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分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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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荣妃此番会话后不过小半月,三阿哥已经正式进了书房,辰哥儿也来了京城,今日已经陪着三阿哥进学去了。奶娘顾氏带进来我父亲的书信,只说家里安排了薛姨娘带着辰哥进京,太太还特意让三小姐书绮也跟着一道进京。父亲还在信中说,如有机会,太太希望我能好好教导书绮并辰哥。

    我的处境父亲和太太不可能不知,什么教导之言,不过是场面话。我心中忖度太太的意思怕是想替书绮觅一门理想亲事。想必雅容嫁了三品官的巡盐道家里,对太太刺激不小,一心要压过姨太太家去,因此把主意打到了京里。

    特意的让我娘带了书绮来,也未必不是太太给我的一道顺水人情,她既给了我人情,我就自然也得给她一些面子,书绮的事自然要上心。其实即使没有这一层关碍,书绮也是我最疼爱的三妹,既要给她觅亲,我断不会随便对待的,必要家世好,最重要人才品德俱要配的上她才好。

    荣妃在宫中安排了宴席,请示过佟贵妃,让我娘带着辰哥、书绮一同进宫来,要为三阿哥进书房的事设宴招待一番。

    佟妃自然是照准的,这是有先例的,大阿哥进书房的时候惠妃也请过陪读的一家子,那还是孝昭皇后手里的例,佟贵妃当然更要作出遵循孝昭皇后旧例的姿态,更何况她跟荣妃深层次的关系。

    荣妃待我极好,体贴我们娘儿们的心思,特意让他们提前一个时辰进宫,先至佟贵妃处行礼拜见,然后到荣妃那里请安叩见。荣妃就让我领了母亲和弟妹先回我自己宫中说话,离着吃饭还有小半时辰,让我们到点再过去。

    这就是天大的恩典了。一进房中,母亲就抱着我儿一声肉一声的哭起来,慧雅和书绮都陪着掉一回眼泪。好容易止住了,又说起别时情景。

    辰哥儿近一年不见,高了许多。白里透红粉雕玉琢一般的娃娃,难怪荣妃一见就喜欢。他久不见我,有些腼腆,不像在家时那般一见我就张开手扑上来,只怯怯的叫了声大姐就死死抱着书绮不松手了。

    书绮刚刚过了九岁生日,眉眼间极像太太,有一种带着睿智的英气。

    母亲左右端详我半天,忽然偷偷问我身上怎么样,可有音信没有。

    我一怔,尚未反应过来,慧雅倒替我答了:“小姐上次为着救三阿哥受了重伤,现还没好完全呢,耽搁着了。”

    母亲惊讶道:“莫不是你进来这样久了,皇上还没碰过你?”

    我垂头不语,慧雅也知趣地住了口。母亲见书绮在跟前,也不好细说什么,只说:“迟些儿也不怕,开春你就及笄了。女孩子大一些再有那事,反而容易受孕,怀着也会更顺利一些。你只安心就好,我徐家的女孩儿,哪一点不如人的?那皇帝也不是不长眼睛的不是?”

    我红着脸道:“母亲!”

    母亲这才拍着我的手,笑了:“你也算嫁了人了,还这么不好意思?娘难得来一次,平日你就想有人跟你说这些话也不能的。好了,太太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了,如今你三妹妹还小,也不着急。你只好歹留些心吧。”

    我看着书绮,笑着点点头,书绮心思玲珑,已大约猜到我们在说什么,只管红了脸,低着头只当逗辰哥儿玩。

    娘儿几个说着话,时间眨眼便过。孙耀宗已来了门口请到:“娘娘请纯贵人并夫人、小姐们过去用饭。”

    我忙携了母亲并妹妹、辰哥儿过正殿去。殿内已设下一排方几,矮椅。每人一几,荣妃自坐了正上头。三阿哥坐在他额娘旁边,顾氏并保姆刘氏照料着吃饭。

    我们各自按座次坐定,便听荣妃道:“为了我家三阿哥的事,让徐夫人,辰少爷这老远离家背井的进京来,本宫着实过意不去,特备薄酒,聊表谢意。”

    母亲连忙离座躬身:“娘娘言重了,辰哥能够侍读三阿哥,那是他的福气,民妇也连带着得些体面,这是娘娘的恩典,岂能承当娘娘的谢意之言?民妇万万受不起的。”

    书绮也忙拉着辰哥儿站起来谢过。三阿哥在上面忽然发话:“徐辰坐下吧。”这句话说得一本正经,很有些主子范儿。我连忙一句马屁拍过去:“三阿哥上了一天书房,就大不同了。真真是天然的皇室贵胄,这周身体面气度,哪里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比得了的。”

    荣妃也很欣慰,点头道:“三阿哥都发了话了,你们都坐下吧。尝尝钟粹宫里的厨房手艺,可比得了你们家的不。”

    母亲方坐下,闻言又站起来:“娘娘说哪里话,民妇家里粗茶淡饭,哪里能比宫里的!”

