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8她在谁的房间里

清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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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若拙匆忙逃回酒店,刷卡进了房间,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半天不想起来。

    她心里乱极了,又认为自己不能这么被动,必须要想个办法在不惹顾钦辞生气的情况下主动坦白。哪怕只是旁敲侧击、打一打预防针,也好过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在拍卖会上被他撞见。

    以顾钦辞对她微乎其微的耐心,那场面势必会发展成不可翻覆的灾难!

    她得自救!

    纪若拙想了想,从沙发上翻起身来。

    **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胡有方正在贵宾休息区给顾二爷介绍他精挑细选的几样见面礼。很明显他对自己的品味颇有信心,说起话来也眉飞色舞的。比起他的亢奋,对面的顾钦辞就显得心不在焉多了。他慵懒地斜靠在真皮沙发椅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寂寥的眼光落在别处,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胡有方几次想收住话茬,都被顾钦辞一句“继续说”制止了。搞得他一头雾水,顾二爷到底想不想听他说话?

    终于,一段悠扬的出产设置铃声结束了他口干舌燥的单人表演。

    顾钦辞握着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檀黑色的眸子忽然涌起一丝笑意,云开雾散的笑意。

    胡有方简直觉得顾二爷神游的魂魄瞬间归位了。

    “辛苦你了,礼物选得不错。”顾钦辞淡淡扬起的言语里藏着微不可察的愉悦,胡有方怔了怔,满肚子的牢骚都被他忘在了脑后。半晌,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转身退到一旁。

    这顾二爷今天是怎么了?几天与他相处下来,只觉得其人深不可测,也没发现他其实这么喜怒无常啊?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顾钦辞接起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犹豫又有点惊慌的声音,像羽毛掠过他心脏的表面。

    顾钦辞轻睐着贵宾室的挂钟,平静道:“怎么了?”

    纪若拙攥着手机蜷在沙发上,他低醇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如同教堂敲起的钟声,穿过手机的听筒,阵阵回荡在耳边,清晰又深沉。

    她心一慌,“没事!”

    “没事?”顾钦辞挑起了尾音,很快又落下,“没事那我挂了,我这里很忙。”

    胡有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二爷可真是“很忙”啊,忙到花半个小时坐在休息室里等电话,好不容易等到了,说两句就要挂?

    “诶……”纪若拙听他真有挂断的意思,赶紧插了一句,“也不是没事……”

    想象着她抓狂的表情,顾钦辞愈发兴趣盎然,表面上却沉吟道:“好,给你五分钟时间。胡经理,通知会议室等我五分钟。”

    有他什么事儿啊?什么会议啊?这都哪跟哪啊?胡有方瞪大了眼睛,正不知如何是好,顾二爷凛然的视线便如刀锋般割了过来,他一哆嗦,忙不迭地大声高喊:“好的二爷!五分钟,五分钟!”

    纪若拙咬着指甲,正在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那头却悠悠传来一句:“把手放下,指甲上瞎涂那么多东西,还咬?”

    她一惊,赶紧撂下手,又暗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咬指甲?”

    顾钦辞缄默了片刻,语气出人意料的沉重,“纪若拙,在你眼里,我有多不关心你?”

    仿佛一支燃着火的箭,射中了她的胸腔。

    那烈火一刹那点燃了她的四肢百骸,烧得通天彻地,入骨三分。

    她的习惯,她的癖好,她的一切,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纪若拙无声自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钦辞阖上了眼睑,眉心蹙成一个结,口气却松了下来,“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跟你说,我想你了……”

    清浅的声音,分贝低到听不清。

    顾钦辞却猛地睁开眼睛!

    他怔然,又有些不确定、不可思议地问:“你说什么?”

    纪若拙把脸埋进沙发的靠垫里,闷闷地说:“我想你。”

    决堤的狂喜冲垮了他的理智,顾钦辞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她说想他!

