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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族长抿了抿唇，再看一眼王氏，接着便对钱老爹说：“妻子是你娶的，如今家庭不睦，子女不和，家不成家。你自己思量吧。”
他本来没准备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可族中小辈如今都跪到眼前苦苦哀求，他这个当族长的当然也不能放任不管，任那心肠歹毒之人欺到头上。
钱老爹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指着王氏道：“你现在就从我们家里出去！你要不肯走，我亲自送你回王家村，任你兄弟再厉害，我们钱家也容不下你这等毒妇了！”
王氏猛然后退了几步，哆嗦着嘴唇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氏这时也上前抓住了王氏的肩膀，说：“你也别在这儿哭了，咱们都是讲理的人。珠儿说的这事你到底做没做你心里清楚，今儿若是能好聚好散便算了，若是不能，我们便去报官吧，也不说旁的，只说家里丢了棵名贵的灵芝，让官差来搜上一搜……”
柳栀在旁却听不下去了，她娘从前可是举人娘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不过一个死了老婆的穷秀才，凭什么这样对她娘！什么钱家，她们还不放在眼里呢。
想到这里，柳栀一把拉过她娘，道：“娘，别在这里求这些人了，咱们回去后自然由舅舅们出面说道。”
王氏也知道这事情是不能轻易揭过了，恨恨地剜了钱珠儿两眼，恨不能用挖下她两块肉，然后在唐氏的陪同下回屋去收拾东西了。
钱珠儿也被钱老爹从地上拉了起来。
钱老爹又是无奈又是心疼，长女这是什么都闷在肚子里没和他说！这要是他早知道王氏竟然那么恶毒地克扣长女救命的药材，那是说什么都留她不得的！
钱珠儿对她爹笑了笑，其实她何尝想说这件事让她爹伤心自责呢。不过是看王氏善辩，她怕钱老爹听了又心软，这才抬出了实情。
钱老爹拉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父女俩相对无言……
没过多久，王氏就和柳栀收拾好了出来了，钱家人给她交了牛车，由唐氏和钱进陪着送他们回王家村。
王氏走后，族中长辈又交代了钱老爹几句，也没有在钱家多待，就各自回家了。
钱珠儿喊了钱宝儿出来一起收拾堂屋，一扭头就看到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阿姚。
阿姚换了身天青色的棉布长衫，看起来精神不少。他之前套这钱老爹的衣裳就像小孩穿着大人的衣裳，如今换了身合身的，也显出几分少年该有的英气出来。
钱珠儿对他招了招手，阿姚这才进来了。看到屋里被弄的乱七八糟的样子，他有些茫然地张望了下。
钱进夫妇去帮着他们家送王氏回娘家了，钱珠儿就对阿姚说：“你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下姐姐给你炖鸡蛋吃好不好？”
阿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去帮着钱宝儿一起干活了。他虽然不经常说话，智力也不符合他的年纪，模仿能力却很惊人，很多事情看两次就会了。
阿姚的笑容干净又温暖，钱珠儿心里本也有些烦躁和慌乱，此时也慢慢沉寂下来。
堂屋收拾出来以后，钱珠儿就去张罗吃食了。
王氏走了，他们家的日子还得照过！还得过的更有滋味！
家里还有十多个鸡蛋，钱珠儿打了三个鸡蛋*蛋羹，然后又拿了两个炒了个青椒炒蛋，再做了个白菜炖粉条。
一家子齐齐整整地聚在一起吃饭得时候，气氛还挺凝重，没有一个人愿意讲话。阿姚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看钱珠儿和钱小富都正襟危坐的样子，自己也跟着挺直了身板。
钱老爹叹息一声，第一个拿起了筷子，“吃饭!”
