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奇耻大辱

谢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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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傍晚喜文才捧着一卷状子进了殿:“皇后,马侍郎让奴婢交给您的。”

    我坐在殿中,缓缓的拉开了那卷厚厚的丝绸。褐色的底纹,洁白的内底,字迹清秀。

    才草草看了第几行,我就觉得背脊发凉。

    但见帛书上写:小民张墨,陇西人士,家族世代经商,至祖父,从文习武,族人儒生辈出,最重儒学,尊儒道。小民之妹张兰嫁与陇西太守刘盱,已育两子一女,八年来夫妻伉俪情深。不想内黄公主之夫窦穆,传皇太后懿旨:刘盱发妻张氏不守妇道,不堪为刘家之妻,皇太后传下懿旨,特命刘盱改娶窦穆之女......

    看到此处我不由的握紧了帛书:“喜文,你去告诉马侍郎,安排张墨今晚先住到东观馆阁。明日我亲自召见他。”

    “诺!”喜文应声出殿。

    在这个崇尚道德的年代,一个女人要是被判下不守妇道,几乎与杀了她没有任何区别,她的娘家也会引为奇耻大辱。也难怪张墨会千里迢迢过来告御状了。

    皇太后懿旨?阴太后一直病着怎么会下什么懿旨!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更何况,阴太后自身也有切肤之痛,当年她与光武帝的婚姻被真定王刘阳生生拆散!阴太后是亲身经历过类似事件的过来人,怎么会下如此懿旨?窦穆竟敢公开说刘盱休妻是皇太后的旨意,这不是毁了皇太后的清誉吗?

    陇西太守刘盱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我握着帛书。仔细的回想着,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窦穆一定是假传太后懿旨。窦穆竟是如此的欺男霸女!若是阴太后知道岂不是要气坏了身体?以刘庄的孝心,若是知道阴太后受辱,定然不饶了窦穆的。会不会连累了整个窦家?那么刘中礼怎么办?刘魅怎么办?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踏实。翌日。给阴太后问了安,我便带着喜文赶至东观。

    才下了辇,便见一身黑衣的马防站在东观门前:“臣参见皇后,皇后请!”

    随着马防来到了最东边一处相对安静的暖阁中,门前马防禀道:“皇后,您先进暖阁。张墨马上就来!”

    走进暖阁我才发现,暖阁内设置了一层纱帘。

    喜文紧跟着我进了暖阁:“皇后您看马侍郎真是细心啊。”

    “喜文你在门前候着吧。”事关阴太后的清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诺!”

    我拨开纱帘,缓缓的坐在了软榻上。

    一个身着白色儒生长袍,外罩青色薄纱的中年男子进了暖阁,双手撩起了袍襟稳稳的跪在了地上:“小民张墨参见皇后!求皇后为小民主持公道!”

    我看着他一身儒雅,形容举止也都是不俗的,一时逗他道:“既然你知道是太后传的懿旨,告到宫里有用吗?”

    张墨缓缓的抬起头,由于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他的声音温润:“回皇后,小民素闻皇太后美名,那懿旨定然是窦穆假传的。”

    “好,你能有这个觉悟,咱们就可以谈下去,你仔细和本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墨跪直了身子:“小民的妹子容貌端庄,知书达理,嫁给盱后更是孝顺公婆,还给他刘家生了三个孩子!皇后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小民若有半句假话,甘愿领罪!”

    “我信!继续说吧。”

    “没想到,她多年的付出却是收到了一封休书,不守妇道这四个字几乎成了我们张家的耻辱!小民原本也是对刘盱痛恨至极。可后来却才知,妹夫刘盱也是迫不得已。他是被人逼的!小民要告的是窦穆......”

    张墨徐徐清音将我带到入了张家,窦家以及刘盱之间的纠葛。

    陇西太守刘盱是刘氏宗室,建武末年他被派到陇西郡做太守。建武中元二年,烧当羌进犯金城,刘盱率部驰援。在允街城下与羌军交手。汉军大败,全军覆没,刘盱仅以身免,狼狈逃回狄道。由于损兵折将,刘盱被刘庄多次申饬,虽然没有被撤职,却也心惊胆战。刘盱认为,若不是遇到羌乱,在洛阳做官,他还是可以大显身手。他一直想在京师给自己找个靠山,让他帮忙说话举荐一下,也许能返回内地任职。

    刘盱在陇西郡长期做太守,深知窦融家的势力,就去窦家拜见。刘盱把来意一说,窦穆马上表示愿意帮忙。刘盱千恩万谢地说:“倘若事成,刘某没齿不忘!”

