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观主遽色

菜小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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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遂忠强作平静,继续查点了所有囚犯,再转回那排牢房时,孙花花的死尸已经被抬走了,两个执役正在清理着牢房,洒着石灰,卫遂忠里外张望了一番,便急匆匆赶到俊下臣的公事房,因为走得急了,还险些与开门出来的两个忤作撞到一起。

    卫遂忠进了房间,便迫不及待地道:中丞,孙花花怎么会这样就暴死了?

    俊下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伏在草丛中的一条毒蛇,卫遂忠心头一寒,不禁闭紧了嘴巴。

    俊下臣淡淡地道:天气炎热,又逢暴雨,临时牢房通风不畅。环境肮脏,孙花花患了急疫,暴病身亡,各处牢房都要记得及时清理打扫,免得疫病散开。

    卫遂忠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卑职明白!

    俊下臣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抚着胡须,沉吟道:孙花花患了急疫而死,遥儿与她临房关押,若是她也因此染了急疫……,呵呵,给我的美人换个房间!

    卫遂忠连声道:是是是!这一回,卑职一定妥善安排,卑职马上就去把这件事查个明白!

    俊下臣冷冷地一挥手,喝道:滚!

    ……

    他想杀我!

    牢门关上的一刹那,这个念头便像闪电一样飞快地掠过遥儿的心头。

    最近的生活也许是太过平静、太安逸了,但是遥儿多年来养成的警觉并没有消失,当她听到门外所发生的一切,再看到卫遂忠那错愕、惊讶、微微带些质疑的眼神,她就一下子洞悉了卫遂忠的心思。

    一想到这一点。遥儿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身在监牢,他们想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干掉,那真是太容易了,堂堂的边关大帅李欢寻都可以糊里糊涂地在牢里自尽,她遥儿一个小小弱女子死掉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怎么办?

    ……

    连着几日,管仲都埋首于穷经之中。连着一夜的大雨。管仲就待在了稷下学宫的书房。天刚亮,管仲撑着一柄缓着鱼戏莲的绣伞,准备回家。

    刚走出学宫。后面猛地传来一声大叫:二郎!

    管仲回身,就见虞七和天诺大步流星地赶过来,雨不大,地面积水却不少。踏得水花四溅,后面一溜小跑儿地跟着门子王三。

    遥儿成亲时。虞七和天诺里里外外的没少跟着忙活,门子王三是认识他们的,所以直接就把他们领了进来,管仲倒是记得他们。明眸一转,讶然道:两位兄长怎么来了?遥儿难道没在家里?

    虞七顿足道:嗨!我当然知道遥儿不在家里,二郎。遥儿出事了,出大事了。你还不知道吗?

    管仲有些吃惊,看看二人沉重的脸色,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颗心却渐渐沉下来,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忐忑地问道:遥儿……出了什么事?

    虞七气极败坏地道:御史台说遥儿参与谋反,把她给抓起来了!我是昨儿晚上才听说话,那时出不了营门,出来了我也进不了城,所以一大早才告的假,我都没敢对郎将说是遥儿出事,只说家里有点急事,要不然他给不给假还不好说呢。

    啪嗒!

    管仲手中那柄鱼戏莲的绣伞一下子跌落雨中,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叛党?又是叛党!……

    虞七急得连连搓手,大声道:这下可糟了,那可是谋反罪名啊!是要杀头的,这可如何是好……

    啪!

    天诺一巴掌拍在虞七的肩上,这一掌力道可不轻,压得虞七肩头一沉,不由住了嘴,天诺没理他,只是对管仲道:二郎,我们赶过来,也是想着跟你核计核计,看看咱们有没有办法搭救遥儿!

    管仲连忙点头。

    二人把他们听到的消息从头说了一遍,天诺说完,皱起眉头道:这台狱可不是善地啊,我听说那个地方……

    管仲惨然一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台狱就在稷下学宫的夹城不远,那是个什么地方,我很清楚,当初……哎……

    天诺重重地一点头,道:那好,啰嗦的话我就不说了,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说实话,就冲咱们这能耐,要说从断魂门里捞人,那是扯淡!