    听到他粗重的呼吸,纪若拙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又赶忙讪笑着迈出第二步,“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顾钦辞没回答,纪若拙也不等他回答,放柔了嗓音,像小猫爪子似的挠着他的心肝脾肺,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往一个地方涌:“二爷,我去找你好不好?”

    真是个妖精!顾钦辞倏尔用手掌狠狠握住沙发椅的扶手,眉宇间有了一丝躁意。

    他怎么会听不出她那点小伎俩?可偏偏这个女人就能抓到他的七寸,让他一点反手迎击的力量都没有。

    他不说话,纪若拙着急了,拖得越久,被他看穿的风险就越大,索性咬牙,下了狠心,拿出他从没见过的媚态:“二爷,还有一个星期见不到你……”

    浑身一震,顾钦辞半晌失语。而后他强忍下冲动,慢条斯理地问:“那我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在饕餮盛宴面前,就算他饿极了,也不忘像个绅士,端着优雅的风度,一刀一叉地切割、品尝。

    顾钦辞有绝对的耐心,虽然这耐心在纪若拙身上要打个折扣,但也足够让这个算计她的女人,和他一样不好过。

    纪若拙果然被他的提议吓得心惊肉跳,“不好不好!二爷,你还有正事没有办完,怎么能回来呢?我去找你就行了!”

    薄唇弯了弯,顾钦辞别有深意地问:“你来哪里找我?”

    “澳门呀。”纪若拙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套,慌忙解释,“我在电视里看到的,说你在澳门,剪彩……”

    笑容更深了,他却没拆穿她的此地无银,只道:“再告诉我一遍,你为什么要来澳门?”

    纪若拙的脸红得要滴血,和众人眼中的酒桌女王判若两人,懦懦道:“因为我想你……”

    “再说一次!”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吐出这四个字时,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纪若拙好像被他沙哑的嗓音烫到了,沙发的靠垫从她怀中脱落,她顾不上捡,一声比一声说得坚决:“我想你,我想见你,我一天都不想离开你!”

    电话两头久久的沉默,炙热的温度盘桓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顾钦辞说:“好,那你早点过来。”

    明知他看不见,纪若拙还是点了点头。

    午后的阳光倾了一室,暖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跌入了怀抱。红唇微翘,他*溺的态度让纪若拙忘了害怕,只想立马飞扑到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贵宾室里,挂了电话的顾钦辞,靠在沙发椅上,一直没有动弹。

    胡有方迟疑了几秒,试探着想说点什么,走到一侧却发现椅子上的男人有些不对劲。

    他的浓眉微锁,脸色不善,倨傲的下颔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很是不近人情。锐利的眸光如鹰隼,晦暗不明地盯着前方的壁炉。黑玉般的眼睛里偶尔闪过令人难以琢磨的思考。

    这个心思深沉的总经理,又在想什么?

    “有方,下午我有急事去办,你不必跟着。五点半来葡京接我。”顾钦辞沉思良久,说道,“另外,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查查。”

    **

    匆匆赶到酒店大堂,胡有方不免觉得窝囊,他堂堂一个经理,在四厂怎么说也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角色,居然被派来酒店找人!

    二爷说让他帮忙查点事情,他原以为是多大的事,结果……

    胡有方正不耐烦,忽然有个窈窕的侧影从他眼前经过,霎时间,他心神一凛!

    抱怨归抱怨,顾二爷吩咐的事,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胡有方紧赶慢赶地跑到前台,在那抹影子消失于电梯合拢的两扇门间之前,拍了拍前台的大理石桌面,“姑娘,打听一下,刚才进电梯的那个女人是在你们酒店住吗?”

    前台接待看了一眼监控,点头道:“是的。”

    胡有方眼尖地瞧见监控里,她按下的按键是标有“御匾会”的一层。御匾会是veian的高级套房,堪称*天价,果然不愧是和二爷扯得上关系的人,财大气粗,出手就是阔绰!

    “她住在哪个房间?”

