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夫妻

薄慕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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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长公主。”有宫女从廊子一头跑了过来,不敢靠近,“驸马爷回来了。”

    汾国长公主递了一个眼色,打住话题。

    赵嬷嬷搀扶她起身,笑道:“多半是有好消息了。”

    到了前厅,太子妃正抱着表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灵犀,还好你没事。不然的话,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生的。”一行哭,一行许诺,“往后不管去哪儿,我都不离开你,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汾国长公主听得十分肉麻,甩了一个白眼。

    太子妃哭了好一阵,方才止住。

    汾国长公主懒懒道:“既然没事,那就好生歇着罢。”说着,便要走了。

    “等等。”许玠脸色难看叫住她,“灵犀说,楚王要杀她!”

    “杀她?”汾国长公主闻言一愕。

    虽然已经猜到多半是楚王所为,但……,杀人是不是有点过了?皇子当然能杀人,然而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把不把长公主府和许家放在眼里?忍不住带出三分气性,三分讥笑,“怎地?灵犀不从,他就恼羞成怒要杀人?那也太不像个男人了。”

    “我也不清楚。”长孙曦怯声道:“当时……,被吓坏了。”

    按照楚王所说,原主曾经在那所宅院里勾引过他。不管勾引属不属实,但原主一个大家闺秀,单独跑出去和男人私会,总是行为反常。试想她一个养在公主府长大的姑娘,周围都是公主府的丫头婆子,要怎么单独跑出去?实在解释不通。

    楚王不是口口声声的问,是不是有人指使吗?因而心下不免怀疑,是汾国长公主对外甥女极度厌恶,从而做了什么手脚。

    而眼下看来,汾国长公主似乎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是她演技太好?还是根本与她无关,只是原主贪慕富贵去勾搭楚王?可就算原主真的不要脸,还是想不通……,她是怎么单独跑出去的。

    汾国长公主虽然生气,却没太放在心上,不耐道:“好了,现在人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了吗?虽然楚王这事儿办得叫人恼火,可他是皇子,断没有为了灵犀受了惊吓,我就去杀了他的道理。”站起身来,“好好调养着罢。”

    她正要走,太子妃却是一声惊呼,“灵犀,你的手……,怎么了?”原本宛若兰花一样娇嫩的素手,上面暗红痕迹斑斑,交错不已,看起来密密麻麻的触目惊心。不免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是不是楚王弄的?!”

    “不,这是我自己掐的。”长孙曦摇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他让我一直站着,不许动,不许吃饭,不准喝水,不准如厕……”轻轻的笑,“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掐自己一下,所以就掐了这些。”

    许玠顿时脸色大变,“你的傻丫头,怎么不早点说?”

    太子妃更是倒抽一口冷气,“他竟然这样折磨你?”气得发抖,恨道:“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如此恶毒,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今儿把你藏哪儿了?是不是他的别院?我派人去把他的院子给拆了!”

    长孙曦怔了怔,“看不出来。”因为担心汾国长公主秘密对原主做了什么,没敢说密道的事儿,只道:“先去了一处宅子,后来又去了另外一处庭院,看里面的布置,像是大户人家的卧室。不知道路,也没看到大门口的匾额,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许玠接话道:“我找到灵犀的地方是桂香坊,那宅子……,并没有什么名头,顶多是楚王手下人的产业。”看向女儿,“拆了也是无用。”

    “我劝你们,消停一点儿罢。”汾国长公主像是站得累了,又坐下,宽大的紫棠色暗纹刺绣长袍,衬出她的雍容华贵。以及见多了大风大浪的淡定,轻轻笑道:“拆房?人家摆明知道我们为了灵犀的名声,不敢声张,不敢去找他的事儿呢。”

    太子妃怒道:“谁说我不敢?我这就让去平了那地方!”

