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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难得出门的钱珠儿虽然觉得还没有逛够，也只能去城门口找李婶子会合了。
结果她到那一看，李婶子居然不在。
钱珠儿想着她可能是在哪里耽搁了，就站在城墙下等着。
结果这一等，等了快半个时辰，李婶子都没来。
午时过半，集市也散了，住在城外的人都三三两两地往外去了。
钱珠儿就看到好几个眼熟的同村的人，都已经往外去了。
要是错过了这波人，她若是等不到李婶子，就要一个人回村了，第一次出远门的钱珠儿还真没有自信，靠自己能走回去。
思量再三，钱珠儿就跟着同村的那些人往回走了。
“你是珠儿？”一行人中一个年轻妇人开口道。
钱珠儿定睛一看，跟自己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头上扎了个桃粉色的头巾，面上没有遮挡，看着有几分眼熟。
那妇人放慢脚步走到她身边，和她肩并肩地笑着打趣说：“我是邱家的芮姐姐啊，这才一年多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呀？”
钱珠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这邱芮果然是认识的。原主跟她的关系更是不错，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
她穿过来的时候，邱芮已经待嫁。出嫁前还来探望过她。
只是从前的邱家只是钱家佃户中不起眼的一家，家境也是普通，那时候的邱芮是个丹凤眼，瓜子脸的瘦弱姑娘。眼前的她，面庞圆润，身形丰腴，也难怪钱珠儿一下子没认出来。
遇上了熟人，钱珠儿也不像之前那样拘束了，也笑着说：“芮姐姐如今长得越发好看了，不能怪妹妹认不出呢。倒是姐姐眼力好，我脸抹成这样还能认出我来。”
邱芮道：“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刚你跟在我们后头出城的时候便觉得你眼熟，再多瞧两眼，哪还有认不出的道理？”
两人就这么一边闲聊一边往村子里走去。
攀谈之下，钱珠儿才知道这日是邱芮归宁，跟着同村的一些妇人到镇子上来买东西了。
说着说着，邱芮就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我娘走的早，现在我又嫁了人，家里就只有一个爹和一个弟弟，两个大老爷们在一起过日子，你是不知道，我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那点家当被他们糟践得是这也破了，那也烂了，两人的衣裳破了洞都没人补。这不，我才想着到镇上扯些布给他们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她话说到这里，钱珠儿就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钱家是村里的大户，想跟她家里结亲的人家不在少数。
邱芮有个弟弟叫邱荣，比钱珠儿小一岁，也算是青梅竹马的长大。小时候两个人经常在村里一起玩，没少被大人打趣。可是自从钱珠儿生过一场大病，慢慢地就跟他疏远了。
外人自然不知道她的芯子里换了个人，只当是她到了适婚的年纪，钱家看不上邱家，不想同他们家结亲罢了。
她们俩亲热地说着话，没留神便渐渐地就跟其他同村的人隔开了。
加上没走多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没过一刻钟就说要找个地方歇上一歇。
这么一来二去的，她们二人就跟大部队掉开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钱珠儿就隐隐地觉得不对，似乎有人在跟着她们。
但是当她回头看的时候，又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这天因为镇上又集市，去的人多，出来的人自然也多，出城的路上三三两两皆是行人，她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当她们走了快半个时辰，已经从管道拐上了回村的小路。
人骤然减少，钱珠儿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是被人尾随了。
中间邱芮觉得累，又靠在树下休息了会儿，那人就也停下来，藏在离她们不远的树丛里。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要出什么事是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若是抢些身外物还好，若是被近了身……
现在路上虽还有几个行人，但素不相识的，她也不敢肯定对方会不会施以援手。
要是没人上前来救，反而让尾随她们的人恼羞成怒……
钱珠儿想得越多便越是紧张，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邱芮看她若有所思地不说话，以为她是等自己等得不耐烦了，便带着歉意解释道：“你看我比从前胖了许多吧，走路什么也喘粗气……唉，都是怀孕闹的，现在虽然还不显怀，但是我一顿饭能吃三大碗，就是我夫君也没我吃得多……”
她居然是怀孕的！钱珠儿僵硬地笑了笑，连惊吓都受不得，这事可就更棘手了。
不过事情发展得太快，也容不得她想太多。
那躲在树丛里的人突然一声惊叫，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钱珠儿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看着就像镇上随处可见的乞丐之流。
拜他那一声惊叫所赐，路上的行人都停下脚步来看。
那乞丐原本是在镇上看钱珠儿买东西阔绰，又在城门口等了许久却没等到人，这才想到无人之处抢些银钱。
可方才他蹲在树丛中，冷不丁地被人抓住了脚脖子，吓得他惊叫起来，这才被人发现了。
“什么东西躲在里头吓唬人？！”那乞丐一边叫骂，一边拾起路边的树枝拨开树丛，从里头拖出一个人来。
那被拖出来的人十分瘦弱，看身形更像是个少年。
衣衫也是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许是饿过了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连着爬了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那乞丐也不敢多留，只是恶狠狠地在那少年身上踢了几脚，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便折回镇上去了。
因这一遭，驻足观看的人也多了起来。
钱珠儿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只是远处被那乞丐打骂的少年还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钱珠儿于心不忍，就准备上前看他。
刚走出两步，就被邱芮拉了一把，“可千万别过去，看着怪吓人的。被是死了吧，晦气的很。”
钱珠儿拨开她的手，“姐姐再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着也不听她说话了，走过去看那个少年了。
好在她走过去就发现那少年还在眨眼，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
“你哪儿伤着了？”她蹲下身去瞧他。
那少年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钱珠儿这才发现他有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灿若星辰。
脸上虽然沾了不少灰，但看起来也确实才十四五岁的样子。
那少年不说话，她便又问他：“你肚子疼？”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我饿……”
钱珠儿身上就只有四个油饼，便拿了一个出来递给他。
那少年也不起身，就那么躺着三口两口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块。
钱珠儿看他不够吃，等他吃完就把其余的三块都给了他。
那少年将三块饼合在一起就往嘴里塞，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慢点吃，吃完早点回……”钱珠儿顿了顿，眼前的少年根本就不像有家的样子。
她身上还有十几个大钱，这会子也都摸出来给了他。
那少年一手接过铜钱却不知道收进怀里，反而拿在手里像掂石子似的掂着玩。
钱珠儿道：“好好收起来，要是肚子又饿了，就拿这个到镇上去换东西吃，知道吗？”
那少年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铜钱攥在了手里，对她嘻嘻一笑。
居然是个傻的，钱珠儿叹息一声。
这时邱芮也在喊她，钱珠儿看那少年已经能坐起身，也不再耽搁，往回走去。
可谁知道那少年居然也跟着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大老远的，邱芮就捂着鼻子对他喊：“不许过来！”
那少年脚步一顿，立在原地，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钱珠儿。
钱珠儿也是无奈，只能对他说：“我们要回家了，你不能跟来的。”
那少年也不知听懂没，歪着脑袋看了她半天，却没有再跟过去。
邱芮担心她继续跟着，也不喊累了，拉着钱珠儿就走。
钱珠儿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只见那少年还远远地缀在身后，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到了村口，邱芮也放慢了脚步，对钱珠儿劝道：“我知道刚刚是你心肠好，可现下年景不好，吃不上饭的人多了去了。你要个个施舍一番，就是家里再多的银钱都不够用。”
钱珠儿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说到底那少年给她们解了围，她看他那样，总不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