    接待笑着摇头说:“不好意思,客人的信息,我们不能向外透漏。”

    胡有方拧了眉,正要说话,酒店的大堂经理就朝这边来了,“胡经理,您怎么来了?是又要订房吗?”

    第四建筑公司来往出差的员工经常被安排在veian下榻,因此胡有方也成了她的大客户。

    “是这样,我想问问,御匾会的套房还剩几间?”胡有方问。

    大堂经理让前台查了查,回答道:“除了佛罗伦萨套被订走了,其他的都还空着,您随便挑。”

    胡有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故作遗憾:“可是我老板就喜欢佛罗伦萨套房,是谁这么不赶巧,跟我老板抢地方住?”

    “您可别乱说!”大堂经理压低了声音道,“像您这样住得起御匾会的客人,哪个是等闲之辈了?那是明月集团的沈老板订的房,一个星期之后就退,您什么时候用?我尽量给您安排。”

    明月集团,沈老板?胡有方暗暗记下,扬起笑容道:“不必了,我也就这个星期用,谢谢了!”

    说完话,转过身的功夫他又疑惑了。这佛罗伦萨套房是双人房,看来顾二爷让他查的女人,和沈老板住一起?

    这事,有点微妙啊……

    胡有方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笑着离开了酒店大堂。出门时打了个几个电话,和晚上聚餐的几位老总的助理分别敲定好行程后,他看了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驱车前往葡京,那家澳门极富盛名的赌场。

    想不到顾二爷也好玩两把,这是他做下属没有安排到位的。可是话说回来,当初他和顾二爷的行政助理交接时,对方明明说过二爷不嗜赌,也不需要任何“特殊服务”。他的晚间活动单调极了,除了和几个老总应酬之外,就只剩下窝在四季酒店工作。为何又出尔反尔,跑到葡京赌场来了?

    这顾二爷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

    胡有方叼起一根烟,脚下踩重了油门。

    **

    冬季入夜偏早,纪若拙接到沈疏之的电话时,夕阳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海平线上。他说博物馆外有一年一度的嘉年华,肖雨打算留下来参加,问她要不要一起过来。

    纪若拙笑着推拒了,她对这些热闹的场面向来是敬而远之的。沈疏之惋叹了一声,倒也没有强求。

    晚饭时间,她随便在酒店的餐厅吃了点东西,又逛起了商场。

    veian最吸引游客的地方,就是它庞大的娱乐系统,赌场、商场、温泉、餐厅一应俱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在veian找不到的。

    逛累了还可以坐一坐人工运河上的贡多拉,情调不是一般的小资。

    与veian建筑群遥遥相望的一家高级餐厅里,顾钦辞宴请的宾客依次上座。他们来自天南海北,都穿得正经拘束,相互寒暄着、客套着。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咱们这帮人里最有本事的,当属顾总了吧!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来,我敬你一杯!”

    顾钦辞清俊的面容挂起一个礼貌的笑,手中也举起酒杯,微微一碰:“杨总谬赞,海晏还是要靠各位多多帮衬。”

    几个老总说着漂亮的场面话推杯换盏,胡有方不禁佩服起了顾二爷的酒品,他神色沉静,话又极少,只在必要时说上一两句,却都是点睛之笔。

    席间,另一位董事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毛躁!像顾总这样沉稳踏实的,可真是难得!”

    “赵总说的是!”众人纷纷附和着又饮了一盏,顾钦辞像没听见似的,除了嘴角客气的微笑以外,再也没给出任何反应。

    在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慌不忙地圆了个场,还不忘拿顾钦辞打趣:“顾总心态好,哪怕是天塌了都不皱一皱眉头!”

    正聊着,落地窗外忽的电闪雷鸣,滂沱大雨从九霄骤然倾落。

    这一场冬雨,来得稍显仓惶。

    顾钦辞轻眄着对面灯火通明、风格迥异的建筑群,那里面该是也有那么一个人,像雨幕中的灯塔,照亮了他无边无际的夤夜。以不容置疑的姿态,矗立在他的心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打开,是她的短信。

    “听说澳门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暖意瞬间顺着血液流向全身,黑眸深处凝起点点璁珑璀璨的笑意,听说?听谁说?

