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外

竹寺水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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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身体无碍,那我也安心了。”沈婉蓉从床边起身,“你好生休息,莫要再淋雨。”话落,她便要离去。

    沈霜照赶紧喊住了她:“师父,你等等。”

    “何事?”沈婉蓉停下脚步,回首。

    “我这两日身体不适,可否让我免去每日早晨给你请安的事儿。”说完,沈霜照低头紧咬着下唇,避免与沈婉蓉目光交汇,生怕她看出些端倪来。

    沈婉蓉笑了笑:“可以。”

    沈霜照神情这才稍稍松懈:“霜儿谢过师父。”

    沈婉蓉正欲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对侍女说道:“你们好好照顾她,别再出什么叉子了。”

    两个侍女欠身:“是。”

    沈婉蓉走后,屋子里仅剩沈霜照与侍女三人。沈霜照从床上起来:“快去把我的衣服拿来。”

    其中一个侍女拦住沈霜照,哀求道:“沈姑娘,算是奴婢求你,这个时候不要再出去了。”沈霜照从来不会这样,这两天是怎么了?

    另一个侍女也随之跪下:“沈姑娘你还病着,我们让你出城若是被城主知道了,城主非得砍了我们的脑袋不可。”

    沈霜照说:“两位姐姐请起,我真是有要事在身,否则我也不会做出此番令你们为难的事。”

    “既然沈姑娘知道这事会令奴婢们为难,那还请姑娘你不要再出内城。”

    沈霜照无奈,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出门的决定。雨还在下,凌烟应该还是被滞留在客栈。她说:“我答应你们就是了。”

    “多谢沈姑娘。”两人喜形于色,“我这就去为霜儿准备晚餐。”

    沈霜照抿了抿唇,见窗外雨还在下,她躺回床上,望着头顶的床帘出神。雨不停,凌烟就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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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夜里,雨总算是停了。不过前几日刚到来的春日暖意早就被这一场大雨冲散了,寒气与湿意在城里肆意地游荡。

    沈霜照被两位侍女轮流看守了一天一夜,她寻不着机会溜出去。到了第二日晚上,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今日白天她听说河水虽有退去,但靠着老汉的一叶小舟仍是过不了河。恐怕要到明日才可渡河。如此说来,凌烟应该还在城内。

    沈霜照习惯性地晃了晃左手的铃铛,她今夜一定要出去。

    屋子里,只有桌上的一盏烛火陪伴着凌烟,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橙黄的烛光照亮了她半张脸,她目光定定,眼眸里藏进了千丝万缕的思绪。凌烟的确是出了神,所以当她蓦然发现门上倒映着一个人影时,心中被狠狠地惊到了。

    “谁?”凌烟提高声音,警觉地问道。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凌烟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她起身,替沈霜照开了门。

    “霜照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凌烟紧握住沈霜照的手,“前日你一去之后再无消息,我真替你担心。”

    沈霜照愣了愣,不由低头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上,凌烟她握着自己的手啊……

    “为何不说话?”凌烟没有看出沈霜照发愣的原因。

    大概是自己刚从外面进来,所以比起自己的手,沈霜照觉得凌烟的手好暖。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如一股暖流,一直流淌到了自己心里。

    “因为一些事耽搁了,也未来得及让人传个信给你,让你担心了。”沈霜照不留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掩饰着自己的那一点不自在。

    凌烟也随着她坐下:“你没事就好。说到底,这么晚了你还过来着实没必要。你我只不过萍水相逢一场,你无需为我做这么多。”

    “三年前我们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凌姑娘还愿意冒险救我。”沈霜照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我做什么只源于我认为该这么做,与他人无关。”

    凌烟莞尔,却默而不语,脑中只想到了两个字——固执。眼前的孩子将来若是爱上了谁,恐怕她的爱也会偏执得很。不知这样对对方而言,是福还是祸。

    “再等一会儿天就亮了,河水应该退去了,到时我就送你去渡口。”沈霜照也怕凌烟对水澜城不熟,找不到出城的路。所以,她要亲自送她去河边。

    凌烟点头:“有劳你了。”

    沈霜照勾了勾嘴角表示不客气,漂亮的眉宇间浮着淡淡的笑意。

    凌烟目光悠柔地凝视着她,小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很快,两人之间就只剩下沉默。一个喜欢安静,另一个也不爱说话,这倒也不算什么尴尬的事。

    天际逐渐泛白,水澜城的城门也开了。为了少惹麻烦,沈霜照带着凌烟早早地就出了城。

    兴许是她们来早了,那撑船的老汉还未出现。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老汉打着哈欠懒懒地走来。

    “哟,姑娘是你啊。你可来得真早,都赶上我今天的第一趟船了。”老汉冲着凌烟笑,给过他重金的人他自然不会忘。至于沈霜照,他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三年前的事。

    他跳到船上,问:“是姑娘一人要过河吗?”

