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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钱小富得了她姐姐的命令也是跑的飞快，下了山坡就往各家院子蹿。
他平时也是皮惯了的，村上家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因此也就多多少少都认得一点。这家叫“婶子不得了了”，那家叫“伯伯快来我家看看”的，很快就叫到了不少人。
这时正是大家刚起床，还没用朝食的时候，听说村里来了外村人，还欺负到本村人头上了，别管是不是真心去帮忙，先去凑个热闹才是真的。
而钱家这头，王家兄弟和钱进已经越来越争锋相对了。三个人的嗓门也是越来越大。
王家兄弟偏要让钱老爹出面，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钱老爹这一个纸扎的身子，被他们推搡两下都得散架，钱进自然不可能同意让他出面。
渐渐地，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已经压过了他们的争执声。
等王氏兄弟反应过来的时候，钱家的院子里都已经沾满了村民。
说到底这也是别人的地盘，他们的声音便渐渐地又低了下去。
钱进本来也没在怕他们两个，此时也自然是如虎添翼，又继续说：“这休妻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多说无益。王氏做了什么事儿，你们或许不清楚，可我们这儿就没有不知道的！”
他最后一句特意说的大声了一些，很快就得到了村民的附和。
这王氏的事昨儿个都在村上传遍了，谁知道她趁着钱大姑娘生病换下了名贵药材，等人好了又私下拉了媒婆坏人名声的手段。这立刻便有最快的，添油加醋地开始讲了一遍，那劲头就好像是他们亲眼所见一样。
王氏兄弟听了互相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妹妹做了这样的事在先啊！
都是黄土地里刨食的，谁也没想过自家妹妹会有这么多的小心思，竟然会隐瞒事实利用起他们了！
一时两人也都觉得面上无光，王家大哥心存侥幸，当下拉着王氏到一旁仔细询问。
王氏本还要辩上几句，无奈都是自家亲兄妹，她想再圆谎，也不可能瞒过自家哥哥。
眼看着自己妹妹默认了，王家两兄弟也是又惊讶又生气，也不跟钱进纠缠了，当即就问了王氏嫁妆的所在地方，想直接给拖回去拉倒！
王氏看着自家兄弟也不帮自己了，周围又多是指指点点的村民，当下一嗓子哭号出来，坐在地上指天骂地地道：“钱睿你没有良心！过河拆桥你早晚遭报应！你个病秧子，短命鬼……”
真可谓是什么难听的都骂出来了。场面一时精彩极了。
钱珠儿在屋里听了她骂了一会儿，眼看着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便到了堂屋里，对王氏道：“后娘也莫要再说混话了，且不说这般泼妇般撕破脸如何难看，总得帮着柳栀妹妹想想，您把场面弄的这样难看，以后谁还敢同柳栀妹妹议亲呢？”
她本是想借着柳栀的名头让王氏安稳些，毕竟王氏越是无奈耍横，她的亲闺女柳栀可就越难嫁出去了。
可这话听到王氏耳朵里就变了个味儿，怎么听就像是钱珠儿在嘲讽她家柳栀似的。镇上秀才的那门婚事是明摆着不可能了，想到自己闺女以后的命运，王氏也是怒从胆边生，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就从地上扑上前，双手就往前珠儿脸上抓去。
人群中传来尖叫，钱珠儿看得分明，亦是吓了一跳，仓皇间连忙后退，眼瞅着王氏的指甲就要划到自己脸上。
忽然只见一道声音从一旁蹿到身前，一下子就把王氏挡住了。
那速度连钱珠儿自己都没看清，就更别说扑过去装上人墙的王氏了。
这阻挡她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钱珠儿请来家里帮忙的年大娘。
年大娘挡住王氏以后，一只手从她腋下抄过，直接把她给扭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王氏意图行凶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且看她往人未婚姑娘家的脸上抓去，其用心之歹毒更是彰显无遗！
人群中的骚动越来越响，之前的议论声也渐渐变成了骂声。
王氏兄弟又急又气，连忙上前讨饶，希望他们能放过王氏一马。
钱珠儿扶着胸口，仍然惊魂未定。