    顾钦辞素来不喜欢发短信,他觉得拖沓,有事不如直接打电话。今天在这异样的气氛里,脉搏都变得异样,他竟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没出门,不知道”。

    纪若拙看到这句话,扑哧一声就乐了出来,好个顾钦辞,用她当时骗他的话翻过来噎她?

    其他几位领导也明显察觉到了顾二爷身上的气场趋于柔和的改变,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点什么。顾钦辞却兀自侧过头去低声问了胡有方一句:“下午让你查的事情,有消息吗?”

    他想见她,今晚就想。

    但不可能。

    此次澳门之行,危机四伏。暗处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能把她拉到险境之中。

    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顾钦辞对自己说,不要去找她。

    胡有方在顾钦辞的注视下放下了酒杯,凑到他耳畔,为难地启齿……

    **

    所有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那一瞬间,以从容镇静著称的顾二爷,突然狠狠揪着胡有方的领子站起身,把他整个拎了起来。

    顾钦辞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是戾气,深重的戾气,“你说什么!”

    在场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刚才还在夸顾钦辞沉稳的赵总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胡有方的脖子被勒得生疼,他不敢太大声说话。毕竟他不清楚顾二爷和那个女人的关系,若是涉及到二爷的私事,说出来就有些难听了,“是、是真的,佛罗伦萨……那个……确实是沈总开的。”

    沈疏之!顾钦辞的脸色难看得很,两道浓眉扭曲地皱在一起,沈疏之,他确实在拍卖会宴请的名单上,他确实在澳门!

    思及至此,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顾钦辞一把将他扔在地上,狠狠踹了一脚,“废物!”

    他沉黑的眸里泛起令人惧怕的猩红,好像一匹即将发疯的凶兽。

    从没有人在顾总口中听到过污言垢语。他疯了,他真的疯了,连最后的风度也荡然无存!

    “顾二爷?这是怎么了?”杨总皱着眉头叫他,顾钦辞充耳不闻。他的脑海里嗡嗡回响着胡有方那句,我亲眼看见她进了御匾会的佛罗伦萨套房,也请大堂经理查证了,套房是明月集团的沈总开的。

    纪若拙!纪若拙!

    为什么明明该要大怒,他却感受到胸口的遽痛压抑不住!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包厢里传来,服务员们赶紧跑了进来,被顾钦辞掀翻的酒杯碎成一地,他看都没看一眼,喘着气,冷冷道了一声失陪,便从胡有方腰间摘走了车钥匙,踩着满地狼藉的碎屑离开了包厢。

    心里有一团怒火烧空了他的理智!

    曾经听过的,有关纪若拙作风不检点的传言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心房,一把一把都如同锋利的刀,凌迟着他的血骨!

    他顾不上什么危险、什么阴谋,他只想立刻见她!

    但千万、千万别让他在别的男人的房里找到她!

    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已经完全掌控了他思考,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纪若拙真的在沈疏之的佛罗伦萨套房里,他会忍不住想杀了她!

    漆黑的公路上,灯火照亮水洼,名贵的跑车以不要命的速度向前飞驰,超车、并道一气呵成,到了金光大道,紧握方向盘的手倏尔失力,轮胎在急速旋转下打了个滑,险些撞上路边的灯杆!

    他的手在颤抖,又怒、又怕的颤抖。顾钦辞大口喘着气,没有停下,双手重新握上方向盘,重重踩下了油门。

    纪若拙洗完澡,刚换上睡衣,就听到有人敲门。

    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

    屋外的大雨没有丝毫停下的趋势,天边有雷声轰鸣。

    肖雨和沈疏之外出未归,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伴着砸门的动静,格外惊悚。

    纪若拙披上一件外套,头发湿漉漉的走到门口,心里不祥的预感逐渐加深。

    这么晚,会是谁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