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作死(上)(九千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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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的九千字送到,这一章尝试用了另外一种文风,希望亲们喜欢。每天这么多字,作者君感觉要头晕了,呵呵。

    这个消息被洪大总管的心腹手下之一,尚寝局的总管太监史公公亲自送到栖霞宫的时候,顿时如爆炸的火药一般,在整座宫殿内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选拔进宫后能活到现在的秀女们,已经没有几个是蠢的了。陶蔚娘的浅薄和张琴娘的那点小心眼,大家都看得真真儿的。

    两人也没有什么过硬的背景。

    张琴娘不过是一个二流世家的旁支出身,家道早就中落了,陶蔚娘则更加不如,不过是占了与张琴娘家是姻亲的关系勉强攀上了世家的名儿而已。

    并且姿容和气质上,二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

    再加上她们平素并不乐意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反而总是拿着架子等别人来奉承。所以在栖霞宫里和她们亲近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众人也都不觉得她们能有什么好的前程。如她们这般姿色的小娘子,在这批秀女中比比皆是。

    论心机呢,就更不用说了。

    陶蔚娘就是出头的椽子,傻子一个。

    张琴娘呢,倒是有点心眼儿,但也早被周围的人看得透透的,都不够大家玩的。

    所以旁的秀女们大多数也不屑于搭理这对组合。

    因为陶张二人这几个月在宫里,外面上拿着高高的架子,内心里的惶恐却不少。在这众美云集的后宫里,实在是很难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的呀。

    而这一次,居然天降馅儿饼。就这么直愣愣地砸在了她们俩的头上,这两只货已经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就是周围的其他秀女们也一时间有点晕眩。

    她们不知道这后宫到底是肿么了。

    号称是绝对铁面无私,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巴结不上的后宫第一人洪大总管,居然接二连三的,且是莫名其妙地对各种奇葩秀女抛出橄榄枝。

    这这这,这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节操和底线啊。

    所谓奇葩秀女,就是指众人无论横看竖看都不觉得有什么出众之处的人。例如摇光。再例如陶张二人,这都是走到这群秀女堆里,就会立刻泯然于众人的资质。

    这样的人。无缘无故地,也没有听说发生了什么惊天地的碰撞类事件,她们就得到了来自后宫权利金字塔顶尖人物的热情关照,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众秀女一时间都有点无语问苍天。

    而且更让人觉得不能理解的是。搭世家这座顺风车的陶蔚娘侍寝的顺序居然还被安排在了好歹也算名正言顺的世家女张琴娘的前面。

    众人一时也就找到了新的趣味,都想看看这对常扮姐俩好的好基友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怎么开展她们相亲相爱的肉麻剧情。

    不过洪总管的最新安排却并没有给她们留下能够发展新剧情的时间。

    尚寝局总管太监史公公把消息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申时了,而调整后陶蔚娘的侍寝时间就是这一日的晚间。

    所以栖霞宫的宫人接到指令后就立马把陶蔚娘请到专为侍寝秀女梳洗打扮的房间里任人摆弄去了。

    这两只货几乎是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分隔了开来。

    所以张琴娘会如何黯然*地渡过今夜,已经没有什么人会去关注了。

    大家伙儿都挺想看看一直被张琴娘当枪来使的陶蔚娘。独自侍君的时候,会有什么奇遇没有。

    果然不辜负众人的期望,翌日午时前就传来了陶蔚娘册封的旨意。

    她居然被封为了七品的美人。与张月茹同级!

    这个常被人当跳梁小丑来看的陶蔚娘,顿时扶摇直上。成了吕才人之下,与张美人同等的后宫第二高位的嫔妃了。

    在掖庭领旨谢恩的陶蔚娘简直觉得自己已经被这幸福的大饼给砸晕了。

    原本她正在因为昨夜在太极殿遭受到的待遇难过不已,觉得自己可能是没什么希望晋封的了。

    主要是皇帝对待她的那些动作太过粗暴不堪,丝毫不顾及她是处子之身。

    更关键的是,就连她这样从不懂得看人脸色的人,都察觉到了皇帝看她的眼神毫无情感,如同在看一个物件一般。

    看得她心中冷气直冒,以至于这样一个一门心思攀求荣华富贵的人,心中都升起了不想再次侍寝的*。

    所以她被送到掖庭之后,一直昏昏沉沉地倒在榻上,滴水未进,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宣判结局的诏书到来。

    而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一下子将垂死边缘的她救活了过来。从地上谢恩起身的时候,她已经瞬间满血复活,恢复了无边的活力。

