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雨打梨花

菜小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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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没有说完,田七娘就打断了他的话,漠然道:未必?未必的事情做得准么?内卫是老妇防身的一口宝剑,也是架在老妇颈上的一柄割喉匕首,这件兵器绝不可以操于他人之手。但有一分可疑,就足够了!

    裴纨胆战心惊,此时只求缓得一缓再思良策,便随口进言道:大王,至少……也该问一问,此人于军中还有多少同谋,仓促杀之,反倒是成全了一帮反贼呀!

    这句话倒是打动了田七娘,田七娘想了想,颔首道:嗯!内卫是老妇安危之所在,容不得有半点差迟,俊下臣,你把这妖女抓起来好好地审一审,老妇要知道,她还有多少同党!

    说到这里,田七娘有些恼怒地一拍御案,喝道:叫田攸宜那个蠢货亲自陪你去抓人!哼!老妇委之重任,他连自己手下的人都看不住,真是给老妇长脸呐!

    俊下臣听大王下旨立斩遥儿,本已心如死灰,不想裴纨突然插言,缓了一线生机,心中好不兴奋,这时听田七娘又下旨意,连忙答应下来,匆匆退出大殿。

    俊下臣出了田成殿,立下阶下想了想:看来,这遥儿还真的攀上裴总管这根高枝儿了,可惜呀,这是谋反大案,你能保她一时,保不了他一世么,这个人,我要定了!

    想到那可人的美人儿就要落入自己的掌心,俊下臣心中火热。

    俊下臣退出大殿的时候,裴纨轻轻靠在御案旁,衣袖下的小手紧紧地扶住御案,若不如此,他就要软倒在地了。他的心突突乱跳。双腿微微打颤,一阵阵寒意袭上心头,他早就察觉这死丫头有些不对劲了,却没想到……

    难道真的参与了兵变?

    小纨子……

    田七娘转向裴纨,忽见裴纨神色灰败,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不由一怔。问道:小纨。你怎么了?

    啊!大王,小纨……

    裴纨拭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前几天受了惊吓,这两日睡的又少,今日天气闷热,胸间便尤觉气闷了。

    你呀。老妇是年纪大了,你还年轻着呢。这身子骨儿也不行了,唉!去歇息一阵儿吧。

    是,小纨告退!

    裴纨迈开颤抖的双腿,勉强支撑着走出氤氲殿。一出殿门,就快走两步,一把扶住殿柱。喘了几口大气:不管遥儿是不是叛党同谋,我决不能叫她死。决不能!

    殿里面,田七娘看着裴纨有些虚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地摇了摇头,招手唤过内侍小海,吩咐道:传老妇旨意,调右卫进宫,所以要害之处,由羽林卫和右卫共同担任警戒,互不从属!

    宫门外,羽林卫大将军田攸宜阴沉着脸色,率领一队铁骑,如暴雨般奔驰而出。

    天空中喀喇喇一声巨雷,震得窗棂抖瑟,酝酿许久的瓢泼大雨,终于倾泻下来!

    一道闪电如同一条狰狞的紫蛇盘旋于长空,随即一声巨雷,整个大地都震撼了一下。

    随着这道雷声,蒋蒙桀冲进牢房,把怀里藏着的饭篮子放在地上,解下蓑衣往墙上一挂,抖了抖淋湿的袍子下摆,这才重新提起篮子,从一间间牢房前走过去。

    蒋蒙桀来到管伯的牢房前,探头往里边看了一眼,管伯负手站在牢房中央,正仰着头看着高墙面上的那个通气孔,外面的雨水织成了帘子,把那小小的孔道遮得严严实实。蒋蒙桀扬声道:管相,你家里给你送饭来啦!

    管伯转过身来,缓缓走到牢门前。蒋蒙桀从篮子里拿出两套薄衫,献宝似地道:管相,你看,这是你家里送来的换用衣物。

    管伯微微一笑,说道:多谢蒋判官了。

    呵呵,管相客气了。蒋蒙桀说着,把篮子从饭门儿递进去,管伯接过篮子转身就走,蒋蒙桀急了,连忙唤道:管相,请留步!

