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粟米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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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随意一站,就能让山水淡了色,人声隐退,独留那人成了风景。这是重宁见到萧长珩的第三面,仍不由看痴。

    略显拥挤的字画摊子前,那人着浅色绣金边的袍子,腰系银色繁复凤兰花纹腰带,长姿微弯,一截好看的白皙胳膊露在阳光下,仿佛就要半透明了一般,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淡漠,生生与人隔了距离出来,这也是周边的姑娘只敢驻足围观,却不敢上前打扰的缘由。

    “我家公子好看么?”

    “好看”重宁如实答道,视线仍停留在街对面。

    “好看也不是你家的。”跟梢又被抓了的坛九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又很是懊恼,公子叫他偷偷跟着,结果没走几步就被抓了的,实在颜面无光,又皱了皱眉,觉得是这丫头太谨慎,谁料到她加快步子是躲起来为了抓自己,唉。

    “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说我跟着你了,我路过!”某九很是消极道。

    重宁也不恼,心里还压着事儿,不打算问究下去,正待离去,就看着坛九睁圆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一处,如同见了鬼般,“苍天,我这是眼花了吧?”

    “什么?”

    “公……公子在作画?!”坛九表现得很震惊的模样,“这这这……公子不是最讨厌做这件事?”

    重宁被他说的不解,看着那人熟练模样,不禁偏头顺口问,“为何?”

    这厢还处于震惊的坛九,张着嘴顺势答了,“听说公子生母就是一口血喷在未完成的画卷上死的……”话一落就知不好的坛九再次捂住了嘴,暗怨自己漏嘴速度快,瞅见重宁眼中情绪微微起了波澜,双瞳卷起了一丝微微的怜悯。

    “喂,你当没听到成不成?”坛九难得了掰正了神色,凝着她故作凶恶道,“若敢在公子面前提起,我一定饶不了你。”

    重宁好笑之余生了一丝感动,这人是个忠心护主的,可怜她连从小跟着的侍女都……眸光掠过一抹暗色,愈发没了心情。应了坛九安了他的心后,各分了两路,想着趁天黑前赶去茶楼问问,那钟地方的消息四通八达,也许有人会听过见过。

    只是分开还没多久,快走到茶楼的重宁就见坛九又匆匆跑了过来,唤着等等。

    重宁停下来,有些不解他怎么又回来了,坛九怀里抱着两个卷好的画卷,不甚甘愿地递到她手里,脸上的不虞显而易见。“喏,我家公子叫我给你的。”

    重宁接过画,心间染着隐隐的明朗,似乎有一种预感,抱着一幅,展开了手中的一卷,远处城墙边高墙巍峨,城边围着湛蓝的海水,一望无际天水交融,分不清彼此,似乎是融合一般,平静过后仿佛一道优美的波浪齐刷刷地向海岸涌来,好像一匹匹飞驰的骏马,又如一条暴怒的白色巨龙,动静结合之美,确实是令人神往。

    放下这福,她心情激动的再打开另一幅图,并非想象中的枫叶连天,而是悬崖峭壁,从中眺望的天边云朵烧的火红火红,一朵朵绵延起来,宛如层层艳红的枫叶林般美丽妖娆,美不胜收。

    重宁像抓住救命道稻草般紧紧地抱住了两幅画卷,当真是意外之喜,瞥见坛九盯着她怀里的画一副像被抢了心上人的吃醋模样,稍稍收敛,郑重感谢道,“劳烦小哥带个话,萧公子今日之恩当欠下的人情,日后若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重宁绝无二话。”

    坛九撇了撇嘴,抱手不做理睬,这小厨娘上回帮公子洗澡,向来不喜人伺候沐浴的公子破例了,这回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也因为小厨娘破例了,从来不画画的公子今日一画就是两幅,匪夷所思,不可思议,万万想不到!