    这时她才开始有了心情盘算很多的事情,诸如:要如何狠狠地磋磨一下莫摇光,要如何把那些过去得罪过她,甚至只是漠视过她的秀女们都一一召来,让她们跪着给自己赔罪,等等等等。

    甚至她还臆想了一番将来得到皇帝更多的宠幸,升了高位之后,要怎么羞辱吕碧娘的情形。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自己的这些美好规划中似乎缺了点什么,缺的这个还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她突然就十分的思念起张琴娘来。

    其实她就如同一只被驯养惯了的家犬,冷不丁地放畅出去,虽然一时尝到了自由的甜头,但更多的是缺少了一份安全感。

    得不到指令而活着的生命,这种形式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所以她迫切地需要听到张琴娘的声音,听到她对自己的这些规划指手画脚,哦不,是进行参详指点。

    因此到了晚上,她已经从狂热臆想的快感中清醒了过来。开始数着时辰盼着张琴娘侍寝完毕也来到掖庭。

    这样她就可以好好地和她商量一下自己用一整个下午规划出来的这些事儿了。

    当凤鸾春恩车从她门前经过的时候,她也想了想,不知道张琴娘侍寝之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封号呢?

    她觉得最少也会像自己这样,是个美人吧。

    她从来没有想过张琴娘的封号会比自己低的这种可能。

    在她的潜意识里,张琴娘其实一直是她的依靠。是她永远都只能在后面追随的对象。虽然她明意识里常以张琴娘的保护者自居。

    她甚至大起胆子梦想过,张琴娘也许会得封才人,甚至也能如吕碧娘一般入住西六宫。有一个正经的房子住。这样的话,自己也能得着她的提携,离迁入正式的后宫更进一步了。

    所以当春恩车上那牵动无数后宫女人心田的铃声响过之后。陶蔚娘的心已经越飘越远,渐渐都有点收不回来了。

    服侍她的两个侍女在一旁忍不住偷偷地连打哈欠,翻着白眼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的这位新主子。

    在她们的眼中,自己两人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了。才会被分来服侍这么个蛇精病秀女。

    她人刚被送来的时候,直接装了大半夜的死。翌日清晨都过了辰时也不起来吃饭,只管躺在床上持续的装死。

    这举动弄得她二人也跟着一阵灰心丧气,以为这个临时的差事就要永远停留在临时上了。

    谁知午时前过来的旨意却是完全让剧情反转了过来。她二人虽然心中暗骂这个是个什么二货主子,连自己有没有得皇上的欢心都搞不清楚。弄得她们还虚惊一场,都开始着手寻摸下家的门路了。面上还是忙不迭地张罗着茶水吃食,开始正经地上岗开工。做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来。

    一般这样新晋的小主,有了正式的名分之后的头一件事。就是收拢身边服侍的人。

    一通训话是必须的,一番赏赐也是必须的,这就叫恩威并施嘛。

    然后再由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捶胸顿足地表一顿忠心。这样主仆都做足了戏份,皆大欢喜其乐融融之后才好正式开始这风云诡谲的后宫新生活不是?

    可是这货倒好,接旨的时候感觉已经猛地清醒过来了,但待传旨的内侍转身一走,她就立时切换进了冥想模式。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她就一直坐在床边两眼发直,神情多变,不时还发出“呵呵”两声怪笑,怪渗人的。

    俩宫女先时还以为她是欢喜地疯癫了,都商量着准备上报掖庭令了,结果又发现这货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自己二人给她准备的吃食茶水一个不差的都进了她的肚腹,看着这些行为意识,又挺正常的呀。

    她们也只好压下了上报掖庭令的想法。毕竟在这深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个主子可以贴身服侍——虽然是一个怪异的主子——那也比没有主子,只能服务于那些叽歪的高等级宫人们要有前途吧。

    何况这还是个美人,虽然是区区七品,但在当今的后宫里,那也算很高的了好吧。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还是觉察出了一丝情况的不对劲。

    宫中给主子嫔妃们配的奴婢,御女是一名宫女,采侍是两名宫女,美人是两名宫女喝两名小太监。

    而秀女们侍寝后,按制是要先安排两名宫女临时照顾,等到封诏下来之后,如果做主子的没有太大的意见,基本上这两人或者其中一人就会自动转正了。

    而美人身边添的两名小太监也会由尚司局尽快选配,通常都会与传旨的太监一同抵达的。

    后宫这些册封旨意出来了之后,都会先通知各局准备该妃嫔与品级相等的相应物事,最好大家都能和旨意一同抵达,这样才能显得后宫各局都是在尽心尽力为娘娘们效力的。

    不管这个妃嫔在后宫的路能走多远,第一次的交道一定要打好。万一一个怠慢就错失了巨大的潜力股呢?