    荣妃笑道:“你这是过谦了!别的不说,就看纯贵人平时作风为人,本宫也知道你家里不是寻常门第,否则又哪敢轻易交托三阿哥的事?”

    荣妃既这样说,母亲倒也不好过谦了,于是重新谢过落座。略吃了一阵,荣妃又看着书绮,问道:“三小姐年庚几何?”

    我连忙代回道:“三妹妹虚岁刚满九岁。”荣妃道:“可是正房嫡出?”

    我点头道:“正是。三妹妹是太太嫡亲的女儿,掌上明珠。”

    荣妃闻言颔首不语,母亲听出一些意思,也就没敢胡乱插话。书绮只做不懂,闷头吃饭。辰哥儿懂事得早,虽才六岁,自己小心用着饭却不需人格外照顾。

    荣妃便笑对刘氏说:“你看人家辰哥,跟三阿哥一般大,饭吃得这样好!所以本宫常说这孩子是不能太娇惯的。”

    刘氏忙道:“娘娘说的是!咱们三阿哥平常也都自己吃饭的,只是孩子难得见娘娘一回,亲娘面前,总要撒娇,就不肯自己吃了。”

    母亲也连忙道:“这位嬷嬷说的是,我们辰哥也是这样的!太太跟前跟个泼猴一样,到了外面反而老实了!”

    荣妃一阵笑,说:“怪道这些个小子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呢!一样脾性儿!”说的众人都笑了一阵。

    这顿饭尚算吃得轻松愉快,是我进宫以来吃过的唯一一次还算舒服的正式宴席。

    用完饭时间便已差不多,荣妃略留了一会喝茶,便着孙耀宗送母亲她们出去,又嘱咐道:“佟贵妃事情多,你们就不用过去辞了,本宫自会替你们回话。”

    于是便同孙耀宗一起送母亲、妹妹出去。辰哥却要陪三阿哥宿在阿哥所,阿哥所有专门的嬷嬷照看他们这些陪读的孩子。临去之时,我拿了上次北巡回宫佟贵妃赏的一只翡翠镯子给了书绮,说她九岁生日我没能为她贺寿,算是补上的生日礼物。母亲担心说怕不合适,我连说了几遍是我自己的体己无妨的话,才勉强收了。另给了母亲一对东珠的耳坠,也是上一次救三阿哥后得的赏赐,是太后给的。

    依依不舍的送到顺贞门,再出去就是神武门,出了神武门就出了这座森严的紫禁城。我却不能再送了,只能立在门里,遥望着母亲和妹妹的身影想着巍峨的神武门渐行渐远。而那门后的大千世界,自由天空,更让我悠然神往。

    不知何时身后来人,我突然惊觉,回头时,见着一身杏黄的五爪行龙莽服,连忙半蹲下去:“请纯亲王安。”这位亲王恰巧中秋宴上曾经见过,因他人才出众,每个人都对他印象深刻,我自然也便识得了。

    纯亲王看着我方才遥望的方向:“那个女子,是你亲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头道:“那是臣妾家妹。”

    他看我一眼,点头道:“很像。”

    “纯亲王怎会在这里?”

    “本王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出来后陪皇兄逛了一会花园,不知怎么走到这边来了。”他淡淡说着,却透着一种难明的意味,让我觉得危险。

    “臣妾奉荣妃娘娘旨意,来送母亲和妹妹出去,这也该回去复命了。臣妾告退。”说着蹲身,等待他的准许。

    他却笑道:“皇兄大约还在千秋亭那里,你不想一起过去吗?”

    我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臣妾不过去,王爷自便吧。”。

    他颇感兴味的看我一番,方道:“有意思。你倒是怕他吃了你不成?”。

    我无言可答,只蹲着福送他。他见状总算是笑着走了,我总算松了口气,急忙赶回钟粹宫去。至荣妃处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