    “你敢?”汾国长公主嘴角微翘,“要知道,楚王素来有轻浮好色的名声在外。无缘无故的,你这个太子妃拆楚王的产业做什么?若是传出灵犀跟他有瓜葛,只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端茶喝了一口,头也不抬,“到时候灵犀要么送去给他做妾,要么上吊自尽,可再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

    “是啊。”赵嬷嬷也道:“那样的话,只怕反倒更加让楚王满意了。”

    许玠闻言一愕。

    太子妃气得牙齿打架,“他、他……”

    长孙曦虽然不喜欢汾国长公主,但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不管是自己,还是太子妃,都不合适跟楚王扯上瓜葛。自己沾上他名节难保,太子妃沾上他,只怕又会惹人猜忌是昭怀太子所为,皇子们之间私下不和。

    太子妃气得一拂袖,“混帐!畜.生!”满桌子的茶盅茶杯落下,摔得粉碎。

    “行了。”汾国长公主不屑道:“你气什么,急什么?难道他还能上天飞走了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亏你还做太子妃的人,一点小事,就沉不住气。哪里像是……”想说女儿不像自己生的,又忍住了。

    太子妃咬着唇,气得粉面微微泛红。

    “表姐。”长孙曦见她气得不行,上前扯了扯她的衣摆,柔声道:“算了,我都已经平安回来了。若是再为楚王而气坏了你,不值得。”

    “行了,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还怄什么气?”汾国长公主实在受不了,丈夫和女儿对一个外人的那种关切,真是烦不胜烦,“楚王一向都是好色风流的,不过是他用来金屋藏娇的两处宅院,你拆了又能如何?那种偷人用的宅院,你还真的派人去拆啊?也不嫌污秽……”

    “长公主!”许玠闻言脸色大变,当即打断,“你当着琼华和灵犀两个姑娘家,说什么偷不偷?真是……”想要说几句难听的,又忍住了,吩咐女儿和外甥女,“灵犀累了,琼华你陪她进去歇息。”

    汾国长公主脸色阴沉一片,乌云密布,好似快要下雨。

    屋子里的气氛一触即发。

    太子妃赶紧扯了扯表妹的袖子,长孙曦也不敢耽搁,一起往里去了。

    汾国长公主气得冷笑,“驸马的气性可真是大,当着晚辈,也不给留我一点脸面!亏得我还让人帮着找灵犀回来,过完河就拆桥啊。”

    “对不住,是我冒犯长公主了。”许玠欠了欠身赔罪,却正色道:“只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当着晚辈们的面,就更不该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言毕,竟然面色不虞的离开。

    汾国长公主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待要和丈夫争吵,做不出那种泼妇骂街的事来,想摔个茶盅解解火气,又早被女儿给全部摔碎了。更何况,心里多少有点没底气。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一下,倒震得自己手麻,越发肝疼,“一个个的,全都来气死我好了。”

    ******

    到了里屋,太子妃赶紧让人去找消肿散淤的药膏,连声安抚,“一天多擦几遍很快就好,不会留疤的。”伸手去掀她的裙子,“让我看看,你的腿是不是已经站浮肿了?”又吩咐人去打热水来泡,照顾妥帖周到。

    长孙曦看着她一阵忙活,鼻子酸酸的。

    因为汾国长公主那边还在生气,两姐妹歇了一夜,第二天早起便去告辞。汾国长公主根本就不见人,在帘子里头道:“赶紧的!走罢。”

    太子妃和长孙曦对视一眼,福了福,悄声退下了。

    屋里面,赵嬷嬷劝道:“长公主且消消气。”

    汾国长公主只顾看着人涂指甲,曼声道:“我没那么多火气,天天生气,别人没有被气死,自己先给气老了。”翘起手指,因嫌指甲颜色有点浅,“再涂一遍。”

    等着侍女涂完了指甲出去,赵嬷嬷才道:“长公主不是说,想和太子妃缓和一下关系么?怎么说话还是这般……,不柔和。”

    “不柔和?”汾国长公主嗤的一笑,“要缓和关系,也不能让我立马换个性子罢。别说我自己受不了,便是忍得住,别人瞧着也觉得古怪。”继而叹气,“琼华是一个实心眼的傻丫头。你看着吧,这次我出手救了灵犀,就算我对她们再怎么高声,再怎么喝斥,琼华一样会记得这份情的。”

    赵嬷嬷点了点头,“也是,太子妃一样为人敦厚实在。”

    “至于灵犀……”汾国长公主撇了撇嘴,“她爱记得不记得。她便是记恩,又能如何报答我?不过是做个汗巾、香坠,手帕子,我还嫌没地儿扔呢。”