    虞七脱口说道:是啊!我听说有一个大将军都被活活砍死了,还有一个内侍大总管被割了舌头!你说遥儿一个娇小的姑娘,在那大牢里……

    天诺没好气地瞪了虞七一眼,不客气地叱道:你能不能闭嘴!

    虞七讷讷地闭上嘴巴,眨着眼睛看着天诺,不知道他为什么冲自己发火。

    管仲吁了口气,对天诺道: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如今心中倒是有一个计较,你看这样行不行。

    虞七心里乱糟糟的,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哪里还想得出主意,一听管仲这么说,赶紧抢着道:二郎,你快说呀。

    管仲道:我不相信遥儿会参与叛乱,可是只要担上这个名声,朝廷必然是宁可杀错,不肯放过的。俊下臣此人生性残暴,以虐人为乐,断然不会放过遥儿,何况还是那么多的朝廷重臣他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小娇娘呢?所以,咱们要想救出遥儿,必须得找一个大人物为凭恃,这样的人物换了旁人或许不好找,可是咱们这位遥儿妹妹偏偏就认识那么几位大人物!

    天诺何等聪惠,虽然关心则乱,但是管仲说到这里,他已然明白过来,脱声说道:你说的,可是上玄观主么?

    管仲道:不止,上玄观主是一个,长乐侯也是一个,你不要忘了,当日我与遥儿成亲,长乐侯这等身份的人物也是来过的。此外,还有一位穆夫人,我那位干姐姐。这三个人要么亲自来参加婚礼,要么送了重礼,都是可能施以援手的人。

    虞七干脆地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求他们!

    管仲颔首道:好!我是遥儿的相公,由我出面再合适不过……

    那虞七兄弟,你准备一个食盒,给遥儿送去。一日三餐。以后都要由家里送的,你切莫忘记了。

    ……

    管仲马上换了一身骑装,打马扬鞭直奔白马观。

    他走后不久。御史台派来告知遥儿入狱的差人才姗姗赶到,那门子王三听说遥儿入狱,正欲出门去通知赵逾,正迎上这个差人。他敷衍着接了告书,打发了那公差离去。便一溜烟儿地赶去赵逾的老巢。

    管仲打马如飞,心急如火,当年眼看庄文妍离他而去,担心永远失去的那种恐惧感陡然又笼罩了他的身心。当年孤苦无依,呼抢天地而不应,这种恐惧的心情肝肠寸断。管仲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白马观前,一骑飞至。马蹄尚未站稳,一条矫健的人影就飞身跃下马背,一个箭步窜进山门。今天有雨,白马观进香的信众不多,门口没有几个人,他们惊愕地看着飞奔进去的那人背影,这才看清是一个傲俊的男子。

    接待香客的奕仙道人见一个姿容英俊神色焦急的男子穿着一身骑装,衣衫已被细雨打湿,发梢还在垂着雨珠,不禁惊讶地迎上前来,道:啊,这位居士,不知冒雨赶……

    一句话没说完,管仲就抢到他的面前,急声问道:上玄观主在哪里?

    奕仙道人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面指了指,诧异地道:何故要见……

    一语未了,眼前人影一闪,身影已然闪过山墙,沿着侧厢廊道向后面掠去。

    黄庭内人服锦衣,紫华飞裙云气罗,丹青线条翠灵柯……一浊道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门框继续唱道:三田之中精气微,娇女窈窕翳宵晖,重堂焕焕明八威,天庭地关……

    两个白马观道士从他身边走过去,用怪异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一个道士小声说道:师兄,听说这老家伙是被硬生生的抢上来的啊?

    师兄说:是啊,跟着穆上玄这两年,居然变成了这副德性,偌大的年纪,满口荤腔,什么裙子美人的,真是给咱白马观丢人!

    嘘!师兄小心些,直呼观主大名,小心叫他的弟子听见……

    两人渐渐远去,一浊道人撇撇嘴,不屑地道:一群没见识的蠢人,道爷唱的是《黄帝内景经》,正宗的养生修真功法,什么紫华飞裙,娇女窈窕,那都是我道家功法之术语,你以为本道爷是想女人了么?

