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玄锦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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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睿的情绪突然间就那样升腾了起来,他又不能对柏欣阅发火,只能忍住脾气,好语气的跟她商量:“欣阅,你把脖子上的东西拿下来放进盒子。”

    “干嘛呀?”柏欣阅爱不释手的样子,她紧紧的抓住白色珠珠,显然不愿意放下来。

    “那是假的小欣阅,你赶紧放下来,要不然爸爸真生气了。”柏睿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青筋凸起,但他还是在尽力的克制。

    “我不。”柏欣阅难得喜欢一样东西,她紧紧的护着它。

    “爸爸再去给你买行吗?这是别人的东西,欣阅不能要。爸爸没有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要吗?”

    柏欣阅撅起小嘴,显然柏睿说的这个答案还不能折服她。

    柏睿又不能直接从她手上去抢,正郁闷时手机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打开车载电话,拨弄了下耳机后接通了电话。

    “啊睿,你在哪里?”陈佳楠的声音总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柏睿看了眼同样跟他置着气的柏欣阅,有些无奈的回她:“我现在正开车送欣阅回家。”

    “噢噢,我在锦悦这边,能不能过来接下我,我给欣阅买了点礼物。”

    柏睿稍作犹豫便应允了:“好,你在那里等我一会。”

    车子在转弯处,柏睿右手扶着柏欣阅的上身,左手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上了另一条大道。

    也好,或许欣阅得到陈佳楠的礼物,就不会要这个了。柏睿这样想着。

    陈佳楠站在大厦门口,头上戴着个鸭舌帽,手里提着两大袋的东西,柏睿将车泊在路旁按了按喇叭,陈佳楠几乎是立即就拉开了副驾驶坐的车门,然后将手里的袋子搁在车后座,抱着柏欣阅坐好,这才对着柏睿笑笑。

    柏睿看她坐好,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柏欣阅脸色很不好,她坐在陈佳楠腿上,也不说话,就气嘟嘟的看着前面。陈佳楠摸摸她的头,待看到她脖子上的项链时脸色微变,她有些讪讪的问柏睿:“欣阅脖子上的这个——”

    “是假的。”柏睿言简意赅,显然不愿意多说。

    “那,你怎么会给一条假的给她带着?”

    “不是我给的。”柏睿说完脸上勾起一抹嘲笑,“真是越想越扫兴,你给她买了什么?让她把脖子上的取下来罢,我看着心烦。”

    “……”

    柏欣阅恨恨的瞪着柏睿,柏睿决定无视她的怒气及期盼,陈佳楠有些为难,她试着跟柏欣阅交谈,可是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么能听得懂大道理。更何况这也只是一件赝品,她不知道柏睿的怒气到底从何而来。

    “欣阅,你是真的喜欢这项链么?”车程至一半,柏睿的怒气也消散了些,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能真的跟她置气。

    “喜欢。”

    “那好,你留着吧,反正也是你——”柏睿剩下的话没说完,只是继续其他的,“那爸爸先给你收好,你现在还小带这个出去也没用,爸爸给你收好,等你长大了成了公主再带出去好吗?”

    “不要。”

    柏睿一时气急,将车速提高再提高,“你不听爸爸的话,爸爸也不喜欢你了,你今天就跟你芬奶奶一起睡觉吧。”说完猛踩油门,吓得陈佳楠死死的抱住柏欣阅,脸色苍白。

    一到家,保姆就出来抱欣阅,柏睿也不像平时那样跟她dbye,直接猛打方向盘,车子轰的一声绝尘而去。

    下午一直都心不在焉,柏睿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他总觉得疲累,工作很累,生活也很累。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肆意的感觉了。像是一直行走在枯荣遍布的原野上,到处都是触不可及的深渊,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

    时光凝稠,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坚不可摧的,可是就在最近,他才倏然发现,其实他整个人都是扭曲的。别人都道他狠,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有些人,他根本就下不了狠手。就算是他也早已经伤痕累累了。

    敌损一千,自损八百。他在伤害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是血肉模糊。

    偌大的世界里,每个人的开始都是善良的,佛曰,人之初,性本善。他如今变成这样,他告诉自己,他也是被逼的。是的,他人格扭曲,他睚眦必报,他……坏透了。可是,他是被逼的。

    下午的阳光,透过一排排的树木斜射进窗户,发出微弱的金黄色的晕光,像是波光潋滟的河水一般倾斜过来。在这样静谧的下午,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哭,像是嚎啕大叫,又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低低压抑声。前面是女人在哭,后面也是女人在哭,前面的女人命运多舛,后面的女人也苦不堪言。春秋荏苒,时光的河流总是静静的流淌,大浪淘沙的历史长廊里,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记忆其实从未忘记,伤害与被伤害都根深蒂固的留在了脑子里。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江山在改变,岁月也被无情碾过,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改变。

    柏睿把自己沉浸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中,这些年来他并不时常这样,此时此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脱力,整个人岿然不动的站在落地窗前,看太阳从左肩滑向右肩,看远处的风吹草伏,看远处的碧海蓝天,看远处的——地平线。

    是的,太阳落在了地平线上,他衣香鬓影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办公桌上的手机不停的旋转,他将自己的思维收回放好,接通电话。

    “啊睿,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过来接我么?”