    ……

    过了五日,重宁带着杨蓉和梧桐一起来了老大夫宅子,容缙听到拍门声去开了门,三人一进来就见老头在屋顶上的一块空地铺了稻草,来回在房顶上打滚,梧桐手里提着准备好的新鲜食材,第一次见识这么怪异的事,不由觉得滑稽忍不住掩唇噗嗤笑了,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容缙抬头往那处看了一眼,不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师父他老人家有不一样的晒太阳方式。”

    “阿缙,你快上来给我挠挠,后背晒得发痒。”某个无良师父当场就把小徒弟给他圆脸面的话给拆了,蹭得愈发起劲。

    “……”

    梧桐瞅见俊美少年耳根泛起的红晕,憋了笑地转头当没看见。重宁见过一次,倒不觉得惊讶,退了几步扬着脖子对着屋顶喊道:“元大夫,您下来吧,当初说好的三样东西我带来了。”

    老头灵巧的转动了身子,趴在茅草上笑嘻嘻的俯瞰着下面,“可别叫老夫失望。”

    重宁胸有成足,眼中锐利的光芒隐显,“您等着瞧罢。”

    老头别有意味的一笑,飞身轻跳,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在了四人面前,拈着花白的胡须,“有意思,有意思,你这娃娃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快让我瞧瞧。”

    “东西要现做,想借您的厨房一用。”重宁话落,容缙就给指了方向,带着她去了厨房。

    老头难得的没说什么,默许了徒弟的行径,脸上依旧笑着,嘴角却轻轻翘起一抹怪异的弧度,低着声音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眼神当中透出一丝缅怀。

    杨蓉怕染了食物的干净,不肯进厨房,容缙搬了一把木椅子找了空地,让她在外面暖暖的晒着太阳,老头期待惊喜也不肯进厨房,也让容缙搬着一把木椅子坐在厨房的不远处。梧桐要做帮手,容缙则是好奇,就一道留在了厨房里。

    重宁围上兜子,取了梧桐背着的木箱子打开,里头陈列着一些瓶瓶罐罐,角落里有几个油纸包,是她跑了一趟泗水镇求尹老太太帮的忙,从杂物房取的。

    用新鲜肉厚的椰肉烘干制成的椰蓉,色白细腻,如同碎碎的雪花粒子,用它来作雪景再恰当不过。而下面一层重宁想到的是椰汁糕,在装水的小盆里倒入椰浆,加白糖小火煮开,再加入凝粉搅拌均匀后关火,最后倒入容器里,放入木箱另一侧的铁匣子里用里头的冰块进行冷藏。

    这一步骤需时较久,重宁也不闲着,动手做起第二道来,用的是外邦来的酒,橙子皮酒精浸泡之后蒸馏而成,无色透明,又具有橙子的清香味。她和裴毅试验了多种酒液,与蓝色浆果相溶,属这种酒最能体现,加入适量凤梨汁,混合在一起封严罐子一阵猛烈摇晃过后,系上绳子放到井水里沁半个时辰。

    容缙看得眼花,也没见过她用的酒,只是觉得这几样混在一块儿……还能喝吗?

    待时辰一到,梧桐帮着去了盖子,只见蓝色的液体从瓷瓶里缓缓倒出来,宛如是真的湛蓝色的大海一般,色泽半透澄净得好看。重宁取了专门盛放果酒的透明杯盏,盛入酒液,端了出去。

    老头扫了一眼,蹙着眉头显然是有些失望。“不过就做成了蓝色的水,这也叫海。”

    重宁不置一词,只请他品尝,老头端起来尝了一口,就立马感受舌尖被一种奇妙的味道包裹了起来酸苦清爽,却有种令人陶醉的感冲击而来,冰冰凉凉的从喉咙滑到胃里,仿佛真的是大海惊涛拍浪,忽而平静,忽而涌动。

    重宁看他的神情已然猜到,不由笑盈盈的问,“白令海,您老还满意?”

