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Attire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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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阳仙宫于离恨天上,终日为祥云雾霭所缭绕。宫殿周围并无天侍把守,宫宇内部亦无仕女侍奉。昭阳仙宫轩敞之极,却并不如其他宫殿那般人声鼎沸,相反的,安静得像一座空旷的坟,就连羲和神女的光芒都照射不进这冰冷的大殿,只有时不时吹来的风没有忘记这里,它会拂动轻柔的纱幕,令点缀其上的金饰与佩环发出轻灵悦耳的声响。

    甩下朝堂上的众仙之后,天帝便自行回到了这里。这里是天帝的寝宫。天帝下令,不许任何人停留在他的宫殿周围。只是今天,却是有了个例外。

    他看见黑衣的律法天君站在昭阳仙宫的殿门前,手中还拿着之前自己丢下的玉符。那道玉符是令仙卿下朝后前来觐见的指令,沈厌夜自然也是认得的。

    “陛下。”沈厌夜单膝跪下,向他行礼。

    “既然来了,就进来说话吧。”

    紫檀木门在他门前开启又在他身后阖上,再次将外界的一切隔离开来,让殿内的一切恢复了沉寂。沈厌夜跟在天帝身后,身着帝服的男人并未取下那看起来便很重的冠冕,而是信步来到了后殿。

    天帝手指轻轻一捻,殿中的烛盏便燃起了火,一切的事物都在这温和又飘渺的光中现出了形态。这里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屏风,华帐,纱幕……就连地面都是黑曜石铺成,像是凡人的灵堂。“灵堂”的墙上,挂着一幅画,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人的肖像。

    只是,那人的脸被梁上垂落的黑纱遮住了,沈厌夜看不见他的容颜,只能看见那人唇边挂着一抹微笑,看起来端是随性不羁。天帝看了眼沈厌夜,指尖轻轻一弹,一阵清风掠过,掩盖在画像上的黑纱被吹开,轻柔地落在了地上。

    “他叫煙岚,你和陆欺霜共同的前世。”天帝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为定,他便是那遁去的一线生机。”

    透过薄薄的宣纸,“一线生机”正静静地望着他。他薄唇轻扬,唇角一缕弧度如同池水因春风吹拂而过而泛起的涟漪。只是,煙岚的眼神却是涣散着的。他凝视着前方,目光似悲悯,似喜悦,似疲惫,又似乎只是淡漠。

    ——在昏迷的三百年间,他一直在各个时间点之间穿梭着。他虽然没有看到过煙岚,但是他见过另一个人,那人有着同样的眼睛。那手持冰剑,风骨如雪的白衣剑仙。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过悲伤、喜悦、痛苦、迷茫、疲惫,甚至疯狂……最终,在经历了一切后,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去,她的唇角挂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然而她的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那双美丽的瞳仁里只剩下清清冷冷的漫天飞雪。她的眼神是涣散着的——许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还该注视着哪里,还该把希望寄托于何方。然而,她的目光永远固执地向前望去,她永远看着远方。

    一想到陆欺霜,沈厌夜闭上眼睛,内心叹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目光中已无伤痛之色,平静得如同幽深的潭水。他不知道天帝为何会在自己的寝殿为“一线生机”设这个灵堂,但是天帝未曾问他的意见,他亦无话,于是只是颔首表示知道,并未说些什么。

    而天帝在短暂地介绍了画中人后,便缄默不言。沈厌夜不解地望向天帝,只见那坐拥九霄的人在自己出神的片刻已经摘下了冠冕,一双凤目带了笑意看向自己。在仙天之上,从未有仙灵见过天帝真容,即便是一直侍奉在他身边的神女巫阳也不例外。

    沈厌夜微微皱眉,不知天帝这是何意。

    “这帝冠虽说华丽,却也重有万钧,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天帝随手将冠冕放在了煙岚的画像前,伸出手按住后颈的位置,活动了一下颈项,“戴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卸下这个担子……”

    他语气平和随性,甚至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根本像是在和多年的故交说话。只是,他到底是九霄之上的天帝,六界的统治者。若是其他仙人听到这话,怕是要噤若寒蝉,诚惶诚恐,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多言——没有人敢反抗天帝,但是假若迎合他的话,那岂不是煽动天帝退位么!

    沈厌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但是他还是保持冷静,不动声色地说道:“陛下说笑了。”

    天帝摇了摇头,向沈厌夜的方向慢慢踱步而来,华丽的帝服在黑曜石的地面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空旷又安静的大殿里显得分外突兀,甚至有些刺耳。最终,他停留在沈厌夜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没有。天帝微微低头,望进了律法天君的眼里。

    ——曾经,在生灭无法调和,天地终将走向毁灭之时,煙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将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一为“灭”,一为“生”。他希望“生”可以打败“灭”,然后减缓末日到来的时分。

    沈厌夜是煙岚唯一的希望。同时……也是他的转生。

    那坐拥凌霄殿的帝君早已摘下了在众仙卿面前的面具,他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哀伤。恍然间,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那黑衣的天君,还是那画中的男子。他望着影夜魔龙犯下的罪孽——人间纷飞的战火,向自己道别。

    “‘生’与‘灭’已再无法调和。太昊,自此一别,后会无期。”

    ……

    “……”

    此时此刻,四下无人,站在他面前的恍然已然不是沈厌夜,而是煙岚本身。沈厌夜光是发觉了陆欺霜和煙岚的相似之处,却不知身为男子的自己其实更加接近煙岚——他二人的相似并非是指容貌的相近,而是两人的愿望。……也是了,沈厌夜就是煙岚的希望,他希望他能打败陆欺霜,劝阻陆欺霜,重新调和生灭……这,不也是律法天君苦心孤诣的一切吗!

