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子城讲述

潇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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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里头的风险只怕是大的很。”羌泰低着头,细细思量着,似乎是在权衡着利弊。

    若是同其余世家所说的那般,讨好太子,暗中支持恒王,要是走漏了任何一点消息,就是在江南太子的盛怒之下,羌家就会伤筋动骨,大伤元气。更别提一个弄不好,得罪的可就是一个太子,一个王爷。如此一来,这可就是事关盍族生死的大事。

    说到底,他们羌家只是商人,就算是在江南势大,可也只是个商人而已,和太子为首的江南正派官府贸然对上,实为下策。

    更何况,处理家族事务多年,这位如今在朝中堪堪展露头角的五王爷,萧辰恒,这些年下来,着实是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就是出头的时机,也只是刚刚好。而他上位后的所作所为,翘了太子的墙角,偏生对原太子一党又步步紧逼,行事便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这一点叫不少人诟病。

    假以时日,想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父亲,叫儿子看来,这位爷,怕也是不适合的。”羌泰用手指比了个‘五’字。而后又想了想才是说道,“儿子觉得两面下注确实是有些不太可行的。太子和哪位恒王爷都当是聪明人,不可能不明白咱们的心思,想来私底下也是防着呢。”

    见父亲的眼中带着淡淡的鼓励和惊喜,羌泰定了定神,又是开口说道,“便是咱们家里,对有外心的仆从都是不要的,更何况是皇家。当断则断,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八面玲珑,两面讨好之人,最后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恣意行事,莫不说能不能得到恒王的信任,一旦是叫太子爷起了疑心。诸位世伯世叔也都是久经世事之人,这一回莫不是都糊涂了。”

    很好,他已经能够独立学会思考,分析利弊了。

    羌泓淡淡而笑,似乎一点也都不惊奇这一点,默默开口回道,“为的其实也不过是‘名利’二字罢了。”

    几位家主糊涂吗,不,一点都不糊涂,相反的,风风雨雨闯过了那么多年,维持这偌大的一个家族的体面,这样的家主怎么可能糊涂。他们也绝非是想不到这一点,相反,这是最容易想到的东西。只是下意识地就被忽略了。

    可是那么一点怀疑,和一旦是下注成功后,所获得十倍百倍的回报给迷花了眼睛。这是开始贪心了。

    人之常情罢了。

    江南地界盛世繁华,人心不古,处的久了,到底还是遮住了这些自诩根深蒂固的底蕴世家的眼睛了。

    宛若是醍醐灌顶般的,羌泰额上的眉头缓缓地舒张开了,“儿子受教了。父亲,那咱们羌府该怎么做。”

    羌泓的眸光淡淡,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且随着几家行事也就罢了。”不出头,只是安安分分地跟着,横竖前头还有人顶着,既不会流于俗套,可也不至于生拉硬扯的拽上关系。

    解决了这一桩心事,羌泰的心神倏然一松,只是哈哈笑道,“只怕这一回,不能如诸位世伯世叔们所想了。”

    想了想自己听到的关于朝中皇子们的消息情况,倏然又是挺直了身子,缓缓问道,“父亲,难道朝中的几个皇子王爷间,除了太子和五皇子,难道是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够担得起的大任的人了吗?”

    “不,还有一个人。”羌泓的这话说的是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甚至眼底里还闪过了淡淡的钦佩以及掷地有声的坚定之色。

    这太子之位,在他眼里,除了那个人,是谁也不配的。

    羌泓的眸光倏然便是有些悠远,一想到了好多年前,他在北地走商遭燎越贼人劫掠商队之时,侥幸遇见的那一队气势逼人,英姿勃发的骑兵。

    尤其是为首的那一位,身穿黑色的盔甲,少年之龄,却是目光难得坚毅,运筹帷幄,军令下达,身后的将领侍卫无一不是恭恭敬敬。最为难得的是他身上的那股子沉稳和大气,天地之大,而他就好像是北地的王,举手投足,乃至是威严气势,无一不叫人是心悦诚服。