    管伯放下食篮,走回牢门边,诧异地道:蒋判官还有事么?

    呃……,这个……蒋蒙桀左右看看,神情有些忸怩,他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嗓音道:管相,小的受中丞驱使,身不由己,不能于管相更多方便,不过这些许小事,只要管相吩咐一声,小的一定会的效劳。

    管伯道:多谢判官,老夫承情了!

    蒋蒙桀摆手道:哪里哪里。区区小事嘛,不过……咳!是这样,管相如今罪名已定,这几日来中丞虽未审你,可是你不交待几个同谋,那是一定过不了关的。小的打算借着这桩谋逆案,立下些许功劳。谋个小小升迁,管相早晚都要招的,能否就把这桩功劳成全了我呢?

    管伯眉头一挑。讶然道:你要老夫如何成全?

    蒋蒙桀吞吞吐吐地道:呃……,小的苦思冥想,想到了一个人选,如今官居礼卿宫大夫的唐不讳,曾经在管相手下任职,管相只要承认他是你的同谋,小的报上去,一则嘛,管相你过了关,不用再受刑罚之苦,二来嘛,小的也……嘿嘿……嘿嘿!

    管伯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岂有此理!

    蒋蒙桀一呆,讷讷地道:管相,你……

    管伯仰头大笑三声,悲愤地道:管谋无辜入狱,违心认罪,已是莫大耻辱,如今一个小小狱吏竟也看低我管某人的品性,要我帮着他诬告他人!苍天在上,我管伯大可一死,留个清白,岂能行此不仁不义之举!

    说罢,他扶住牢门,一头就往柱上撞去,登时撞了个头破血流。蒋蒙桀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坏了,一看他又要撞门,慌得把手连摇,急忙道:管相住手,万万不可如此,小的不求帮忙了,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蒋蒙桀一溜烟儿逃去,拉开牢门冲了出去。只是片刻功夫就又跑了回来,浑身水淋淋的从墙上取下蓑衣往身上一披,也不敢再往牢里看上一眼,便狼狈地钻了出去。

    李行之和舞思竺抓着栅栏,急急问道:管翁,你怎样了?

    管伯抽出汗巾掩住头上伤口,若无其事地道:无妨。只是作势吓退那个无良小人罢了。免得他再打老夫的主意!

    舞思竺松了口气,低声道:如今也不知管翁家里是否发现了那封血书,有没有上朝鸣冤。

    但愿吧……管伯锁紧了花白的眉毛。沉声道:家里是否发现血书,还在两可之间,至于能否入宫面圣?唉!如今也不知宫中头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已经全被田氏一党把持。恐怕是见不到大王了。

    他抬起手,指着那通气孔处密如珠帘的雨水。忧心忡忡地道:我等在此皆成囚徒,朝堂一旦尽被宵小掌握,大王就会成为坐在宫城里的一个囚徒!咱们是束手待毙,大王将眼瞎耳聋了!

    ……

    咔嚓!

    一道惊雷。随即一道闪电映得堂上一亮,轰隆隆又是一道惊雷,雷一个接一个地劈下来。震得人心惊肉跳。

    第一个雷突兀炸响时,把穆夫人吓了一跳。接下来炸雷接二连三,她倒不太在意了。穆夫人在一片殷殷沉雷声中绕室急走,一颗心也似炸了雷似的翻腾不已:小遥儿呀,难道真的跟着管老狐狸造反了?我姜家的事,我都不急,你跟着凑热闹,呵呵……你还能有活路么?

