如今你生死不明,他又压下朝野声音未派人寻你,你当真没有半点心寒?如果你不孤单,你在遇到危险时,除了自救,可曾指望过别人,哪怕是一次?”

    “顾婉卿,你的心是孤单的,时至今日,你只相信你自己,不是吗?”

    夜,寒凉如水。

    躺在床上的顾婉卿翻了个身子,仍了无睡意,索性披衣起身,找了一本医书,细细翻看起来。

    烛火忽明忽暗,照得顾婉卿的神思也恍惚起来,白日里左煦说得话依稀又回想在耳边。

    其实,他说对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是孤单的,偌大一个祁国,她只相信自己而已。

    她与母出逃,因为她不相信父亲,她助凌亦辰,因为她不相信董家与顾家的权势,她屡屡遇险却总是在设法自救,是因为她不相信旁人包括她的夫君会只为了救她而救她。

    而事实,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她的选择。

    只有自己,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一路走来,她只是一颗棋子,一颗试图逃离棋盘、不想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正想得出神,房门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忽然开启,冷风入室,吹得烛火骤然熄灭,一瞬间,整个屋子伸手不见五指。

    待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黑暗,顾婉卿起身,尚未走到门口,一个影子忽然从门口一闪而过,那速度太快,以致于顾婉卿揉了揉眼睛,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么晚了,姑娘还没有休息吗?”玉芝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

    待她将烛火点燃,顾婉卿问道,“你方才过来,可有见到什么人吗?”

    玉芝茫然摇头,“只有奴婢一个人啊。”

    直到躺会床上,顾婉卿仍觉得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然而究竟哪里奇怪,她又说不清。

    “姑娘,姑娘,醒醒!您怎么睡在地上了,这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玉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婉卿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才发觉自己坐在门口的青石台阶上,此时,天色已亮。

    头脑昏沉,身子发冷,借着玉芝的力站起身,才发觉身体软软的没有力气。

    为自己把了把脉,顾婉卿微微蹙眉,她的身子并无大碍,应是在外面睡了半夜的关系,可是她为什么会睡在外面呢?

    明明,她是回到寝殿睡觉的。

    “玉芝,昨晚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吗?”顾婉卿问道。

    “昨晚奴婢陪过姑娘后就回去睡觉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今早……听人说……”玉芝不时抬眼看向顾婉卿,吞吞吐吐。

    “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玉芝仿佛终于下了决心,“宫人说,昨晚有人看到韦皇后,也许,也许只是谣传,姑娘不要多想。”

    韦皇后是左煦的第一任皇后,也是唯一一个已入宫的皇后,只可惜,英年早逝。

    一个已死去多年的人,又被人看见,顾婉卿相信,若不是谣传,必是有心之人的故意为之,然而目的,又是什么呢?

    早膳之后,顾婉卿像往常一样出去走动,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到办法回到祁国,左煦留给她的时间不会太多。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太妃们居住的寿康宫附近。今日的寿康宫显然与往日不同,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清荷身体已无碍,跟在顾婉卿的身后,解释道,“太妃们平时寡居在这里,每年夏初时,都会允许太妃宫外的亲友前来探望,这些亲友可在宫内逗留三日,昨日是第一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么说来,后天便是这些人出宫的日子,顾婉卿看了眼寿康宫内不断穿行的宫人及太妃的亲友,心中已有了主意。

    起步往前行去,身后的清荷却疾步走到前面,拦住了顾婉卿的去路。

    “姑娘,寿康宫里的太妃都是先皇的妃子,便是皇上也不敢轻言得罪,而太妃的亲友多是朝中重臣的家眷,万一哪个不懂事,冲撞了姑娘,奴婢没法和皇上交代。”清荷出言提醒。

    顾婉卿扬起唇角,“我只是过去看一看,不惹事便是。”

    “姑娘……”清荷执意相劝。

    “嘘!”顾婉卿竖起手指摆在唇边,目光望着寿康宫门口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轻蹙秀眉。

    顺着顾婉卿的视线,清荷也看到了在与旁人笑语攀谈的明艳女子,她解释道,“那个女子是恭王妃,她的姑母是封太妃,姑娘认识她?”

    想起在恭王府时她的无事生非,顾婉卿不禁好笑,微微点头,“算是旧识。”

    “姑娘要去打个招呼吗?”

    惹不过,总是躲得过的,有她在,她的计划必被搅乱。想至此处,顾婉卿轻轻摇头,“我们回去吧。”明日再来也不迟。

    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弦月眨眼已垂挂在天边,为大地带来隐约的光亮,一扫黑暗的阴霾。

    顾婉卿向来有看医书的习惯,今日也不例外,想到清晨身体的不适,越发下意识地寻找相关的医学资料。

    “砰!”有什么声音在门外响起。

    凝神静听,那之后,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