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若花辞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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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阳不兴奋了,蔫下来。竹君奇怪道:“殿下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高阳抬眼瞄了瞄她,叹息道:“你不明白的,宴无好宴啊。”

    竹君掩嘴而笑。

    高阳挺郑重地对待这次宴会,一面令人择衣袍,一面去收集各项消息。晋安禁足那半年,她宫里能收买的宦官宫婢都被收买了,晋安之所为虽不说无所遁形,也差不多了。

    婢子如此回报:“晋安殿下近日常往东宫,每去喜动颜色,回来时而目光闪亮,时而坐立难安。”

    高阳特意去跟晋安碰了个面,晋安整个人都仿佛压抑着一股情绪,等到时机成熟就会爆发一般。这哪像她所说的要道歉呢?

    做戏都不知做全套。

    至行宴当日,高阳一袭红衣,盛装出席,与宴者有宫中诸妃,有年幼未受封的皇子公主,婕妤徐氏因其贤得圣宠,也得以出席。场面十分热闹。

    殿中烛火通明,众人言笑晏晏,高阳见过皇帝,见过诸位妃子,又对晋安道:“今日你是主家,本以为会在你宫中,不想竟在阿爹这里。”

    晋安温柔顺从,眉目低垂,很有改过自新的模样:“这里样样俱全,阿爹疼我,不忍我操劳。”

    高阳笑着听完,看了眼皇帝,发现皇帝既没有爱惹祸的女儿改过自新的欣慰,也没有与女儿亲昵的慈爱,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漆黑的看不懂情绪,嘴角倒是噙了笑。高阳就明白了,冲着晋安笑了笑,坐到晋阳的身边。

    晋阳见她过来,侧身低语道:“阿爹似乎有些不对呢。”她是皇帝亲自抚养的,很敏锐的就发现皇帝情绪不对。

    高阳点点头,与她道:“别声张,”又看了看她身边最小的二十一娘新城公主,道:“若有乱,你看好二十一娘,别吓着她。”新城公主时年七岁,也是长孙皇后所出,长得与晋阳小时候特别像,粉嫩可爱,只是性子有些沉静,还有些固执。

    晋阳神色沉了沉,伸手握住新城的小手,随即又满含醋意道:“现在十七娘最关心的不是我了。”

    高阳好笑地望着她,无奈又纵容:“你看好二十一娘,我看好你,这样可好?”

    晋阳就特别满足的笑起来,笑意甜美温柔,还透着一点小狡黠,高阳对她总是特别宠溺的,见她高兴,便也笑了起来。身边有婢子来添饮品,高阳回头,却见是武媚娘。

    武媚娘执壶弯身,目光轻柔地望了高阳一眼,并不说话,手脚利落地做完了事,便退至一旁。高阳也回望了她,眼中倒无什么特别。

    二人看似毫无交集,但一旁密切关注高阳的晋阳发现了不对。

    若是当真无交集,十七娘便不会看那宫女,一眼都不会,即便无意瞟见,也不当在她身上停留。晋阳回首,恰好触到武媚娘望向这边。

    武媚娘略心惊,立即挂上一个讨好的笑,与任何一个宫婢都无不同,仿佛她的目光只是恰好扫到这边,而非刻意相望。

    晋阳到底单纯,和在皇帝身边浸淫许久的武媚娘在心智上有一定的差距,见此便只当自己多疑了。但晋阳觉得应当不会看错的,又去瞧高阳,高阳面上无一丝波澜,见她看过来,还轻声劝她勿饮酒。

    晋阳便疑惑地想,难道真是她看错了?但她分明瞧见十七娘多看了那宫婢一眼啊。

    既然行宴,就少不得丝竹歌舞来助兴,晋安安排的妥贴,丝竹并非靡靡之音,歌舞亦高雅。宴上酒食也是精心烹制,众人都很欢乐。

    高阳有心要看晋安难受,晋安难受了,她就高兴,便越过她,起身举杯,为皇帝上寿,诸皇子公主皆随之,很有高阳率诸皇子公主向皇帝上寿的气势。

    皇帝笑而纳之,又给众人赐食。

    晋安果断被气到了,今日她做主家,便该由她来主领,退一步说,即便她不是主家,但她年长,长幼有序!还有,公主随之也就罢了,皇子何时竟也听高阳的了。高阳得意,她就气闷,她一气闷,高阳就更得意了。

    高阳以前不跟晋安计较,是因晋安掀不起风浪,眼下又要跟她闹,是因给自己逗乐,也是她随着年纪增长,稍能掀起风浪了。高阳不会让敌人日益变强,必须在晋安出嫁之前便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晋安气闷归气闷,却也沉住了气,面上依旧挂笑,过了今日,谁都要讨好她,而十七娘,必要她跪在她的脚下求饶!晋安笑意越发的甜。

    到时机差不多,晋安上前,令人捧上她备下的酒来,在殿中跪下,殿中众人皆静默了下来,望向她。晋安朝皇帝做出真心诚意悔改的模样:“儿不孝,让阿爹几番劳心,今幡然醒悟,回顾往昔,羞愤难当,也知负阿爹苦心良多。往后,儿必不混账了,请阿爹饮下此盏,原谅儿往昔的不孝。”

    皇帝笑着点了点多,颇多欣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听他这般说,韦贵妃方笑着接口:“哪家父母不盼儿女好的?公主能改过,陛下是最高兴的,怎会不原谅?”