钱珠儿等人这才跟着开动。
钱珠儿虽然有些没胃口，可家里还有阿爹，有弟妹要照顾，也不容她多想，硬是强迫自己吃完了一顿饭。
下午晌，钱进夫妇也从王家村回来了。
让人忙前忙后的，钱珠儿很不好意思。他们一进门，钱珠儿就赶紧给他们倒茶。
钱进夫妇家里也是有事要做的，这日已经耽搁了大半天的光景，因此也不在钱家多待，只说了几句让他们安心的话就带着阿姚回去了。
阿姚临走前还挺不舍的了，一步三回头地看了钱珠儿好几次。
钱珠儿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山坡下才往回走。
刚走没多远，就看到了挑着水桶的邱荣，正站在一颗花树下遥遥地看着她。
钱珠儿对他笑了笑，向他得位置挪了挪，两人隔着是十多步的距离聊天。
村里人普遍都在清晨挑水，而且从邱荣家去溪边并不用特地绕到这儿来。
钱珠儿自然知道邱荣这是特地来看她的，今天钱家出动了好几位长辈，肯定是瞒不了人的。况且钱珠儿也知道王氏并不是这么好相与的，往后肯定还得带人来闹，因此也就没想着掩人耳目。
邱荣脸上带着一些少年人的娇憨，只是问：“家里都还好嘛？”
钱珠儿点点头，“都好，别担心了。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会让小富去找你的。”
邱荣便点头道：“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让小富来找我。钱叔的身子不好，你又是个姑娘家，千万不要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
他说得很真挚，并不是那种对心上人特有的引擎讨好，只是为了想让她好。钱珠儿听了心里也有些感动，问了两句邱芮肚子里的孩子，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儿。
少了王氏，钱家骤然安静了不少。钱珠儿也把找个帮佣的事情提上日程，现在本不是农忙的时候，从佃户里找个能用的也不是难事。只是最好要找个能干伶俐的，这样若是日后王氏来找麻烦，也好多个帮手。庄稼人大部分都是本分老实的，想找个这样的就比较难了。
既然想到这儿，钱珠儿也就把这个想法跟邱荣说了。
邱荣听了想了想，对她说：“这事我也不是很懂，型号我姐姐这几日还在呢，她这些懂得多。回去了我就问问她。”
虽说是光天化日，可他们孤男寡女站在一处总是不合适，没多久两人就各自回去了。
翌日一早，邱芮就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去了钱家。
钱珠儿当时正在灶台旁做朝食，因着昨日家里出了事儿，她还是特地做了个鸡蛋蘑菇汤，陪着白面馍馍吃正好。
邱芮还没完全显怀，在他们这样的地方，下地干活的也多得是。她昨天听邱荣说钱家想找个帮忙，就想办法张罗了。
她带来的这个妇人姓年，早年死了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儿子带大了。好不容易这两年儿子到了能做活的年纪，家里的日子才过的平顺了些。
可年前她儿子在地里被牛撅断了腿，已经吃了好几个月的药，眼看着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年大娘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但是行走间也十分利索。人看着也老实可亲。
这世道一个寡妇想带大孩子有多艰难，钱珠儿想也知道她不是个任人捏扁搓揉的，心里对她是十分满意。
钱珠儿跟她商量了一个月一钱银子的工钱，给她规定了八小时工作制。
年大娘安安静静地听着，钱珠儿自问自己开的条件不差了，早上让她来家里做朝食，然后帮着干些活，中午做完午饭还给她一个时辰时间回家，晚上也是入夜前就能走。算是包她一日三餐。但看她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这毕竟是钱珠儿这辈子第一次正模正经地雇人，心里一时也有些忐忑。
一直到她说完，年大娘才说：“东家给的条件很好，老婆子不敢再提什么条件。只是希望东家能让我中午带午饭给我家那小子吃。这饭钱就从工钱里扣。”
钱珠儿听了也觉得这在清理之中，就说每个月再折她十个大钱当饭钱。
两人这一顿商量也没费力，就这样敲定下来。
钱珠儿有心要留邱芮在自己家用朝食，邱荣推说还要回去照顾她爹和弟弟，就跟着年大娘一起走了。
钱珠儿对邱芮也是心存感激，邱芮姐弟对她家的事一句都没多问，但就是愿意伸手帮她，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承了他们这个情。
用朝食的时候，钱珠儿就把年大娘的事跟她爹说了。
钱老爹并不怪她擅作主张，反而夸了她。
钱珠儿笑笑，也没多说，换做平时，她爹就算不说她，心里肯定不愿意让她以一个未婚姑娘的身份来才操持家事，可现在，她爹心里还愧疚着呢，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