    可是这册封陶美人的诏书来的时候,只有尚巧局的衣裳首饰、床幔装饰等物件儿跟着一块儿到了,伺候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她二人原以为是尚司局这里有什么事儿耽误了,跟着肯定就会有人过来的。

    本来她们是应该在主仆相互介绍的时候把这情况和新主子报备一声儿的。但这个不靠谱的二货主子。一直没让她们找着机会哪怕能开个腔呢,所以她们也就索性装不知道有这回儿事儿了。

    但等到都入夜了,这人的事儿都还没有个动静,二人心里就很有点打鼓了。

    她二人在这宫中呆的年头虽然不长,却是在宣帝登基前就入了宫的,宣帝登基之后她们就在这掖庭任职,见过他宠幸的美女无数。基本上对皇帝的一个大致口味还是心中有数的。

    所以她二人本来也没认为这个普普通通的陶蔚娘能得到皇上什么样的亲睐。当她趴在床上装死的那大半天,二人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没想到居然就给封了给美人。

    那也没什么,宣帝时不时的抽风症在后宫这些宫人的心中也早已适应了。可在联合上尚司局不安排伺候的太监这个事情上。她们就觉得有点不太寻常了。

    要知道,尚司局管着宫中所有太监的职司调配,其实就是洪大总管的私人衙门。

    这个局在后宫之中的一切举动都只会代表唯一风向标——就是洪大总管的态度。

    所以别的局要琢磨洪大总管的心意的时候,只要到尚司局探探风就行了。

    因此二女等到了晚间入寝时间仍然没有见到派来伺候的小太监。她们就都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太妙的味道。

    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不约而同的从心里对这个新主子划出了一道界限。打起精神来从服侍的角色变成了审视的角色。

    她们各自都暗暗决定,从现在起在这个陶美人身边,就是要少说少做,多看多想。一旦确认了危险就要第一时间退到安全线内去。

    陶蔚娘对这两个宫女这一日的心路历程没有丝毫察觉,实际上她就不觉得有鸟这两个人的必要。

    因为她终究不是正经世家出身,不过是没落世家因为缺钱找了作为暴发户的她家来做垫脚石。她才勉强攀上了这层关系。

    所以她并没有受过什么世家女子的闺训,对宫中的这些明的暗的规矩压根儿一无所知。

    关键的是。她还并不知道在宫里这些宫人们的重要性。只把她们看成了自家后院的那些奴婢一样的人,连多一个眼神儿平日都不会分给这些人的。

    坑她到底的张琴娘从来当她是炮灰使,自然也是不会教导她关于这方面的内容的。

    所以她现在还在一门心思地喜滋滋地等着张琴娘风光的从太极殿被送回来,盼望着当她们这对珠联璧合的好盟友再度重逢时,就能一起携手共创美好的明天了。

    不过她到底是没能在当夜等到张琴娘的返回。

    原因嘛,不是因为张琴娘被皇帝特别恩准留宿太极殿了,想也知道这不可能不是?

    而是她等着等着,终于不堪疲倦——睡着了。

    而且这一觉睡得之沉,连张琴娘回来时引发的那么大的动静,她都没能被吵醒过来。所以她完全错过了一场继之前那四个贵女在掖庭引发的热闹之后,最嘈杂的一出好戏。

    而她的两个贴身宫女在被惊醒来围观这场戏的时候,被尚司局的一个管事太监叫到一边嘱咐一番的这个动静,她自然也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了。

    翌日,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她才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感觉到前天身体都快散架的痛感已经消散了许多,陶蔚娘的心情就更加舒畅了起来。

    想到张琴娘此时想必也已经住进了掖庭,她的整个身心就都有点雀跃起来,叫来那俩宫女服侍她洗漱的时候,终于对她们开口说话了,却是在问张琴娘的事情:“昨晚侍寝的秀女被送来的时候安置的是哪个房间,你们知道吗?”

    正在伺候她净面的二宫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哪里来的二缺货,昨晚那么大动静都从吵不醒你,你是猪投胎呢。还是猪投胎呢?