    “煙岚……”

    仿佛是着了魔一般,他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抚摸沈厌夜的脸。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对方脸颊的时候,手腕却被一只苍白但是有力的手禁锢住了,再也不能向前移动半分!

    眼前的幻觉瞬间烟消云散,天帝这才如梦初醒。沈厌夜没有说话,只是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腕,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睛平静无波,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那带笑的面具再一次覆在了他的脸上。天帝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对方握住的手:“诸天仙灵都说卿刚正不阿到几乎不通人情,冷漠到几乎木讷,朕可是体会到了。不过,卿这是要忤逆朕的意思?”

    两人的脸相隔很近,天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多年前,他未曾望穿煙岚的眼睛,如今,虽然他长了沈厌夜不知多少个千年,他不得不承认,他依旧无法轻易通过那双墨玉一样的眸子看到他的想法,这个认知让天帝感到有些不悦,却又有些好笑。他忽然想戏耍一下这个总是杀伐果决的天君——不知他究竟是戴了一张寒冰的面具呢,还是这本来就是他原本的样子?

    “沈仙卿,朕对你的纵容似乎是过头了呢……你和妖剑劫火厮混,私自去魔界参与他们的内务,在人间制造诸多的混乱,朕都没有罚你,不想你如今居然得寸进尺,连朕的意思都干公然违抗了呢?”

    此时此刻,饶是沈厌夜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根本没有想到天帝会忽然来这么一下,故而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非常失礼地挡住了帝君的手。只是……就算是他的理智给他反应的时间,他势必也要违抗天帝的意思,怎么也不可能像一座雕像一样杵在那里。只是,天帝的话和眼前的这个灵堂倒是一下子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天帝对自己这么好,原来是因为“一线生机”的关系。

    “陛下恕罪。”沈厌夜顿了顿,又道,“请节哀顺便。”

    黑衣天君放下了手臂。无论他内心想法如何,沈厌夜的语气和表情和往常一样不见任何动摇,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倒也很适合当那杀伐果决的律法天君。天帝觉得无趣,又早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便收了手去,理了理衣袍,与沈厌夜拉开距离。

    “言归正传,沈仙卿,朕召你来昭阳仙宫,是为了把生死镜的碎片交给你。”

    天帝卷起了“一线生机”的画像,露出了墙上的符咒。天帝敛目捻诀,但见金色的光芒渐次在那符咒上闪过,然后那符文便消失了,一个翠玉的匣子浮现在了天帝手中,流光夺目。天帝珍重地捧着玉匣,将它交在沈厌夜手上。还未开启盒盖,一股清灵的法力便溢散开来,和他在魔界得到的碎片给人的气息完全不同。

    沈厌夜向天帝道了谢,便轻轻开启了匣子,一片纤薄的碎片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那碎片散发着淡淡的银白色光泽,为祥和的灵气所笼罩,令整个后殿都陷入了一片氤氲缥缈的云气之中。

    “你在魔界得到的那个碎片,是属于阴面的碎片,而昭阳仙宫的碎片,属于生死镜的阳面。想要让生死镜复原,六个碎片缺一不可。”

    沈厌夜点头,但是他却想起了煙岚留下的幻影对他说过的话,烟岚说,只有收集了这些碎片才能打破生与灭的劫。于是他问道:“陛下可知‘生’与‘灭’的劫是什么?”

    天帝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朕也不是很清楚。既然是煙岚告诉你的,怕是只有他才知道答案。”他沉吟了一会,道“但是,若说是劫难的话……月卿应该对你说过,这个世界曾经多次毁灭瓦解,此间万物托生于其他空间吧?然后,这个世界的时间点会被拉回过去,此间万物重新回到过去,重新经历曾经的一切。”

    “您认为这劫数便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在被不断回溯?”

    “是的,而且朕很肯定,这是煙岚所为——或者说,是他设计的。也许,你需要重圆生死镜,才能打破这个循环。”

    沈厌夜想着下一步该是要去雪海天池或者人间取得下一个碎片,然而天帝又发话了:

    “沈仙卿,捉拿破军剑灵和遗音琴灵的事情可以暂时缓一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重圆生死镜。今次的浩劫已经开始了。如果你不尽快完成生死镜,这个世界会再度毁灭,然后再被拉回很久以前的一个时间点,一切又要无限循环下去。”

    “浩劫?!您说的是……”

    “是‘灭’。”天帝道,“你去人间的天音城一趟……就明白了。陆欺霜……她现在大概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