    说得晋安心底真的生出了羞愤,不因过往做的混账事,而是她在众人面前卑微的跪着求皇帝的原谅,真是平生大耻,幸好,今日也是她雪耻的日子。晋安决定做得更诚心一些,低首伏地,高举酒盏:“请阿爹饮下儿的酒。”

    皇帝挥手,身旁的宦官便去端了上来。

    这酒必然有问题。高阳眼睛一眨都不眨的随着酒盏移动,宴上膳食饮品都是有专人打理的,陛下所食也是有专人试毒,并无下药的余地,唯一可做手脚的,便是这盏经晋安之手呈上的酒。

    那边皇帝接过了酒杯,放到了唇边,抬头欲饮,晋安提着心,成败在此一举了。高阳心惊,她本以为陛下知情,但……心念一转,高阳起身惊呼:“陛下请住。”

    这一打岔,皇帝便停了下来,唇上干燥,还未碰到,望向高阳,笑问:“我儿何出惊呼之语?”

    满殿的目光都聚在高阳的身上,晋安尤其尖锐——只差一点!

    高阳平复了一下心跳,笑着平静道:“那酒,还未试毒。”

    晋安心一紧,睁大了眼瞪着高阳,惊叫:“十七娘这是何意!是疑心我加害陛下么!”

    高阳认真的看向她,真挚道:“陛下万乘之尊,凡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晋安心虚,极力做出愤慨之色:“我还能谋害生父么!十七娘之语太过伤人了!”

    高阳扬起下颚,轻蔑道:“试一下又不费事,你怕什么?”

    晋安握紧双拳,还欲再说,高阳又打断她:“还是十三娘心虚了?”她一直都注意着座上皇帝的神色,也正是如此,她的心才一点点定下来。

    晋阳轻抚新城的后背,示意她莫怕,口中声援高阳:“无事是最好的,也不是说非要试出什么,不过谨慎一些。”又堵了晋安一回。

    这时若再看不出那酒有古怪,便是傻子了,这殿中便没有一个不是人精,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晋安一面心慌不已,一面绞尽脑汁,欲出这困境,然而,已无需她再说什么,皇帝放下了那酒盏,扫视殿中,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晋安的身上,不紧不慢地道:“这酒,事定之后,便赐给你了。”他知道,之所以作势欲饮,不过是给了晋安最后一个机会,做父亲的总不忍心当真开口杀亲子,哪怕是早已厌弃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晋安已知自己惨败,殿外御林脚步一致地跑进来,拿下晋安,退了下去。

    高阳一言不发的坐下,案下轻轻抚慰晋阳,晋阳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皇帝不再说话,往凭几上一靠,只闭目。殿中一片寂静。

    直到半夜,蜡烛又换过了三回,长孙无忌快步入内,跪地禀道:“情势已控,东宫诸人皆已拿下了。”

    皇帝一点头,声音无悲无喜:“知道了,卿退下。”

    长孙无忌退了出去。

    皇帝目视殿上众人,笑了笑,十分阴森,指着案上的酒盏,道:“这里头放了□□。”

    即便有所预料,高阳也不禁颤了颤。

    皇帝垂下眼,毫无感情的道:“拿去给她灌下。晋安公主逐出宗籍,废为庶人。”

    众人都忍不住发颤,低垂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皇帝哼笑,挥手道:“都自去歇着吧。”顿了顿,又道:“十七娘留一留。”

    众人按尊卑秩序退了出去,人小的皇子公主则由乳母抱着,整齐划一,半点多余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高阳仍坐在坐上,待殿中的人都走光了,她方站起身来,叠膝跪坐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见她不慌不忙,很沉得住气,便道:“你知道那酒有古怪?”

    高阳回道:“儿猜疑的。”

    “为何?”

    “十三娘本不是肯醒悟之人。”

    皇帝骤然发怒:“她已不是我家的人!”

    高阳一愣,心底发寒,口中吐出了一个新的称呼:“是,李庶人。”

    “又为何先前不说?”

    “儿与她同为陛下之女,且无证据,不敢擅出声。”不说,是因怕皇帝不信。

    皇帝道:“那后面又为何说了呢?”

    “恐阿爹受损。”

    皇帝点点头,一双冰冷的眼睛如一座千年古井,无波无澜,却让人莫名的心底生寒:“你很聪明,往日便见你是透彻的,不想竟如此观察入微,洞察人心——庶人李氏身边的婢子你收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