    嘴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禀美人,就在您屋子左手过去第三间。”

    陶蔚娘鼻腔里随便哼哼了两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就扔了净面的棉布,往餐桌那里用早膳去了。

    二宫女撇撇嘴,对她的装腔作势也没了昨日的一肚子怨言。概因昨晚尚司局那位公公的那道指令,已经让她们提前知道了这货的结局。

    对一个必须作死的人,她们就勉为其难的大肚一时吧。

    陶蔚娘匆匆用完了早膳。就蹦蹦跳跳地寻张琴娘去了。几步路的路程间。她的脑中就已经转过了几种再相逢模式了,惊喜版有之、柔情版有之、煽情版也有之。

    总之当她带着满腔的热情赶到张琴娘的房间门口,正欲直接就推门而入的时候。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把她给硬生生的拦住了。

    她顿时就有点要爆炸。

    但好歹是想起了这里已经不是栖霞宫了,而是规矩更加严谨的掖庭。

    终于还是勉强压了火气,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高贵清冷的样子。夹着嗓子喝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奴才,本美人要见你家主子。你拦什么拦!”眼睛却连边角的视线都没有给这个“低贱的奴婢”。

    她原是准备对方回答:“要先禀报主子才能请美人入内”的这种话的时候,就来一句:“我与你家主子的交情你知道什么?”之类的话来显摆一下自己与张琴娘孟不离焦的深厚友谊的。

    谁知耳边传来的却是一道冷冰冰的公鸭嗓音:“这里没有咱家的主子,只有一个君前失仪等待处置的罪女,这位美人你是要见哪一位呀?”

    陶蔚娘先是被这嗓音惊得一个激灵。抬头望去,发现站在张琴娘房间的门口立着的果然是个太监而不是宫女时,她顿时就有点懵了。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再听了那太监一副*样的说的那番内容,她就有点要抓狂了。

    只听她尖起嗓子。似乎在和那太监比谁音域高一般吼道:“你说什么?什么君前失仪的罪女?这里面的人到底是谁?不是昨晚侍寝的秀女吗?”

    那太监拿一副昨晚你在做梦吗的眼神看着她,嘴上倒还客气:“正是昨晚侍寝的秀女,不到子时就因为君前失仪被皇上逐出了太极殿。送返掖庭的时候,因为几次欲自尽未遂,闹得整个掖庭的人都被惊动了,这位美人昨夜没有听见动静吗?”

    陶蔚娘:“......”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入睡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时辰来着?是亥时初?还是亥时中?

    皱着眉头认真得想了片刻,还是想不起来,她不耐烦的摇摇头,终于问了一个像正常人的问题:“那这个被送回的秀女,是否姓张名琴娘?”

    其实这个问题是否要问出口,她还是踌躇了一下的。

    因为她实在不能接受张琴娘居然会是被打回掖庭等待发落的这个结局。

    但内侍刚才对昨晚情况的描述又让她觉得寻死觅活这种事情像张琴娘做得出来的事儿。

    所以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勇敢的知道真相和掩耳盗铃地自我欺骗中坚强的选择了前者。

    那太监却一脸莫名地看着她紧张不已的神色,有点能确认这货与屋内那只是知交好友了,概因二人都是一样的作。

    不过他也还是很谨守规矩地客气回答道:“是的,正是张琴娘此女。”

    这话听到陶蔚娘的耳中,不啻为晴天霹雳,她从来都没有哪怕一丝丝想过有一天她和张琴娘的位置会掉个个儿。

    这就好比一只圈养的狗,有一天发现自己成了主人,而昔日的主人却进到笼子里任人宰割,这简直就是不能活了好吗?

    因此她丝毫没有得到同样消息的栖霞宫余下秀女们猜测的那般得意非凡,反而内心中充满了对前途不知所措的惶恐和惧怕。

    她突然一下就觉得未来人生路前所未有的变得一片漆黑起来。

    她该怎么办?

    大受打击的陶蔚娘愣怔了片刻,就仓皇地把张琴娘房间的窗户(门哪里不允许她靠近)拍地啪啪直响,口中凄厉地唤着:“琴娘,琴娘,你回应我。我是蔚娘啊。”

    不知情的人看她的那副死了亲妈的悲怆样儿,还真的升起了那么一丝丝同情之心。

    屋内的张琴娘早在陶蔚娘与屋外驻守的太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听见了。

    这就是掖庭——没有任何的*和清静可言,一丝丝的动静都会让人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所以她真是后悔死自己昨晚寻死觅活的那番做戏了,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定然已经成了整个掖庭的笑谈了。