刚才若不是有年大娘突然出现，她肯定是躲不过的。想到王氏那尖锐的指甲是冲着自己的脸来的，她就一阵发冷！
钱进已然是气的咬紧了牙关，额头青筋隐隐跳动。要不是王氏是个女的，看他下重手给她两拳头！
王氏兄弟还在陪着笑脸说好话，钱进黑着脸一言不发。
钱珠儿定下心神后，勉强扯了个笑脸，颇为僵硬地对钱进道：“叔公不必为了我为难，既然今日是给后娘递休书，让她拉嫁妆的日子，旁的就先别说了，左右我也无事。”
她说是这么说，和那张小脸上确实半点血色也无。
说到底是自家族中的孩子，钱进看了也是一阵心疼加后怕。
但王氏这样的人，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难办。
钱进对着王家兄弟点了点头，“这事儿你们也看见了，之前的对错你们可以回去慢慢论，可你们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却是看的分明吧，休书在此，你们连带着嫁妆一起拿走吧。”
这就是不计较王氏想要抓花钱珠儿的脸这件事了。
王氏兄弟又赔了一通笑，两个人也不管王氏的哭闹，收下休书后就竟自跟着去拉嫁妆了。
王氏的陪嫁并不多，也就是一些箱笼被子，和她自己的首饰。
这些东西她之前带走了一部分贵重的细软，剩下的不值钱的，也被钱珠儿前一天收拾到了一起。
因此王氏兄弟也是很快就用麻绳把东西都捆好了，钱进还帮着从村上雇了牛车。
王氏就这样一边哭一边叫，被他兄弟拉上了车，往王家村的方向去了。
这一场闹剧才总算拉下了帷幕。
王氏走后，钱珠儿也总算松了一大口气，面色苍白地扶着墙蹲了下来。
这时他们这里的传统，受了惊吓要拍着地面喊几声“土地公”“土地婆”，不然隔天就会发起烧来，吃药看大夫也很难治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被吓到了还是蹲久了，钱珠儿再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好在年大娘在一旁扶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搀到了椅子上坐下。
钱进在旁看到了，也是心酸的紧。她看起来就是再进退有度，说到底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刚才的事对她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惊吓。
钱珠儿坐了一刻钟，总算没有那么后怕了，这才对钱进歉意地笑了笑，“家里的事多亏了叔公，要不是您，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今儿个怕是不能留您吃饭了，晚些时候我在带宝儿和小富去您家道谢。”
钱进对她摆摆手，“你先好好休息，都是自家人，叔公还能图你家的东西。”然后边说自己还要去镇长开工，没有多留就走了。
钱珠儿摸了摸心口，已经跳的不那么剧烈了。
她转头又对年大娘致谢：“刚才多亏了婶子，要不是婶子，我这张脸怕是就这么毁了。”
年大娘解释道：“以前家里那个是当兵的，教我一些一知半解的东西。后来他去了，家里就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就学着防身的。”
这话说的就很通透了，是为了告诉钱珠儿，虽然她会些粗浅的拳脚，但是家风正派，学了只为防身。
钱珠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回头身子多带些汤水回去，这吃哪儿补哪儿，骨头长得快呢。”
年大娘也没推辞，谢过以后就继续去厨房忙自己的活计了。
钱老爹和钱宝儿、钱小富都在东屋里，之前钱珠儿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能出来。
尤其是钱老爹，这两天又是成宿成宿地咳嗽，要是再受惊生气得，保不准连床都下不了了。
钱老爹身为男子，却要女儿挡在外头。心中煎熬自不必说，可想到三个子女一个都没有成家，他还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于是便只能在屋里坐如针毡地等着。
王氏走后没多久，年大娘下好了面条，钱珠儿和她一起端了面进东屋。
钱珠儿若无其事地对他们眨着眼睛笑道：“都傻看什么呢，肚子都不饿吗？今天咱家吃骨头汤面，一人还管一个鸡蛋，谁都不许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