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轻柔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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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徒旻安次日又去了太妙真人处。

    还有次次日、次次次日……接下来的两三个月,但凡能有空偷着出宫,徒旻安就去,持续那一个绵长的梦。

    但是,因为在梦中,徒旻安是身为被人豢养的宠物鹦哥儿,只能看到女子闺房内外的情景,并以此来了解女子的境况,或揣测她的遭遇,无法将目光放得更远,看到全局。

    纷沓而至的各种人物走马灯一般出场又离开,女子的一生像一出大戏一样在徒旻安的眼前上演,只是,他,是个暗蓄情思的旁观者,帮不上她一点忙,只能不时地洒下一点、两点同情的热泪。

    首先,徒旻安弄清楚了该女子的身世。

    原来这女子住的并不是自己家里,而是亲戚家里。此女姓林名黛玉,籍贯姑苏,亦为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可叹命运多舛,先是母亲亡故,可能是她父亲怕家里没有适龄长辈教导此女,便依从了她外祖母的建议,将其寄住在远在京城的外祖母家里,而后,父亲亦撒手人寰,遗下此女,在冷暖人世间里独自沉浮。

    其中,来到女子闺房来得最多的就是黛玉的姑表兄,说起来甚是奇怪啊,一般大户人家,即便是嫡亲的兄弟姊妹,女子和男子都应该是分开居住和教养的,一般相见,都是在祭祀、节日相聚、或者长辈房中请安之时能偶然遇见,像这贾府中人这般,姑表兄可以堂而皇之地直入女子闺房,简直是闻所未闻,叫徒旻安见了好生奇怪。

    后来才知道,原来黛玉的这位姑表兄亦是这贾府里最炙手可热的凤凰蛋儿,名叫贾宝玉的,确实皮相不错,脾气也软趴趴的,任凭黛玉怎么挖苦嘲讽或是弄小性子,他都一派温柔体贴,做小伏低。而且,徒旻安还伤心地发现,这贾宝玉对黛玉有企图。

    可气的是,黛玉貌似也喜欢这位姑表兄,两人吵架无数,又和好无数,某次把黛玉气苦了,这贾宝玉便遣了个心腹丫鬟,送了几张旧绢帕过来,明显的“私相授受”,可叹黛玉为情所感,半夜起身,在帕子上落诗三首。

    可是,最后呢,这个起誓“睡里梦里都忘不了你”的贾宝玉,却瞒着黛玉和别人成了亲,叫黛玉失了爱情、没了脸面,成为了阖府上下议论的可笑话柄,没了立足之地,只能万念俱灰地含恨而死。

    还有来黛玉处来得很多,甚至住下来和黛玉同榻而眠的,是一个眉目娇俏生动的女子。她住进黛玉的屋子,娇滴滴地喊着“林姐姐”,两人同睡一张床,一起绣花写字,要好得不得了,黛玉喊她“云妹妹”。

    原来这一位,是黛玉外祖母得娘家侄孙女,名叫史湘云,正经和黛玉有些亲属关系。史湘云也是个孤女,打襁褓之间就失了双亲,本来应该相互扶持相互怜惜的,却不知那史湘云是如何想的,自来了一个叫薛宝钗的外姓亲戚之后,她就完全偏向那什么“宝姐姐”,全然不顾姊妹情谊,嘴里说的话都是向那宝姐姐讨乖卖好的话“我天天在家里想着,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

    殊不知,这样的话,却是往黛玉的心上捅刀子。还有一次黛玉气冲冲回屋,拿了帕子就用剪子绞,紫鹃等人去劝,徒旻安才知道,原是好好儿地听戏,黛玉却遭人奚落,说是长得像个戏子,这对于闺阁女儿来说,不啻于奇耻大辱,偏巧奚落她的人当中,就有这史湘云挑起头说的。

    徒旻安日日看着黛玉,深知这自幼失了父母的女孩儿心思多么敏感而易伤,又是多么渴求真挚的友情。所以,不知为何被昔日的小姐妹摒弃的黛玉痛苦而难安,多少次,徒旻安看着黛玉深夜不睡,抱着膝盖,流泪到天明,定是惋惜好不容易才有个知心小姐妹,却转身投了别处。

    还有呢,则是常来望慰黛玉的一个外姓亲戚,即刚才提及的薛宝钗,黛玉喊她“宝姐姐”。这姑娘亦是天人之姿,因为肌肤丰润,性情平和,贾府中人多称誉于她,连心思灵巧敏感的黛玉后来都消了嫌隙之心,以姐姐称之,以其母为母,交付真心一片。

    可叹那一对母女完完全全明了黛玉对宝玉之心,却惺惺作态,玩弄黛玉真心于股掌之上,胡说要为宝黛保媒提亲,却暗度陈仓,借“掉包计”将薛宝钗嫁给贾宝玉,好生炎凉!

    最最气人的,还是黛玉的那什么外祖母,几乎没来过黛玉住的屋子,最后来的时候,黛玉已经丧亡,她哭了一场便算完事,看着廊下挂着的鹦鹉,便说:“我早听说林丫头的这只鹦哥儿嘴巧,不光会说话,还会吟诗呢,正和咱们这样大户人家的体面。既然林丫头走了,这鹦哥儿就拿去我那屋里养着吧。”

    真是岂有此理!鹦鹉似乎感知了徒旻安的怒气,避开伸过来的几只手爪子,傲然飞起,往那死老太婆的身上乱扑乱啄,锋利的鸟爪子在死老太婆脸上抓出血痕,老太婆哇哇大叫,众下人丫鬟们都扑过来抓打鹦鹉,鹦鹉受了伤,最终挣脱了架子上的枷锁,飞走了,可惜没飞多远,就死在外面的林子里。

    主人死后亦以身殉主,忠烈感人的鹦鹉,死后以“忠禽”之名得登仙界。

    一为名叫警幻的仙子告诉鹦鹉,黛玉真身乃是三生石边的一株绛珠草,修炼得个女形,乃是下凡历劫的。只是,前一次心绪难平,郁结体内未散,以至于妨碍到绛珠仙子修炼成仙,故而警幻特令其再世为人,历经一世。

    警幻又问鹦鹉可愿一同下凡,以偿前世未了之心愿。鹦鹉自是愿意,又恰逢皇宫之中正有一皇子夭亡,阎罗殿中的小鬼却着了慌,说是此人命不该绝,勾错了阎罗薄,可怎么办呢?警幻便索性令鹦鹉魂穿至那体温尚在的皇子身上。

    故有此身。

    徒旻安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难怪这一股子执念一直萦绕于他的睡梦中,挥之不去,原来是有着前世因缘。

    徒旻安自梦中醒来,对着那太妙真人拱手相谢,道:“谢真人赐教,吾皆已了悟。只是,不知故人芳踪何处,吾该如何寻访?”

    太妙真人怡然捻着颌下三寸长须,笑道:“欲知故人何处在,二十四桥明月夜。”

    徒旻安就明白了,原来是在扬州啊。

    徒旻安很想去一趟扬州,只是,扬州离着京城甚远,而自己此时不过未满十岁的年纪,尚在上书房读书,皇父对儿子们的功课学业要求甚是严格,实在是不好找借口,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