    老人哼了一声,没说不满意,也没说满意,只是默默的把酒都给喝完了,眼神顿时变得的有些飘远起来,那酸甜的滋味叫他想起了多年以前那人还在的时候……

    紫霞山的枫叶红,重宁用枫糖浆灌入特质的油纸兜,兜尖戳孔,握在手中如同画笔,将那火烧云淋漓展现,随后还是用的可可粉同样原理的勾勒出悬崖峭壁,在白净的空盘上作画般的描绘出这一美景。

    最后也是最初做的祁连雪景,椰汁糕制成做底,撒上白白细细的椰蓉,因瞧着单调,也难为食材,重宁就请了手巧的木匠做了个十分小巧的木屋子,安在椰汁糕上,覆上椰蓉白雪,就多了一分意境。

    三道菜都一一展示完毕,老头凝着雪景上的木屋陷入了思绪中,眼神空洞迷离,卸下所有的防备与玩心,眸底浮动着深深的眷恋之感,一片白色氤氲开来,仿若有个人在耳畔絮絮轻语。

    元烨,我们在这里搭个屋子,等你厌倦了尘世,就回来这儿度过余生可好?

    容缙看着这样的师父,不由喃喃,“师父是想起师母了,他二人年轻时曾一起云游四海,踏遍山河美景。只是后来师母被害身故,师父报了仇回了这儿就变了性子,我已好久没看他这样的笑了。”

    重宁和梧桐听到此番话皆是一愣,两人仿佛看到了同样的湖面,白雪皑皑的林子里,浩瀚的蓝色大海边,和火红的云彩下,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恋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万里河山,唯有与你一起才是最美好的景色。

    ……

    春末夏初,下了几阵雨后天儿终于回了晴,艳阳高照,让人觉着热了起来。街上行人减了袄子,穿得薄透图凉爽,只在路过树荫遮下的灰瓦宅子时觉到一股凉意,闻着里头透出来的淡淡药味,闻不住的加快了步子走开。

    衬着外头一路而来的寥落庭院,这往日车水马龙衣香鬓影的钟府愈发显得冷清,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寥轻轻渗入肌骨。正茗居钟鸿飞的住所,还未靠近一股浓浓的药味就扑面而来,门窗捂得紧紧的,一个神情懒散的媳妇子守在门口不住的打哈欠,见有人过来,忙板正了身子,冲着行礼。

    “四太太您……您今儿怎么过来了?”阮娘有些紧张地回望了里头一眼,提了嗓音磕绊绊说道。

    被唤做四太太的女子披一件湖水蓝薄绫纱袄子,旭日初春颇是清丽妩媚,身后跟着一端着个雕绘着荷叶莲藕红漆盘儿的丫鬟。海氏站定在门口往关着的房里头望了一眼,“怎的,我这做夫人的探望老爷还要你一个婆子同意不成,还不让开。”

    “这……”阮娘念着方才进去之人的交代,杵着身子进退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着身后的门吱呀一声的开了,暗地里松了口气,退在了一边。趁着没人发觉的空档,又别了海氏身后跟着的丫鬟一眼,个嘴碎的,老爷醒来的消息这么快就传给了最能折腾事儿的四太太,二人对上,免不了一阵吵闹的,到时又把老爷给吵晕过去。

    “哟,我还以为里头的是大夫,原来是姐姐您吶,老爷醒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传的不及时,姐姐得治治手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之间有隔阂,你想一个人专美于前呢。”海氏笑得明媚,却也压不住话语中的刻薄劲。

    “妹妹误会了,老爷刚刚醒来,我正打算着人去通知你们,老爷又昏了过去,这不出来找大夫瞧瞧看。”许氏也同样笑着,眼底尽是冷意。

    海氏闻言一顿,巴巴地望了一眼房门,生了退意,嘴上却是不饶道,“怎的这般巧的,我要见就昏过去,总不会是老爷还是姐姐不待见,不想我见罢。”

    许氏心里冷笑,分明是她自己怕老爷的病症有染,不愿踏足,这会儿一听醒了倒是想来表现,哪有这么好的事儿。面上却是不显,一派和善,“妹妹说哪儿去了,老爷就在里头,妹妹要看随时进去看,陪在跟前的,保证老爷一睁眼就能见着你,念着妹妹的好。”

    “……”海氏一噎,她自然不会进去陪着,上个大夫怎么死的她可亲眼见了,满身发疮的极为可怖,那人之前一直在屋子里为老爷诊治,定是因此受了染,打那以后她只进过老爷房里两回,回去都用艾叶煮水好好洗了才安心。

