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轻柔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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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如海因为官务缠身,故而没办法陪同夫人前往京城奔丧,而贾敏因为不放心家里的一双儿女,便索性带着同往,又生怕这一双娇养的小儿女路途遥远和不习惯水路摇晃,故而雇了一大两中型的船,贾敏带着一双儿女和嬷嬷丫鬟们坐的这一艘大船极其宽敞,客厅卧房厨房茶室等都有,减了旅途的不便,而且船大便行驶平稳,一般没有大风浪的时候都像是在平地上一般,黛玉姐弟倒是也很快适应了下来,并无晕船之类的不适。

    为了一路安全,贾敏除了贴身丫鬟嬷嬷之外,还带了很多身强力壮的仆役,主船上有,另外两艘一前一后护送着主船而行的中型船上也有,就怕遇上那等要钱不要命的劫匪水霸,赊财是小,就怕万一出事,失了名节,毕竟是一船的女人。

    好在一路平遂,船行了十来日,前面有报,说是已经到了通州的地界,再在船上行两日,就要到京城了,贾敏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身为一个女人家,带着一双小儿女远赴京城,虽然带了许多仆役护送和壮胆,到底责任重大,这下好了,终于无惊无险到了京城,叫她一下子松快了一大半。

    三岁多的琛哥儿摇晃着一对小短腿跑到贾敏面前,奶声奶气地说:“娘!饿了!要饼饼吃!”

    琛哥儿打小就在贾敏身边长大,被贾敏视若己出,又加上林府的规矩不许下人胡乱议论,故而琛哥儿并不知道贾敏并非生母,就和姐姐黛玉一般地喊着“娘”,贾敏也都是笑眯眯地答应,全无半分隔阂,只是当琛哥儿走开,单独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候,贾敏心里微微有点歉意,毕竟黛玉才是她怀胎十月挣命一般生下来的珍宝!只是再疼黛玉,她毕竟是个女孩儿,琛哥儿才是承继林家香火的后人。

    不过,说来也怪,黛玉这丫头平素敏感多思,还有点小性子,却在弟弟这件事上从无一点私心,见贾敏疼爱弟弟,不但不妒忌,反而和娘亲一样怜爱小弟,极有长姐风范,倒是贾敏看得心里有些怄,又忍不住抱着黛玉好好疼爱一番。

    总之,这一儿一女,带给贾敏,乃至林家无尽的欢乐与满足。

    此时,贾敏笑着搂了琛哥儿到腿上,摸着小孩儿的小肚子,说:“你才吃了芙蓉糕,就又朝着要饼饼吃呢?娘亲来摸摸你这小肚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能装?”

    琛哥儿不禁痒痒,被娘亲摸得“格儿格儿”地笑,对着姐姐喊“姐姐救我!娘亲好坏!挠我的肚脐眼!痒死了,哈哈哈!”

    黛玉正在舱窗边和一个丫鬟穿红绳子玩儿,见此情形,不但不过去帮忙,反而抿着小嘴儿笑,说:“小弟,娘是怕你肚子吃得太饱了不克化,特为叫你活动一下胃肠,才好叫你接着装饼饼!”

    众丫鬟们都笑,却又听得琛哥儿的奶娘周嬷嬷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琛哥儿,就好像装米面的口袋,装不下了使劲往下墩两下,就又能装了,太太这是在帮着你、墩你那小肚子呢!”

    琛哥儿听了不依了,拉着贾敏说:“娘,嬷嬷说我是个面口袋,我不是,我是人!”

    琛哥儿那小嘴儿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众丫鬟们笑得更欢了。

    黛玉也笑,只是笑了之后,心里却满是感触。

    记得前一世,自己独自一人乘船北上京城,却是因为母亲忽然一病而终,父亲怕自己无人教养,将来难托终身,故而特命自己投奔了京城的外祖母家。那时候,也不过比现在大一点点的自己满心愁苦哀思,几乎是船行一路哭一路,连带着伺候的丫鬟嬷嬷们也是愁云惨雾,哪里像现在这般,有娘亲,有弟弟,欢声笑语时刻萦绕,真好!

    船行了半月都走得顺畅,眼望着快要进通州了却起了大雾,云雾遮挡,别说月亮了,连星星都不露个脸儿,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着实有些凶险,故而船家请示了林家太太,最后做了决定,还是不要摸黑夜航,万一出事触礁,可就不得了了。

    林家的大管家赵兴给太太建议说:“既然下了锚,这附近又有个城镇,不如太太带着哥儿姐儿还有随身的丫鬟婆子们往镇上住客栈去,这几艘船有我带着几个人把守,料想无事。”

    贾敏有些犹豫,这镇上的客栈,想来不甚干净,未必就比船上住得舒服,何况自己身为主母,停船的时候抛下几条船的人,自己住客栈去逍遥,似乎也不太好,便说:“算了,就一晚上,将就着过了便是了,何必要我们这一伙人拆了做两伙人?麻烦!你们晚上警醒着些个,到处巡视着也是罢了。想来离着京城不远的地方,应该也是太平地界儿。”

    既然如此,赵兴也就罢了,只下去嘱咐几个管事的仆役:“今儿晚上船不走呢,就停在这里,太太小姐少爷们的安全最要紧,老爷在府里挂心着呢,说是只要平安送了这一趟,回府一人赏赐十两雪花银子。兄弟们,可要豁出点辛苦来,别都快要进京了,反而出事故,白辛苦一场不算,还弄坏了差事,没脸回去见老爷。”

    越怕出事,还越是要出事。

    赵兴带着众仆役晚间四处巡视,前半夜都没甚异常,这些人就懈怠了,再者,在林家的时候一直太平,本身警惕性也不高,一会儿就呵欠连天地抱怨说:“赵管家,差不多行了吧。就这三艘船,咱们来来回回地巡视,脚步声吵着里头的太太小姐少爷们也睡不好啊,不如坐下来守着。”

    赵兴家的一瞪眼,说:“别躲懒。小心没过逾的。你们几个快打起你们那懒骨头来,好生看着,没事当然好,有事的话,回去老爷得扒了你们几个的皮!”

    一行人被威喝着勉强又值守巡视了一会儿,实在是困倦得没法,到底还是坐下了,靠着船舷打盹儿。

    只有赵兴还捶着老腰,站在甲班上四处看,脑子里绷着的一根弦始终没松。

    不知什么时候船板儿似乎晃了一下,又听得几声响动,在静寂的夜晚略略分明,赵兴心里疑惑,便往发出响声的地方探看。

    赵兴才走过去,就看到一个铁钩被丢了上来,挂在船舷的一块木板上。

    赵兴登时瞪大了眼睛,同时发出一声大喊:“快起来!有水……”那个“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雪亮的光芒黑夜中闪现,赵兴顿时哑了一般,捂住被染得鲜红一片的胸口,倒了下去。

    临死前,他眼睛圆瞪,爆喊一声:“水匪!保护夫人小姐少爷,要紧!”

    船上顿时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