    “好。”喉咙动了动,他闭上眼睛,深叹口气。

    宴会总是热闹的,柏睿有些心不在焉,陈佳楠挽着他的手臂,笑靥如花。

    遇到生意上往来的客户,大家笑语宴宴,你来我往几句。

    柏睿端着酒杯,每一位前来与之碰杯的人,他都一一接纳。有好事者打趣他跟陈佳楠的关系,他也只但笑不语。陈佳楠的笑在旁人眼里,无疑是最好的答复。

    有高跟鞋女人不小心碰到了柏睿手里的高脚杯,柏睿非常绅士的阻止了她想要擦掉她西服上的酒渍,他向身边的陈佳楠微微颔首,紧接着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他已脱掉西服,只穿着件薄薄的衬衫,袖口挽至肘间,领带还一丝不苟的挂在脖子上。

    西裤上面也有酒渍,手机被打湿了,屏幕一片黑暗。

    “手机也不能用了吗?”陈佳楠看着他,一脸着急。

    “嗯,算了,明日换一个也行。”

    “家里打电话来怎么办?”

    “应该没事,走吧。”柏睿揉揉太阳穴,挽着陈佳楠的腰,重新回到宴会。

    往后经年的无数次,柏睿每每想起那一晚,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他无法阻止自己不断往下掉的眼泪,还有那逼仄的,凛冽的,冰川世纪般寒冷的、悲伤的、汹涌的疼痛。

    “傅箐箐,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是柏睿在快要疯掉前,说的最后的一句话。从此,他们之间,再无佳期。有的只是永无止境的折磨,以及那漫长的互相伤害。

    傅箐箐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柏睿站在她的面前,那一刻那副颠倒众生的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悲伤。他没有过多的语言,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消失了,只有滚滚不断的眼泪,在脸上肆无忌惮的横流。她也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间,一点一滴的流淌开来。他们都在悲伤,都在惋惜,为了一个生命,一个小小的生命。

    柏睿宴会上喝了不少的酒,将陈佳楠送回去后,他独自一人坐在车里,打开中控台的音乐开关,里面的声音凄凄婉婉:不能错过,偏偏错过,失去的实在太多太多,多少回忆从我心中碾过,多少泪珠在闪烁。为何错过,恨你恨我,失去的实在太多太多,梦已远,情未了,留下漫漫寂寞。

    他心里面有一种荒诞的情绪疯狂滋长,那种情绪需要进入她的身体才能缓解,他握紧方向盘的手不停的颤抖,他为自己的想法可耻,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她的欲.望。

    说不明为什么当初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车子在笔直的柏油大道上飞快的疾驰着,他眼底一片赤红,将那些时光漫漫甩至后尘。

    飞机在高空中前行,他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心都在不停的跳跃。那是鲜活的、有感觉的跳动。

    飞机降落,a市已是暮色深浓,柏睿将车开到小区门口,直接拨通那个电话。

    “喂。”是傅箐箐的声音,慵懒的,柏睿太熟悉,她刚刚一定是经历了一场好梦。

    “你下来,我在你家楼下。”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嘴里面还有淡淡的酒味。

    “请问你有事吗?”傅箐箐听到他的声音头皮一阵发麻。

    “我手里拿着离婚协议,你下来,我签了它。”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

    “柏先生你似乎记性不太好,离婚协议我们三年前已经签过了。”

    “傅箐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不想要,这辈子你就甭想离婚。”

    “你等一下。”傅箐箐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于她而言,很有诱惑力。

    穿戴整齐,傅箐箐抓着外套手机就往楼下跑,一辆黑色的奔驰突兀的停在小区里面的古榕树下,副驾驶座车门被打开来。

    黑暗中柏睿的脸上影影绰绰看不出什么情绪,傅箐箐刚走近副驾驶坐,就被一股大力扯了进去,副驾驶座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还有落锁的声音响起。

    柏睿将车子飞快的开出了小区,停在郊区大道上时,已是凌晨三点。

    这是一个四海八荒的夜晚。血腥的残害,扭曲的爱.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