    窦穆暗然一笑:“你先别忙着谢我。本官有件小事想请刘大人帮忙,不知您意下如何?”

    刘盱听了,如坠入云雾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愣了愣神,连忙拱手道:“下官不知何事,还望大人明言!”

    窦穆神色自若,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窦某有一个女儿,年方妙龄,长得也不丑陋,尚未许配人家,不知刘大人是否愿意入赘我窦府否?如果刘大人做了我的女婿,那我们就成了一家人,你的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刘盱是宗室子弟,又是陇西太守,多结一门亲家,他们窦家在凉州的权势就增大了一分。刘盱生得一表人才,英俊潇洒,窦穆看中了他,一心想要让他做自家的乘龙快婿。

    刘盱与发妻张氏情深意笃,怎肯忍心休妻?再加上他实在不想在陇西呆下去,要是成了窦家的女婿,他岂不是要在凉州呆一辈子?更何况,无故休妻,必然有损名誉,还要一辈子看人脸色!便婉言推辞:“感谢厚爱,下官早已娶妻生子!”

    窦穆顿时变了脸,沉下脸:“不妥?那也好。今后你的事,就去找别人吧!送客!”二人的这次会面,就这样不欢而散。

    令刘盱没有料到的是,数日后窦家竟然派人找上门来!

    这一次,来人再次要求刘盱考虑结亲的事,他直言不讳地说:“窦家在凉州树大根深,假如结了亲,刘大人的前程似锦啊!望您三思!”

    刘盱还是死活不肯答应。

    来人见刘盱这般作态,又出好言相劝,他引经据典地说:“当年阴太后还在南阳生死不明,世祖爷在河北落了难,他老人家不也改娶了郭皇后吗?你既是宗室子弟,为何不效法先帝呢!”

    听到此处我不由怒道:“好大胆的胆子,竟然敢污蔑先帝!”

    张墨急切道:“皇后息怒!小民只是转达窦穆之言。这话是小民去找妹夫,他哭着给小民说的,假不了的!”

    “知道了,你继续说吧!”

    “妹夫刘盱一听此言,吓得魂都飞了,忙不迭地道:‘先生言重了!刘盱碌碌无能之辈,岂敢与先帝相提并论!休要再提,这可是灭门的大罪......”

    来人苦口婆心劝说了半天,不成想刘盱却如此不识抬举,他早就心里冒火了。又见刘盱这副惶恐不已的样子,来人顿时变了脸,破口大骂:“好个不识相的东西!窦家姑娘也不是嫁不出去,这完全是抬举你!刘盱,我可告诉你,别忘了允街大败的事!只要我家主公一句话,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告辞!”来人也不等刘盱反应过来,言毕就起身怒冲冲出了门。

    刘盱闻言,吓得瘫倒在地,他在地上坐了半天,反复思忖来人的每句话。尤其是来使的最后一句,彻底击穿了刘盱的内心。窦穆的堂弟窦固坐镇凉州,要是被他抓住小错参上一本的话,只怕刘盱马上就会有性命之虞,弄不好,还要株连妻儿老小!

    无奈之下,刘盱只好拦住来人的马头,请他回屋坐下。

    来人沉着脸,一言不发,刘盱陪着笑脸问:“先生休怪!下官也有难处啊!我是宗室子弟,当年是先帝与皇太后亲自作主让在下与发妻张氏成婚,休妻另娶的难度,实在太大啊!”

    来人傲然道:“这个窦公自有办法!愿不愿意,就看你刘大人一句话了!”

    刘盱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应允下来:“恭敬不如从命,下官答应就是!”

    此时张墨竟是已经有了哭腔:“数日之后,窦穆以内黄公主夫婿的身份,当众宣称:刘盱发妻张氏不守妇道,不堪为刘家之妻,皇太后传下懿旨,特命刘盱改娶窦穆之女。紧接着,窦穆亲自出钱为刘盱与女儿操办了婚礼。婚礼规模很大,席间宾客如云,窦穆在婚礼上当众所说的太后给窦家姑娘指婚的事,在座的宾客们都听见了。可怜我的妹妹受此大辱......小民族人不堪屈辱,上京告状,无论是廷尉还是司隶校尉衙门都畏惧窦家,没有一家敢受理此案。小民无奈,这才跪在宫门口喊冤告御状!”

    “本宫知道了,你放心!”我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小民叩谢皇后天恩!”

    “你先在这馆阁住下,待陛下回宫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此时只听门前喜文大声禀告:“皇后,刚刚虎贲来报,御驾已经抵达京师了,午后就会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