    赵嬷嬷不好接这个话头,干笑了笑。

    她们主仆二人说话的功夫,太子妃和长孙曦已经坐着马车,回东宫去了。这一次,沿路早早都戒严清理了一遍,一路平安无事。

    刚到门口,正好撞见昭怀太子下了早朝回来。

    因为天气越发寒冷,早上出门又凉,他披了一件宛若积雪般耀眼的银白狐裘,用杏黄色的缎带系着,不染尘埃的气韵里,隐隐透出一国储君的雍容尊贵。他脸上笑容醇和,眼中光芒好似烟波浩渺的大海,微笑打招呼道:“你们回来了。”

    昨儿对外用的借口,是汾国长公主的猫儿丢了,太子妃和长孙曦去公主府看望。如果找到长孙曦,方便直接把人带回来。如果暂时找不到,就说长孙曦留在汾国长公主府,陪伴生气的舅母了。

    除了皇帝,没人敢去汾国长公主府搜查的。

    太子妃神色冷淡,“见过太子殿下。”

    长孙曦跟着低头行了礼。

    一行人,进了东宫大门往里走。

    不知不觉,到了太子妃所住的锦天香院。昭怀太子仍旧没有止住脚步的意思,像是还要往里进,太子妃却停下,“太子殿下,不去书房忙吗?”

    听着客气,实际上却是拒绝了。

    昭怀太子先是不解,继而瞅见太子妃脸上戒备的神色,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想顺路进去关怀几句,一番纡尊降贵的好意,在她眼里,却是因为盯着她表妹不放了。可惜那件事又不能解释,虽不悦,却微笑道:“孤见着太子妃都忘了。”

    太子妃福了福,“恭送太子殿下。”

    长孙曦自然感受得出他们夫妻间的较量,以及气氛不睦,因而无声的福了福。

    昭怀太子眉心轻轻跳动,转身便走。

    长孙曦跟着太子妃进了内院,想说几句,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道:“昨儿多亏表姐和舅母,还有舅舅,不然我也不能平安回来。”

    太子妃却道:“原是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当然要找回来。”摇了摇头,“别道谢了。我害得你吃了那么些的苦头,心里正过意不去,你再道谢,越发叫我无地自容。”

    长孙曦见她说得语气诚恳愧疚,心里过意不去。

    楚王要杀自己,全是因为原主和他的纠葛。那件事,顶多有汾国长公主掺和里面,和太子妃……,实则一点关系都没有。正想说点什么,化解化解她心中的那份愧疚,太子妃却叫了人进来。

    她吩咐道:“把桃枝和桃蕊找来。”

    片刻后,一对模样俏丽的宫女走了进来。

    太子妃扫了两眼,对栀香招手叫道近前,交待了几句,然后道:“你们俩收拾收拾,往后就去服侍太子殿下罢。”

    桃枝和桃蕊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长孙曦也是听得诧异,这是把二人送去让昭怀太子收房的?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出?再想想方才遇到太子的情景,看来……,太子妃还是对那天的事不能释怀。毕竟在外人看来,当时的情景的确像是太子给自己下药,然后准备做点什么。

    “怎么?”太子妃眉头一挑,声音略高,“还要封了你们夫人才去吗?”

    桃枝、桃蕊吓得赶紧跪下,磕头道:“谨遵太子妃吩咐。”

    栀香领着人走了。

    太子妃朝长孙曦问道:“都长得还不错吧?原本就是娘挑的,预备给太子殿下收房所用。”说着,轻轻一声嗤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长孙曦心里拉了她的手,担心道:“表姐,你是不是心里难受?”

    “不难受。”太子妃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然后看向她,清澈的目光闪烁不定,私有难言之语,“灵犀,只要你一直好好儿的,我就不难受。”

    长孙曦怔了怔,才明白。

    她是说,只要自己不给太子做妾就不难受。一则,担心自己的安危;二则,她不能接受自己给太子做妾,----其他人都可以,唯独自己不可以!

    太子妃看着她,眼圈里有点潮湿润泽的迹象,似在等待。

    “表姐。”长孙曦握紧了她的手,郑重道:“你待我这么好,除了舅舅,便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一字一顿的道:“我……,就算终身不嫁,就算死,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灵犀……”太子妃一把抱住了她,哭了起来。

    长孙曦也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感受她那不能言说的伤心难过,----亲手给丈夫送侍妾,哪个女人会真的不难受?就在前几天,她还因为傅祯和太子多说了几句话,而吃醋恼火呢。

    寂寞深宫重重,掩盖了多少女子的心酸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