    好在她被关起来不见人,总算也能避开一些当面的嘲讽。

    只是陶蔚娘这只猪队友,偏偏不懂得消停。还一副要把动静闹得更大一点的架势。真是让她头疼不已。

    其实侍寝得到这样的下场,她心中也是万难跨过这个坎儿的。

    昨日午时左右,她在栖霞宫里得到陶蔚娘得封美人的消息之后。内心中就开始有了隐隐的不安。

    她虽然人很矫情,但世家女身上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

    据她近两个月的暗中观察,皇帝对女人的喜好虽然有点琢磨不定,但还是有一些大的规律可循。

    在掖庭里能得封一个位置的那些秀女们。尽管性情迥异,但共同的特征则是均为乖巧识趣。懂得讨好男人之辈。

    所以在她的心目中,陶蔚娘这种根本看不懂别人脸色的粗陋之人,是一定无法入皇上的眼的。

    而她之前在名单上的侍寝位置是排在陶蔚娘之前的。

    因此她便早就已经设想好了,不管自己能封一个什么品级。陶蔚娘肯定都会比她更不如,极有可能的一个结果,就是会被打回原形逐出宫去。

    她甚至都打算过了。陶蔚娘这个人蠢是蠢点,胜在好使。届时自己看怎么来走一下宫中的门路。争取把她留在身边做个贴身宫女也是使得的,总比那些不知道是什么背景来头的陌生宫人好点吧。

    最好自己能被封个采侍,这样她就能有两个服侍的宫女,那么除去陶蔚娘这个用来挡枪使的,她正好还能拥有一个对后宫规矩熟悉的真正心腹。

    她对这一切早已有了这样完善的胸有成足的打算,自己也认为自己这番打算十分得体合适。

    她并不贪心,都没有奢想过美人的位置,不是吗?

    只是一个采侍而已,凭她对男人心思的把握,难道还攀不上吗?

    在张琴娘的认知里,男人,尤其是拥有绝对权力的霸气的男人,最喜欢的就是小鸟依人梨花带泪的娇娇女。

    他爹最宠幸的一个侍妾就是这类型的极致。她从这个姨娘的身上学到了很多对付男人的手段,在家的时候也曾多次把这些个手段用在她的各种表兄们的身上。

    也不知道她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呢。她的这些个表兄们居然还真的就都吃她这一套,个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让她的自信心极度膨胀,结果就直接把她给坑在这茫茫深宫中了。

    她却不知道,宣帝此人,因着幼时那些个不堪回首的经历,最恨的就是这样矫揉造作,故作柔弱的女子。

    当然,那些个故作温柔大方,胸怀万人的圣母型女子,也是十分厌恶的类型。

    说白了就是这个心理稍稍有点阴暗的帝王,他讨厌一切的白莲花和绿茶婊,他倒宁可与那些一眼就能看透全部浅白心思的白痴女们厮混,也不愿意碰一碰以上两类心思深沉的女人。

    这也是他尽管不太满意陶蔚娘,但耐着性子还是能把那事儿做完的原因,当然不满意还要耐着性子做,主要还是为了给洪总管一个面子。

    所以能打动帝王心弦的人,在这后宫之中妥妥的是洪总管大人无疑呀。

    至于吕才人碧娘,那是纯粹的运气好到爆了。

    首先她整个人的气息恰好踩在了白莲花的边缘线上,属于他闭一闭眼还能忍受的范围。

    最主要的是出现在他恰好需要弄点烟雾来迷惑贵族圈的人们——正所谓打了一顿再给个甜枣的这套计划中给个甜枣的时机里,所以好彩的就成了目前真正拔头筹的人。

    张琴娘对这些内里的隐秘自然是一无所知得,她还在做着凭借自己的一番看似小白花实质是绿茶婊的精彩表演,能够俘获圣心呢。

    哪怕洪大总管貌似脑袋抽风的这么一个临时调整,让陶蔚娘比她更先一步侍了寝。她也没有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儿。

    但是陶蔚娘封美人的旨意下来之后,她立时就觉得不好了。

    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想,这似乎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当然她不知道自己以前只是没有遇到神一样的敌人而已)。

    她坐着春恩车前往太极殿的时候,反复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次,都觉得要争取到美人,甚至更高的品级,难度真的太大了。

    可是她无论怎么假设。也都无法接受自己将来会屈居在陶蔚娘之下的这个可能。

    还有一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慌。就是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摸不准皇帝的点了。

    他这究竟是中意哪种类型的女人呀?

