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如今,想好好待你会不会晚

陈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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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还来不及申辩,七月的孩子就死了。从来没有那么痛过,一块肉从自己身上流走的痛。

    萧白契一人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不知要去向哪儿,走着走着,就路过了曾被七月一怒之下砍断了的桃树旁。他忍不住停下脚步,走近了些,然后在那颗桃树旁边坐下。

    被砍了有些日子了,那倒在地上的一节已经开始慢慢的枯萎,变得干涩。而依旧扎根在泥土里的那节,却还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下过雪也显得有些萎靡。

    萧白契看着看着有些痴迷了,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拿被砍掉的地方,那斑驳不齐的伤口。若是这棵树有血肉,必定是痛极。而不知为何,萧白契此时想的却是当时七月拿着那么重的斧子却能将这树砍得如此深,一定也是痛心疾首到了极点。

    萧白契也不知一个人坐在土里做了多久,知道前来给树木施肥的老奴来的时候发现了他,才将他唤回了神。

    “王爷,如今天亮了,怎好坐在这濡湿潮冷的土里呢,快快起来吧。”那老奴想要去搀扶,可是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手还沾过花肥,便只是尴尬的在半空虚虚的扶着。萧白契没有言语,只是依言站起来,然后什么话也没留下就离开了。

    那老奴不知是何情况,只能站在后边目送萧白契离去。

    萧白契沿着脚下的路走着,直到没了路一抬头,才发现竟然到了七月所在的夏临苑。看着那镌刻在牌匾上的三个字,却始终无法抬脚进去。抬了抬脚,最后却还是缩了回去,转身欲走。

    “娟儿姐姐,这王妃又没有吃东西啊,这怎么好?”

    “哎,失子之痛怎么是短短时间内可以痊愈的呢,何况我们王妃不过才是个十六岁的姑娘,莫说是王妃,连侧妃都受不了失子之痛,听说花了好些日子才缓过来呢。”

    “是啊,这一比来,还是我们王妃可怜。同样是王爷的妻子,同样也是没了孩子。可是侧妃娘娘没了孩子王爷彻夜从边关赶回来,而王妃娘娘没了孩子王爷却到如今一眼也没来看过。”

    “嘘!有些话是我们这些下人不能多说的,当心被人听了去。”两个婢女端着碗盘从院中走来,一路上轻声细语的说着,而那个年长一些的在转出院门的时候便看到木木的立在那的萧白契,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王……王爷!我们……”

    她们刚想领罪,却看到眼前的一抹衣角匆匆从眼前掠过,萧白契已经入到院内。

    是啊,她才只十六岁而已,而这些萧白契从来不曾去考虑过。从她入了这个门成为他的妻子开始,他就从未真正的关心过她。对她有的,只是缘分和不服气。

    萧白契匆匆的进去,可是在屋外还是有了怯意。

    “繁花,你去帮我把毯子拿来,不知怎的,明明才是入了秋,我却觉得这般冷。”屋子里传来七月淡淡的声线,无助的脆弱的,像是随时会消失。

    萧白契默不作声,轻声进了屋子,便看到七月一人躺在窗前的软榻上,身上只穿了薄衫。萧白契皱了皱眉,去取了毯子走到她的身侧。七月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依旧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假寐。

    萧白契轻轻的将毯子盖在七月的身上,一抬眼,便看到那张依旧有些稚气却苍白如雪的面孔。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女子,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如今看着,却唯独只有心痛了。或许,在不知不觉中,他对她早已没了恨,只不过是不堪面对罢了。

    如今这般的境地,他们怕是如何也回不到最初了。若是如今,他想好好来待她,会不会太晚了?

    萧白契直起身,一转身,便看到不远处放着的一个火盆,里面还烧着东西。仔细一看,像是小孩儿的衣物和鞋子。萧白契的瞳孔不由一缩,原来七月早已经开始准备孩子的东西。明明才两个多月,她却已经这般期待了。

    可是一切,却都毁灭在了他的手里。

    “王爷?”而就在此事,繁花回来,发现萧白契站在七月的身旁,不免叫出了声。这一声,惊扰了躺着的站着的两人。

    七月睁开眼,果然看到萧白契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不能自已的,她的眼里就聚集了泪水。她原本想着,见到萧白契一定不能在他面前示弱的,可是原来这样的坚强她还是无法做到的。在眼泪落下之前,她淡漠的偏过了头。

    “你来此,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没了孩子,这样才能安心?”她硬着嗓子,这样诘问他。她心里的痛楚,远远不是这样的逼问能表达的。

    “……”这样的问题,萧白契回答不出。

    “就算我之前亏欠你和贺燕好的,我已经将你给了她,已经还清了。可是贺燕好没了孩子,怎么能怪我?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抵命?如今,是你和她欠了我的,这辈子,你们都要欠着!”

    “七月,此事怪我,你恨我吧!”萧白契低头了。

    闻言,七月撑起了身子,转头看着萧白契。眼泪纵横的看着萧白契,说:“萧白契,我是恨你,恨你为什么不死在外头为什么要回来害死我的孩子!我也恨我自己,要是知道贺燕好会害死我的孩子,我当初就应该放弃她让她去死!”

    萧白契惊讶的看着此刻的七月,他从未见七月如此过,从未见七月有过这样绝望且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眼神。他怕了,他怕自己再也留不住眼前这个人了。

    七月说完,便心力不济的趴在软榻的边沿开始干咳。萧白契见状,出乎七月和繁花意料之外,他忽然跪了下来。

    “七月,你要我如何做,我都可以依你……”只要能原谅他……

    七月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跪着,一脸忏悔的男人。“若是我说,我只要我的孩子,我只要我的孩子回来呢?你能还给我吗?萧白契,我要的你永远也给不了,一直都是如此。”

    屋中瞬间变得无比安静,时间像是凝固了般。窗外的光斜照进来,落在七月和萧白契的身上。一旁的火盆里,仅有的一点火心熄灭,剩下的只有炭火,还有向上飞扬的灰屑。

    “罢了,萧白契,从此以后,我对你已无所求。”七月直起身坐着,呆呆的看着窗外。萧白契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七月一愣,便挣脱开了。

    “七月,今后……”今后我会好好待你,你信我!

    可是萧白契的话没有说完,七月便打断了他。“哦,我想起来我还有一样东西在你那儿,不知你能不能差人到你的院里拿来还了我,那枚护心镜。”她在看着他时,已经心如止水,面容平静。

    繁花接到七月的暗示之后便要去拿,可事被萧白契阻止了。他从自己的衣襟内拿出了那枚护心镜,交到了七月的手上。

    七月拿到手里,低头一看,心痛在眼底一闪而过。她笑着,抚摸着这面镜子,道:“原来,王爷已经让它碎过了。”

    “七月,你听我说。”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它本就不该有。”说完,在萧白契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一扬手,就将那护心镜抛到了火盆里。那样决绝的,就像是要将过去的一切都抛却,将对萧白契的爱全都抛却在这火盆里,让其化为灰烬。

    “如今,我们两清了!”

    而七月不曾预料到的是,萧白契竟然在那护心镜落下去之后,起身跑过去直接徒手去火盆里捡。七月不禁挺直了身子,却强迫自己不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