    正在一浊道人自鸣得意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这位道长,请问上玄观主在哪里?

    一浊道人定了定神,说道:观主就住在这所院落里,不知你是……

    管仲松了口气,说道:有劳道长速速带我去见上玄观主,我是上玄观主亲传弟子遥儿的相公。

    啊!啊啊!贫道……记起来了,对对对!当日我随观主去参加婚礼,见过你的。一浊道人赶紧引着管仲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小郎君,你如此匆忙来见观主,究竟出了什么事?

    ……

    哈哈哈,小六啊,还是你这曲儿听着有趣,来来来,再唱一首!穆上玄放下酒杯,开怀大笑起来,他依旧敞着胸怀,秀着结实的肌肉,看样子已经喝了七成醉了,在这白马观里,他每日无所事事,陪伴他的不过是酒肉而已。

    穆上玄话音刚落,一浊道人就闪了进来,躬身道:弟子见过观主!

    穆上玄睨着他,不怀好意地笑道:怎么,你也想学玄六,唱首曲儿给洒家听么?

    一浊苦笑了一声,说道:观主,遥儿师妹出事了,他相公特来向观主求助,如今就在外面候着呢。

    嗯?管二郎来求我?

    穆上玄拍拍光头,又突然道:哦,你是说遥儿!她怎么了?

    管仲闪身进来,向穆上玄双膝跪倒,把遥儿被抓的事情向穆上玄学说了一遍,其实事情的详细经过他也所知有限,叙述间话里话外的倒是不断强调遥儿绝不可能参与叛乱,这是受人诬陷。

    管仲还未说完,穆上玄手下那班野道士就炸了。这班地痞流氓绝对不是好人,欺压良善、坑蒙拐骗,坏事做多,原本都是横行坊间的一群无赖。但是无赖也是讲义气的,对自己兄弟姐妹,他们有理没理都要偏帮。

    遥儿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那段时间他们是最风光的、也是最快乐的,直到现在,他们挂在嘴上常常津津乐道说与人听的,依旧是他们如何与大内队,与楚蛮子鞠蹴,如何在击鞠场上扬名立万。

    一班吃肉喝酒的流氓道士摔杯砸碗地叫嚣起来:师父!这事儿咱们得管呐!

    遥儿妹子的事儿,就是咱们众兄弟的事,这事儿咱们要是袖手旁观,坐视自家人给人欺负,以后出了这白马观的门,咱们还能抬起头来做人么?

    玄六阴恻恻地道:师父,遥儿怎么就谋反啦?俊下臣要是坐实了遥儿的罪名,接下来怕就该顺着徒弟揪师傅,找你老人家的麻烦了吧?

    嗯?

    穆上玄虽是地痞出身,可是这么多年来常在宫中行走,耳濡目染之下,他多少了解一些,知道谋反这个罪名是不好沾惹的,所以心下稍稍有点犹豫,可是弟子们这么一通撺掇,尤其是玄六的一句话,登时激起了他的火气。

    穆上玄把一双牛眼一翻,厉声喝道:徒儿们,抄家伙!随为师去寻那狗鼠辈晦气!

    一班道士抄起棍捧,簇拥着穆上玄出了白马观

    穆上玄转身迈步,风风火火出了白马观,早有人牵过马来,一班大道士翻身上马,手执棍棒,呼啸而去。

    在白马观山门下避雨的行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其中一人纳罕地道:这班吃饱了撑着的家伙冒雨出门,又要去祸害谁了?

    威武的穆上玄威风凛凛地闯进了台狱,龙行虎步,大袖飘飘。一班台狱执役欲待拦阻却又不敢,只是围成一个半圆,穆上玄进则他们退,一起向院中走去,穆上玄手下那帮弟子举着棍棒,哪个执役退得慢了,劈头就是一棒。

    一个公人撒开双腿,一溜烟儿地奔向俊下臣的公事房,俊下臣刚把孙花花暴死一事处理得稳稳妥妥,一个公人就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中丞!白马观的道士们来啦!穆……穆上玄来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