    那小股流散的燎越士兵被打出了关外。而他的商队也没有丝毫的损失。不等他道谢,送上厚礼,那一行人也就离开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样出色的人,竟然就是朝中最是金尊玉贵,堪称是传奇的太子殿下,萧辰琛。同样的年纪,自己的儿子却只是会最是粗浅的花拳绣腿,就连家里的生意也是一问三不知。

    此后,他越发都重视儿子。良禽择良木而栖,原是想要举家之力投奔他的。可是偏偏后来,只听闻了朝中传出的其身负重伤,太子之位易主的消息。

    徒增怅惘罢了。

    可几乎是有一种盲目的自信,他甚至是相信的,若是那人此刻能够好端端的站在人前,太子之位绝对落不到任何的人的手中。

    这可这是命数啊。

    原本不过是发牢骚的一句话,就是羌泰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自己父亲的回应,当即起了兴致。

    “是谁?是哪一个皇子?”

    羌泰将自己脑海中所存有的所有的皇子的信息重新扒拉了一遍,却也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合适的。二王爷和四王爷虽然已经入朝,可是如今在朝中的分量完全和五王爷完全不能相比。剩下六王爷和三王爷交好,为人极重义气,处理政事上却是有所不逮,底下七王爷还太小。

    “以后这话不要说了。”羌泓没好气地看了失了稳重之色的儿子一言,微微冷了面色,噤口不言,只是作赶人状,“好了,时候也是不早了,早些回房休息去吧,明日爹还有要事交代给你。”

    羌泰摸了摸鼻子,站起了身,点了点头,“儿子告退,爹也早些休息。”

    等到夜深人静,羌泓辗转反侧,脑海中却是不断地浮现出了当年第一次亲眼见到了琛王萧辰琛的场景。

    直到睡过去了,心中还在念叨着,要是琛王殿下身子好转也就好了。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那个位置的。

    *

    这边乔子城直到是送走了暗二,心中依旧是徘徊不定,陷入了不知是悲是喜的不可名状的思绪中。

    “王爷和王妃自然很好,王爷很疼王妃,等过些日子,怕是王府的小世子就要出生了。”

    这是暗二在听见他询问王妃近况后,下意识就觉得眼前这个毛头小子是在打王妃的主意。思忖了片刻后,才给他的回答。务必是想要他断绝了对王妃的心思。

    可落在了乔子城的眼中,就是明晃晃的不一般了。

    能随琛王到江南的人,应当是亲信中的亲信了。这样的一个男人,谈及景娴的时候,言语间很是恭敬。说到了孩子,【琛王府】的未来继承人,就是看起来那样一个硬汉一样的男子,眼底也都闪过了一道浅浅的温柔。

    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是不一样的。

    琛王殿下的手下对她很是恭敬,可见王爷是真的疼她,她过的好,他是该为她高兴的。

    他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那么好的女孩,琛王殿下又怎么可能会待她不好呢。

    说到底,也只是自己没有这等福分罢了。

    ‘景娴’。

    口中再次念叨这个名字,不知是不是随着时光的逝去,还是近些日子以来实在是太过疲乏的缘故,心中再也没有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只是有深深的遗憾还有浓浓的酸涩。

    是他先在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她的,因为她,他不再纨绔,学会沉静和思考,他小心翼翼地等着这颗名曰‘爱慕’的果子长大,甚至是为怕唐突佳人,不敢明说自己的心意。好不容易等果子长熟的时候,却是被人抢先下手了。

    可至少那个男人待她是极好的,有些东西,甚至是他企及一生也都无法给予的。

    她那样的女子,本来就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想起方才那个俊朗的青年男子好半晌才是透露出了一丝半点景娴的消息,一边用着别有用心,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好似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危险人物,乔子城的心里就颇有些不自在。