    近来朝廷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穆夫人一直在关注着。

    俊下臣咬人也是有些避讳的,除了遥儿是因为他觊觎人家,横下一条心不管遥儿是谁的人都要抓她,对于其他人可没有必要胡乱得罪。

    所以像长乐侯、未央侯、穆上玄这些比较挠头的人物,他现在还不敢轻易去碰,如果犯人胡乱招供,想攀咬这些人,他这一关就过不去。所以这几大势力派系几乎没有受到什么牵连。

    穆夫人趁着这个机会,把一些被她搜罗门下的官员也捧到了比较重要的职位上,可以说在这场风暴中,她也是一个受益者。所以,这场斗争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还要牵连哪些人,她一直就很关心,在宫里安插了许多耳目。

    抓捕遥儿的消息刚一出宫门她就知道了,那时候田攸宜和俊下臣还没赶到左羽林卫的大营呢。

    穆夫人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乱转,随着一道闪电,一个人影突然从暴雨中一头扎进了大厅。

    咔喇喇……又是一道惊雷,雷声中,那人所站处雨水已迅速淌成一条小溪。

    穆夫人抢到他的面前,急问道:李译,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公主,奴婢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就放心吧!那人说着,把蓑帽从头上推下来,露出一张没有胡须的白净面孔,胖胖圆圆的一张脸,天生透着一股子喜庆劲儿,正是公主府的外管事李译。

    穆夫人顿足道:本宫怎么能放心!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断魂门!进了那道门,百不存一,俊下臣那个疯子是以虐人为乐的!本宫还不想要那遥儿死,留着还有大用哩……

    穆夫人神情转了几转,又缓声问道:本宫叫你问问黄暇芐现在何处,可已打听到了么?

    李译道:奴婢打听过了,御史正在安郡办一桩案子,已经去了十多天了。

    穆夫人道:你派人去告诉他,让他把那边的案子放一放,马上回来!

    李译道:好!明儿一早奴婢就安排人……

    穆夫人截口道:现在就去!

    李译诧异地道:公主,天色已经晚了,城门一会儿就关,如今又下着暴雨,现在安排人出城的话,怕是也走不了多……

    穆夫人一字一句地道:现在就去!

    喏!

    ……

    暴雨之后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那空地上的瓦砾堆里、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遥儿被请进台狱的时候,衣衫湿,发凌乱,面上表情淡淡,却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叛党的同谋,她有没有参与其事,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她也知道一旦被抓进推事院就会凶多吉少,断魂门的凶名她也是听说过的,但是她没有办法逃脱。

    事未了,拂衣难走。

    蒋判官,把人犯押下去好生看管!

    与田攸宜并肩走进大堂的俊下臣一眼看见灰溜溜地走过来的蒋蒙桀,连忙吩咐一声,蒋蒙桀刚从管伯那儿回来,满肚子的不高兴,可俊下臣有所吩咐,他可不敢给俊下臣脸子看,连忙答应一声,叫人押着遥儿随他去了。

    俊下臣对田攸宜笑吟吟地道:将军,请入内小坐片刻,歇息一会儿再走吧。

    田攸宜连忙拱手道:中丞太客气了,宫里头事务繁忙,本将军不敢稍离啊,人已经押到了,本将军差使已了,这便告辞。

    田攸宜虽是田氏核心子弟,而且素受田七娘倚重,可是对俊下臣却也不敢倨傲。田七娘用人,亲不如近,能够得她宠信的人,在她面前比田氏一族的亲人说话还要管用。

    俊下臣本来就没想留他,只是跟他客气客气,他说要走,俊下臣便不再挽留,只是寒喧几句,把他送到滴水檐下,一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二门,就急急窜回自己的签押房,唤来卫遂忠,迫不及待地吩咐道:遥儿给我好生伺候着,少了一根头发我弄死你!

    卫遂忠匆匆走了出去,俊下臣抚着胡须沉思了一会儿,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不得不说,这俊下臣虽是有名的酷吏。但是长相气质当真是俊朗非凡、丰神如玉。他那嘴角微微一翘,带着一些邪魅的笑意,还当真别有一种魅力。

    ……

    临近傍晚时分,雨小了一些,台狱的官员们纷纷离开衙门打道回府,一个身材墩实矮壮、身着黑色狱吏服装的中年汉子站在长廊滴水檐下,看着最后一个官员离开,便吩咐执役们关门。

    沉重的府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两个执役抬着粗重的门闩,嗵地一声架上去,两旁又绕上铁链,一口五六斤重的大铁锁咔嚓一声锁上。

    那黑衣狱吏看着他们一丝不苟地履行了全部程序,这才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开了,腰间一大串钥匙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哗啦地发出响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