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伯嘉

燕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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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相如的计策当然说不上十分精妙,但也是非常实用,用小动作迷惑住敌人的同时,将主力部队安全撤离荥阳。其他几点都是中规中矩,关键在于袭击成皋的这个小花招,动作不大,但很容易就能够蒙蔽住敌人。

    赵义也觉得赵相如的安排很是稳妥,二人商定两日后行动。待一切准备事宜都布置下去后赵义又整顿了一番军务,总算让赵军的士气短期内比过去好了一些,几个将领之间也不会因为级别相同而发生相互不听号令、无法协同作战的事情了。

    期间赵义还收到了细作的报告,报告中说,楚军主帅就驻扎在华阳城内,正是之前盛传的春申君长公子伯嘉。不过关于伯嘉,这些深谙刺探之道的细作也无法再查探到什么了,只知道他是嫡长子,他多大年岁、承教于谁、兵法韬略、城府算计如何,无从知晓,是个极神秘的人物。

    赵相如看完奏报,顿时心底被激起一股好奇的欲/望,原本她对赵义提深入楚国,投身黄歇做门客的计划并不十分积极,现在却觉得很有必要,恐怕等她将大军安全带到邢丘,就可以亲自去楚国看个究竟了。不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把赵军先带到河北。

    两日后,赵军一伙小股军队,不过九千人不到,偷袭了成皋的南门,楚军猛力还击,赵军没占到什么便宜,丢下了几具尸体旋即离开。

    在成皋驻扎的安平侯项承一向稳重,原先见赵军一路丢盔卸甲犹如丧家之犬被楚军撵着跑,这会儿突然活跃起来了,担心他们还对成皋心存残念,于是一边加固城防、打探赵军动向,另一边忙向在华阳的主帅伯嘉递了消息。

    “将军,安平侯派人送来成皋军报。”一名副将钻入营帐,手中拿着一截竹筒递给面前年轻的将领。此人打开竹筒,用两指取出里面的布帛,打开扫了几眼又对折丢在案几上,右手食指摸摸鼻思考了一番。

    这副将正是安平侯之子项燕,年纪轻轻的他皮肤黝黑,是经年日晒雨淋的结果,深黑的瞳孔和凹陷的眼眶使他看起来英武不凡,武人的步伐矫健,盔甲都无法掩盖他身上的肌肉,几乎呼之欲出。他身前的年轻将领恰恰相反,虽然是一样的年轻,却更具有一些儒生的风范,与项燕相比,他的身子更显颀长,皮肤也很白,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有神,一张薄唇嵌在如玉的脸上,不知走在外面要迷倒多少女子。他嘴角噙着笑,目光流转中不带一丝情绪,令人几乎猜不透他的想法。从军的将领在外即便条件再好也很难做到把自己收拾干净,而他的十指骨节分明,即便是握着长剑,也是一尘不染。

    此人正是楚军主帅伯嘉,黄歇的嫡长子。

    这一次楚王虽然名义上任命了两路大军主将,但却由伯嘉统一指挥,他和安平侯父子也有私交,项承对他的能力颇为敬服,因此他才能在没有爵位和资历的情况下辖制他。刚刚项承的禀报他也看到了,赵军似乎在楚军那晚的攻击之后开始积极备战,一面加固城防,一面还袭扰周边城池,看样子是想以荥阳为据点展开反击。

    只是这可能吗?

    在围棋上,当黑子将白子三面包围的时候,白子已经注定要成为死棋,事已不可为。如果想要赢得战争,只能另辟蹊径。以现在楚军占据的华阳、成皋、垣雍三城,已成一个三角形,一旦赵军进攻当中任何一座城池,都会被其他两座城池赶来的援兵从后方击溃。

    伯嘉淡淡地笑开,荥阳城中既然有人能想到火攻楚军藤甲的计策,难道会明知不可为而强行为之,葬送自己和军队?

    一旁项燕见伯嘉突然笑了,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道:“将军为何突然发笑?难道是安平侯的信中有什么好事发生?”由于项承从小的教导,他在军中时一向以爵位或将军称呼自己的父亲。

    伯嘉摸了摸鼻道:“信中安平侯说成皋遭袭。”

    项燕一惊:“赵军还敢偷袭?他们去了多少人?安平侯可曾遇到麻烦?”

    伯嘉笑道:“莫急,安平侯有碍还能传信来?你见垣雍和华阳的我军都未动就应知赵军不过是小打小闹。”

    项燕松了口气,复又道:“赵人该死,前些日子被我们打得仓皇北逃,一股脑躲进荥阳不敢露脸,现在见我军休整,便明目张胆袭击成皋,真是欺人太甚!”