    不过许氏就不同了,每回老爷醒转她都在,也不见任何措施,还真为了老爷肯舍身?海氏抽了抽嘴角,看向许氏的眼神也有了一丝不同,讪讪道,“我又不是大夫帮不了什么忙的,姐姐还是快些请大夫过来瞧,免得延误了时机。”随即话一转的,带着几分懊恼道,“这月统共醒了两回,两回都只见了姐姐,我怎么就赶不上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氏嘴角笑意一僵,神色透出一丝不自然,只是转身带着丫鬟离开的海氏没来得及发现。房门前,许氏伫立着目送海氏主仆走远,回头扫向了阮娘,凉声吩咐道,“你且在这儿守着,除了丁大夫谁也不许进,省得感染了病症,害了一家子。”

    “是。”阮娘紧张着应下,下意识地往边上又挪了挪,也是生怕被感染。这一幕落在许氏眼里,勾了勾嘴角,拂袖离去。

    被捂得严实房子里,紫檀雕绘草鸟虫花样的床铺里躺着一名消瘦面苦的男子,这会儿眼睁得大大的,手费力地往前伸着,张着口却发不出半点声儿来,半晌之后,才颓然放了力道,瘫在床上流下两行浊泪。

    海氏回了玉琼苑,急忙洗了个澡换身衣裳,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鼻端总能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药味,正晦气着忽而想到隔壁苑儿里的人,正要出门寻过去,就听着翠屏说有客人上门。

    待见着来人,海氏是真真的喜着了,她是最后一个入门的小妾,原是京城红楼的歌妓,知府在四喜楼做寿,因着钟鸿飞极会来事儿,就把她当作回礼送了,从良之后就彻底与京城那头断了。再见到昔日一同患难的好姐妹,禁不住红了眼眶,抱在了一块儿。

    女子生的一张芙蓉瓜子脸,身着一件玫瑰紫的遍地缠枝芙蓉花的锦缎褙子,斜堕马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红包是牡丹花样的珠钗,一副娇俏可亲的模样。

    “秦桑,我们有个五六年没见着了罢,可还好?”海氏打量着她,视线落在了她挽起的发髻上,已是出嫁的妇人,不由好奇道,“桑桑当年放话可是与绿绮厮守余生,哪家的公子这么有本事让你食了言?”

    秦桑听着她打趣的话儿,不好意思地嗔了她一眼,笑容里染上几分甜蜜,“磨不过只好依了,就在几月前,这不跟着来了宛城,想着你在这儿来瞧一瞧,你呢,那位钟老爷待你可好?”

    提到这,海氏的眸子黯了黯,因着没人诉说憋了一肚子的话一股脑儿地都倒了出来,钟鸿飞病倒后许氏霸权,各院里都苛刻不少,又因着出身的缘故,交际应酬没她什么事的,比在红楼里还没了自由。两人拉家常,大多是海氏在说,秦桑听着,不时搭上几句,让她一吐为快了先。

    秦桑拿了茶壶给两个润瓷浮纹茶碗里都添上了水,细心地盖上茶碗盖,叹了口气,“照你这活泼性子在这府里确实闷着。”话一顿的,转而扬起一丝笑意道,“相公要在此地久留,我闲着就来找你,陪你解闷儿。”

    海氏闻言扫了方才的愁绪,也是颇为高兴,余光瞥见秦桑穿戴不菲,心生羡慕,多问了几句才知她嫁的是京城白家三少,。公公是当今的户部尚书,膝下三子,各有所成,大少和二少征兵沙场,威名远播,白家三少生得风流倜傥,一手金算盘打得倍儿溜,是做生意的好手。说起来白三少还是钟鸿飞的小舅子,钟宁生母的胞弟。

    难怪……海氏垂眸,心底生出了几丝妒意,待她问及时也就有了保留,将钟府的情况轻描淡写而过,心下也是有些不解,白家小姐与钟老爷的事她有所听闻,白家因此恼上钟家,多年不曾有生意往来,这会儿怎么……

    秦桑见她一问三不知的,也就放弃了,见时候不早,同她辞别,约了改日一道喝茶。待秦桑离开后,海氏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自己又想不明白,往回走着临到自家院子拐了弯的去了褚玉阁。