    跟琛王爷抢人,尤其是心有所属的女人,他自问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想了想,还是走出了书房,忙是招呼了管家,命人打扫府上的客院,等候贵客入住。

    暗二返回客栈的时候,萧辰琛正坐在客栈的屋子里处理公务。

    桌子的一侧,放了两个锦盒,里头各自有厚厚的一叠已经批示好了的折子,萧辰琛将手中的最后一本折子合上,放入了锦盒里头。

    屋子里就瞬间出现了两个身穿灰色劲装的男子,谨慎细致地将锦盒合上,封上蜡泥,用防水的油布在外头包了,迅速地背在了胸口的位置,打了一个结后,对萧辰琛行了一个礼,一个闪身的功夫,两道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屋子里,只余下了来回抖动,簌簌作响的窗户。

    见暗二回来,萧辰琛对他点了点头,“回来了。”

    “是。”暗二将自己和乔子城所言所语尽数交代了一番,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不敢欺瞒,“主子,这乔子城还向属下询问了王妃。”

    顷刻间,几乎是明显的感受到了屋子里的气压几乎是降到了冰点,空气似乎一下子焦灼住了,暗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听得萧辰琛一字一顿的宛若是砸在了冰面上的声音,“哦,那你是怎么说的。”

    这话说的,实在是轻而易举,可听着却是越发叫人觉得是毛骨悚然了起来。

    最可恨的是这小子竟然还没有对王妃死心。

    萧辰琛的心里头很是不得劲,若非是这个叫乔子城的和娴儿是旧识,否则,就凭他有这样不该有的心思,他都要叫他在这世上白走一遭。

    暗九对着暗二挤眉弄眼,想要叫他灵活应变的,熄了王爷的怒气,却是在萧辰琛冰冷的眸光扫到的时候,瞬间也就是焉了。

    暗二自然是看见了暗九的暗示,只是他从来不是个会瞎谎的人,当即只能是苦着脸,顶着主子一脸的寒霜,老老实实地答道,“属下告诉乔大人,王爷和王妃感情深厚,过些日子,就是府上的小世子也要出生了。”

    怒气好似一下子就被抹平了。

    ‘王爷和王妃’,听着就是天生一对。

    ‘小世子’这三个字,想想就觉得分外的喜庆,明明晃晃的昭示着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是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的。

    萧辰琛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幼稚的一天,会为了这样的事情争一时长短,可他却是甘之如饴的。

    就是内心再狠厉冰冷的男人,心底里总会有一个地方是格外温暖的,而他则是将这个地方,留给了他最珍视的妻子而已。

    “恩。”片刻后,萧辰琛矜贵的眸子这才是缓缓地落在了暗二身上,缓缓才是吐出了一句话,“乔子城有什么反应?”明面上好似是一番不在意的模样,可是耳朵却是尖尖地竖着,明眼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实在是重视极了。

    暗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按下了心头的笑意,接着回禀道,“乔大人,似乎是很失落。”

    这样别捏中带着生动的气息的王爷,好似是从来没有过。或者说,这才是王爷刚硬的外表下强自按压着的性子。叫人觉得整个人也都是软和了起来了。

    果然如此。

    萧辰琛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刻竟然是觉得有些圆满。

    乔子城一直耿耿于怀最先遇上景娴的是他,可是实际上,他比乔子城最早遇见娴儿。甚至娴儿所有的第一次全部都是他的。即便是自己双腿受伤之时,娴儿依然甘愿嫁给了自己,如今甚至还在腹中孕育着两人的骨血。

    看,无论到什么时候,一步慢步步错,纵使乔子城再不够甘心,在自己面前,也不过是感情的失败者而已。

    萧辰琛已经完全褪去了内心那一点点的恼怒,由此而生的则是冷硬的同情以及抱的美人归的自得。

    男人的心,就好似是海底的针,有时候就变化的那样简单。

    *

    夜色渐深的时候,萧辰琛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入住了【新安县】的县衙。

    萧辰琛是独自在书房里接见乔子城的。

    乔子城愣愣地看着书房里赫然站立着的那个卓尔不凡的身影,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坐在轮椅中那也是人中龙凤,遮不住其半分的华彩,如今已然康健,更是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清隽的容颜下华光暗绽,举手投足之间王者之气乍现。