    伯嘉往后一仰,嘴角含笑看着他道:“那你待如何?”

    项燕双眼怒睁、斩钉截铁道:“赵人早被我们打怕了,现在不过是惊弓之鸟,将军只需许我五万人马,我便可拿下荥阳。”说罢见伯嘉并没有什么大反应,又补了一句道:“末将愿领军令状!”

    伯嘉摆手道:“我不需你领军令状,也无需你出兵围困荥阳。”

    “这是为何?”项燕一脸纳罕,虽然他与伯嘉差不了两岁,但二人间一个脾气直爽,一个心思深沉,若论起权谋伎俩,项燕差伯嘉不知多少。

    “我军虽强,但赵军也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但他们原本并无斗志,从我军进攻南梁起他们便毫无恋战之心,所以才会一溃千里。他们宁愿增兵曲沃,以巩固函谷关防线,也不愿增兵南梁变可看出。而且赵人一向尚武,邯郸之战苦战数月也没有一人畏惧,而我们一路北上,所遇赵军大多抵抗微弱,还未进城便跑了个干净,可见赵国并没有要求士兵为这些土地死战。”伯嘉的眼神变得深邃,他的话抽丝剥茧,似乎在一点点洞穿真相。

    项燕听着觉得有理,点点头,又道:“可这和荥阳又有何关系呢?”

    伯嘉此时已是对一切都了然于胸:“据之前的观察可知,赵军有意放我们得到韩国的南境土地,而他们多半没有考虑到龟缩在荥阳城内却是死路一条,如今我们已得河南成皋、垣雍,切断了所有要道,荥阳只是一座孤城,即便不进攻,他们迟早也会因粮草耗尽而无法守城。唯一的出路就是北上渡河,跳出我们的包围。现在他们恐怕正在忙着制作渡河的木筏吧。”

    看着自信地伯嘉,项燕对他的话没有一丝怀疑,只是他还是很纳闷:“既然是打算渡河,为何要袭击成皋?”悄悄走人不就完了?

    “多半他们是想迷惑我军,让我们以为赵军仍不放弃成皋等城池,随时想着夺回,以进为退、虚晃一枪。”

    项燕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赵人端的是狡猾!”

    伯嘉笑道:“正是,他们是欲盖弥彰,到底是否如此只需派出斥候一探便知。”

    项燕兴冲冲道:“末将这就派人去查探,倘若果真如此,定要那些赵人有来无回!”说完便冲出安排人手去了,伯嘉敛了笑容,薄唇上仿佛封上了千年的寒冰。他轻轻摩挲着一截浸了血的圆木,只是因为时间久远,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暗,且不少渗入了木头里面。

    伯嘉慢慢将那截圆木放在嘴边,似是亲吻深爱的恋人。

    你虽然很聪明,且惯于掩饰,可我依然看穿了你所有的举动。当你到了河边准备北上却发现四周都埋伏着楚军时,会做何感想,又会如何抉择呢?届时,真是无比期待你的表现,希望不会太让我失望,相如。或者,更应该叫你武烈太后?

    赵相如仍旧密切关注楚军的动向,几次来的细作都回报说三座城池的楚人都在加固城防,休整大军,以防止赵军再次突袭,同时会下次进攻荥阳做好准备。这样的消息让她暂时松了口气。

    赵义一刻不停地监督着木筏等物的制造状况,毕竟黄河水流湍急,虽然这个季节已经平缓许多,但十几万大军,不是只靠一两个木筏就能顶用的。好在赵王在这里,将领们都不敢含糊,一层一层布置下去,东西也算赶出来了。

    赵相如决定当晚就开拔。赵军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开饭,赵义由于忙于军务,无暇回来,于是常乐、小春、嘉有还有几个狼军也一起到营帐中陪赵相如用膳。

    晚上就要强渡黄河,鉴于几天来楚军都没什么大的动向,赵相如还算轻松,吃饭时也有心思和其他人说两句话。见到嘉有时,只望见他眼袋都出来了,眼下一片青黑,一贯纤尘不染的衣服也显得脏兮兮的,便诧异道:“巫医这几日莫非做贼去了,怎么显得如此劳累?”

    嘉有即便这样还没忘了行礼,坐着朝赵相如拱了拱手,无精打采道:“那日楚军偷袭,城头不少士兵受伤,城内的巫医紧缺,主人便命我为他们诊治,我既要舂草又要敷药治伤,这些天来日日少眠,有失体统了,还望见谅。”

    赵相如只当他累了,微微勾了勾唇,便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的河北指的是黄河以北,河东河西河南也一样。另外战国时代的黄河就叫河,我觉得读起来怪怪的,就擅自加了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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