    “是。”

    “不是。”

    几乎是同时,凌烟与沈霜照回答道。

    “究竟是不是啊?”老汉被她俩不同的回答弄糊涂了。

    沈霜照轻声对凌烟说:“三年前我去青城的时候听说,青城靠近河边的地方有片树林,那林子里常有歹恶之人出没。你一个人,又不会武功,我怕你吃亏。”

    “我从青城过来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并未遇上你口中的歹恶之人。或许那只是传言。”凌烟说。

    沈霜照偏偏不依,执意要送她到青城才肯罢休。凌烟拗不过她:“好。可是你答应我,若是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听我的。送我到青城城门口你就回水澜城,不得再踏入青城一步。”她可没忘之前沈霜照在青城里生出了多大的事端。

    “我答应你。”提起过往的事,沈霜照也是无比后悔。当时年少无知,她确实是做了许多冲动的错事。

    老汉解了系在岸边的绳缆,用长长的竹竿将船支离了河岸:“两位坐稳了——”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只有老汉独自唱着歌。

    “拐过前面这片芦苇荡就到咯……”老汉声音洪亮。

    凌烟小心翼翼地从船上站起身来,望向远处。待到船头拐进芦苇荡时,凌烟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沈霜照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蹙眉疑惑地问:“怎么了?”说着,她作势也要站起来,只是凌烟极快地将她按了回去。

    “我看见兰心和雪梅带着大队人马在岸边。”凌烟也蹲下,“他们一定是发现了我出城的事了。”

    沈霜照惊惶:“这可如何是好?不如,乘现在我们掉头回水澜城。”

    凌烟也是惶恐不已,她否决了沈霜照的建议:“不行。他们早就料定我今日会回城,而且方才他们定是看见我了。我若是回水澜城,只会掀起更大的波澜。赵越瑶或许会借此事挑起争端,到时会牵连一大批人。所以我必须回去。”为了秋蕊,她也得回城。

    沈霜照摇头:“你若是回去了,赵越瑶……”

    “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相信我。”这点凌烟有把握。

    “可是……”

    凌烟打断她:“没有可是。你答应过我,出了事你要听我的。”她又想了想,“当务之急是把你藏起来,不能让他们看见你。不然,你今日必定会落入赵越瑶手里。上次的事她可一点没忘记。”可是这叶小舟哪有藏身之处?

    “藏起来?”沈霜照朝四下望了望,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河中。

    “沈霜照!!”凌烟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沈霜照从水面上露出头来,此时她早已全身湿透:“凌姑娘,很遗憾我不能送你到青城。既然我答应过你要听你的话,那我只能这样做了。”今日的河水分外刺骨,沈霜照强忍住寒意,“你多多保重。待你与那些人离去后,我再回水澜城去。”

    凌烟眼眶一热,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惟有不住地点头。

    撑船的老汉听了她们的对话,他也瞧见了青城岸边那些拿刀持剑的人,光是那阵势就令人害怕。他又想起那日凌烟给他的那锭银子,心中的恐惧更甚。老汉企图调转船头回水澜城,好远离是非。

    沈霜照很快发现了老汉的意图,她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老汉说:“我可不愿与青城的官兵结梁子,你们要是想过河,自个儿游过去吧。”

    沈霜照瞪着他,冷声道:“我问你,你究竟载不载她过河?”

    “不载了,不载了!”老汉固执地回答。

    沈霜照冷笑,抽出落在船上的剑,指向老汉:“不载是吗?那留你也没什么用了,不如送你去喂河里的鱼。”

    这下老汉吓呆了,突然就认出了沈霜照是三年前传说中刺杀赵越瑶的人。心里认定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连声求道:“饶命,姑娘饶命啊!”

    “那你还过河吗?”

    “过!自然是过的!”

    沈霜照这才收回剑:“你好生送这位姑娘过去,我在这儿看着,你若是敢耍花招,我马上要你的命!”

    老汉连连点头。

    沈霜照躲在芦苇荡边,直到看见凌烟上了岸才安心。但愿凌烟回去后不要出事才好。

    沈霜照全身湿透,风一吹她冷得直打哆嗦。原本想等到那老汉返航后她再搭他的船回去,不想老汉把船开得远远的,绕过她自己回城去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他一定是在报复自己。大概这老头吓得今天都不会出来了。

    生气归生气,沈霜照还是不得不考虑现在最为现实的问题——她该怎么回去。

    自小在水澜城长大,她的水性不错,可是河这么宽,要一个人游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事,况且这天气还这么冷,她前两天受了风寒身体虚着呢。可是她也不能在这芦苇荡附近待一天吧?

    思来想去,沈霜照觉得以她现在的体力,顶多能游到青城的河岸。那就去青城的城外待上一晚,再想办法回城去。那里有树林,好歹可以生个火取暖。

    想着,她就朝岸边游去。好不容易上了岸,衣服上的水还未来得及拧干,她就听见了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我当真是幸运,刚到青城,就捡了只落汤鸡。”

    依旧是妩媚戏谑的女声,与三年前一模一样。沈霜照抬头,首先入眼的便是那粉色的面纱。

    “沈霜照,别来无恙。”陆清容冲她笑。

    沈霜照身上还在不停地滴水,她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身体更冷了。

    同样的话,怎么从陆清容嘴里说出来,就令人毛骨悚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