    这样的男人即便只是身着最是简单的黑色玄装,也遮挡不住眉宇间的森然傲气,合该是叫人顶礼膜拜的。

    直到今日,乔子城才发现,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子相差的竟然是那样大,他竟然是如此的出色,出色就将自己和他放在一起,都好似是会亵渎他的尊严。

    除了拱手行礼之外,昭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乔大人请起。”萧辰琛很是满意自己对乔子城造成的气势上的压制,当仁不让地在书房的主位上坐下,身上的气势则越发的外放了些,“乔大人治下有方,是我大焱难得的忠心臣子。”

    “王爷过誉了。”乔子城苦笑地看着琛王殿下一副旁若无人,反客为主的模样。想是自己先前脱口而出的问候景娴的话已经被王爷知晓了,心中又是尴尬又是酸涩的,只是默默地站立在一侧,听候吩咐。

    是个规矩的人。

    萧辰琛点了点头,缓缓地收敛了自己的强势释放的威压,面上带了一些温和之色,“坐下吧,说一说如今江南这一片的情况。”不过是这一照面,他就已经认定了此人的得用了。

    说到了正事,乔子城也难得变了脸色,没有推脱就坐了下来,“不知王爷想要了解的是什么方面的?”

    萧辰琛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了一道冷凝,“就说说这朝中下拨的钱粮还有各州府府库中本该有存粮的去处。”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后,叫他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个江南乱象的背后该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缓缓推动着,朝中所有下拨的钱粮真正落入了百姓手中的实际上还不足二层。

    乔子城本就是江南道上的官吏,他总是有手段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江南官场的阴私内幕,若是能够从中透出了三两句出来,总是有一些用处的。

    “王爷想来是不知的,如今的江南道早就已经是乱作了一团了。”说着,乔子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地里的稻米还没成熟,就下起了雨。雨水连绵下了数月,江南本就是多水田,时间一久,河床高抬,雨水排泄不通,田地里积水甚是严重。几乎所有的水稻全部都倒伏了。”

    “哪里来得及抢收,更何况粮食根本没有成熟。更艰难的是,这些在水中浸泡了的番薯,番豆竟然都发了芽,就是抢收回去,也吃不了了。”

    “地里能收的东西全部都收起来了的,可全县那么多人,总是不够吃的。原先城中的府库里面还是有一些米粮的,可是早在月前,知府大人借口府城之中,缺粮少食,原本就不宽裕的仓库中的粮食就已经被运走了大半。事后下官也探访过周边的【永安】,【晋安】两县,这两县也同样是被运走了不少的粮食。”

    “下官听闻朝中的钱粮救济早就已经下发下来了,可是实际上,那笔钱粮一进了江南后,就杳无音信了,甚至连半点风声也都听不见了。”

    “乌江溃堤后,多少百姓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形势实在是紧迫,为此,下官曾经向上峰上了数道折子,请求早日发粮赈灾,却一一杳无音信。三番两次前往府城求见,可是上峰多方推诿,说是未曾见到那笔粮食。眼下,就是县城中的粮食也都是不多了,再这般下去,迟早会生乱。”

    “隐约间,下官也曾听闻上头的消息,说是有贵人从京中来,将那笔钱粮全部都给扣住了。只是这样话,下官虽然年轻,并未融入江南官场,却非全然相信的。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江南的官场官官相护,繁枝错结,绝非寻常人能够轻易撼动的。再者,朝廷赈灾的银粮,这可是涉及到了方方面面,不知牵扯到了多少的大小官吏,即便是有人想要暗中扣下,也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