    院子里种着两棵极高大的栀子花树,此时正是开花的好时节,叶瓣翠绿,花形润白,随着微风将阵阵清香柔柔相送,很是好闻。海氏带着丫鬟进了褚玉阁,在用饭的厅里找到了夏氏。

    圆圆的红木八角雕牡丹浮纹大桌上摆放着好些吃食,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周边团团摆着红豆米面发糕,鹅脂酥炸豆沙麻团,四色葱香画卷,还有枣泥山药糕,甜咸两色粥点,金米南瓜粥和香菇鸡粥占了一角,搁在夏氏面前,还未开动。

    海氏扫了一眼,蹙了眉头,“怎么每回见姐姐都吃这些个,不多吃点好的,身子怎么好得起来。”

    夏氏生得柔弱,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说话声儿也是柔柔的,叫人添了碗筷,招呼她一块儿坐下用点。海氏在她面前也有些敛了性子,总觉得自个儿说话一大声了就能把对面之人惊着,因着心里头存着疑惑,先行问了出口。

    白家,许氏,钟府三者之间的关系,晚来的海氏或许不太清楚,同一圈子里嫡小姐出身的夏氏可是清楚得很,只是那时不曾想到这当笑话的听的事儿过了还不到一年就家道中落,自己也进了这座宅子……

    夏氏听完海氏所说,就约莫明了,当初白家因钟鸿飞在白氏难产去了之后连纳两名妾室恼上,许氏与白氏情同姐妹,又因着嗷嗷待哺的钟宁白家忍了,而她……白家只觉先前受了钟鸿飞蒙骗,断了往来。

    如今白家三奶奶说的生意,定是白氏的闺中之友许氏在穿针引线,因着钟鸿飞病入膏肓缓和了两家关系,只是……依着许氏心性,真是找个靠山如此简单?

    夏氏捧着南瓜粥,小口吃着,正暗自思量着,就听着海氏一脸兴致道,“要真是个生钱的,我倒想投进去些,钟芙母女把着钟家里外的,都没什么闲钱置买东西的。”

    “妹妹若是信得过我,这生意千万别掺和进去。”夏氏放下白瓷碗,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摁了摁嘴角,“如今她二人掌权,是没咱们什么事儿,还能有一席之地,还是看在老爷的面儿上,要是老爷一走,钟府成了许府,你说还有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海氏心里一咯噔,叫她的话给惊着了,咬着唇的,半晌不知所措道,“我去瞧过老爷,说是又恶化,这离去不去的,我瞅着也没差多少了,咱们可怎么办?”

    夏氏抿了口茶水,亦是叹了口气,“当初钟宁在时,好歹有个牵制,不至于翻了天去,如今真是要变了天了,你我膝下又没孩子,如何去争。“

    “孩子……”说到这个,海氏心里更恶,她进府里好几年一直无所出,起先还怀疑是自己身子缘故,后来叫外头的大夫看了才知道是一直服用了药物,绝了子孙缘,能做出这等事的除了许氏不作第二人想,这会儿提起被戳了痛处,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一人来,陡然兴奋道:“姐姐,有孩子的。”

    “嗯?”

    “那个……那个叫绿枝的,当初在姐姐你身边当差,勾引老爷,那时候诊出来肚子里已经有了老爷的种,让许氏瞒下给赶出了府,后来老爷知道不是还罚了许氏那贱人,是不是有这事?”海氏入门虽晚,可最喜欢听宅子里的辛秘事儿,陈年旧事也不放过。

    夏氏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凤眸闪过丝幽深的光后,略作沉吟道,“是有这事,可老爷派人去找的时候,绿枝早就没了踪影,是死是活还不清楚呢!这会子提起你想作何打算?”

    海氏眼眸一亮,“我差人将那孩子找回,到时候认在姐姐名下也好,我名下也好,总归是一气的,可与钟芙有个制约,总不能干等着她们母女二人霸了宅子的。”

    夏氏点头,看着海氏匆匆离去的背影,掠了掠鬓角,嘴角含着一丝冷意,绿枝啊……那孩子如今也有十三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