    这个问题可能是宣帝一朝的后宫中,永远也不会有确切答案的一个谜了。

    所以区区一个张琴娘,又怎么可能揣摩得出来呢?

    因为这些不确定因素。乱了心神的张琴娘到了君王面前就有点发挥失常了。

    当然就算她超常发挥也是不能挽回自己那已经注定的结局的。

    识人如炬的宣帝一眼就看出了下面跪着的这个女人(不,不用眼,用直觉就已经够了)是个什么类型的人。

    只是他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住了立刻赶人的冲动。

    无他。给洪大总管面子而已。

    所以他原本是准备闭上眼睛将就着就纳了吧。

    可终究还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脱了衣服躺倒在龙床上的时候,张琴娘就已经回过一点神来了——她还是有点心理素质的。

    于是就开始了她作死的最后一击。

    其实她也没有做什么。对她自己来说。最得力的装受技能就是她的表情。

    摇光之所以不耐烦面对她,就是因为不想看见她那张表情变换过于频繁的脸——她特别喜欢用她那惟妙惟肖(自以为的)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娇弱和造作。

    绝对不会正面回应你的一切示意,这也许就是绿茶婊手册第一条了吧。

    男人看了会有怎样的感受不知道,反正女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揍她。

    当然碰上宣帝这样不知道是变态还是正常的男人。不小心睁眼瞄到了之后,也忍不住想暴揍一顿。

    就算是看洪总管的面子,他也忍受不了了!

    何况他终究是个帝王。不可能为了一个奴才真的做出太大的“牺牲”。

    于是他在刚刚进入,给了身下女子最狠辣的一击之后。就果断退出赶人了。

    反正他干这一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多来几次可能都要创造出一种收放自如的新技能了。

    张琴娘在这样的打击之下顿时就有了生不如死的心。

    当然她这样的人是不会真的去死的,所以还是抱着满心的期望,企图通过寻死觅活的这最后一招,可以让剧情反转。

    可惜她彻底失望了,后宫绝不是一个可以任人在这里面作个痛快的地方。

    被关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禁足之后的这大半天,她才渐渐从最初的不敢置信和无法面对中缓过了神来,开始可以去思索些能够让她绝地翻身的计策来了。

    陶蔚娘眼下似乎已经就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虽然那是一个猪一样的队友,但总也比完全没有队友来的好吧。

    还好陶蔚娘还是不负她的期望的。

    她尽管知道了自己的惨况,却并没有按照一般世人那般薄情寡义,反而一如既往地想要贴着她,甚至因为发现从此不能再贴着她了而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她虽然厌恶陶蔚娘此时在掖庭肆无忌惮的大吵大闹,但内心中还是隐隐升起有了一股家犬养成计划成功收取果实的成就感的。

    自信心被碾成了渣的张琴娘如今终于又捡回了一点信心,人就更加冷静沉着了。

    这好耍心眼的人一旦冷静下来,各种阴谋论的想法自然就蹭蹭蹭地往上冒个不停了。

    所以她由着陶蔚娘独自狂嚎了一通,才在她因为力竭而不得不减弱了哀嚎的声势的时候,用一种我见犹怜的嗓音(她认为的)泣诉道:“蔚娘,我,我已经没脸见人了,你就让我自己去了吧,别再管我了......只是以后你一个人独自在这凶恶的深宫中,你,你,你要多保重啊。”

    说到最后两个字,她的话音已经泣不可闻了,言毕就立刻呜咽地哭了起来。那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除了紧贴在窗外的陶蔚娘听了个真切,就是守在门口的那个太监都没能听得很确切屋里的动静。

    窗外的陶蔚娘被她话中的诀别之意弄得心酸不已,尤其是她话中的最后那句让自己保重的内容,一下子戳中了她内心深处隐约的那丝担忧。

    掖庭是一个没有遮挡的地方,夏日的烈阳随着在空中逐渐升起的位置,晒得中间的青石路面越发滚烫起来。

    陶蔚娘觉得自己站在这扇窗下,头顶着明晃晃的日头,脚下的绣花鞋感觉都要化开了一般让人站立不稳。她整个人头晕脑胀,已经要不好之极了。

    所以她昏沉沉地胡乱说着一些让琴娘不要抛下自己一个人在后宫的言辞,又不断地许诺着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帮她摆脱眼下这种境况,保证让她能在后宫里留下来。

    最后在她的再三的担保和说服下,张琴娘终于平复了悲痛欲绝的情绪(猪一样的智商者自己认为的),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晕晕沉沉地回自己的屋里消暑气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