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九黎城

浮云深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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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炼器之法多有拿活人投入炉中一起炼制,便如干将莫邪一般,拿人之精血融入剑身之中。相传当年的蚩尤共有六件神兵,都是用无数生灵血肉祭祀而成,除了轩辕神剑可堪一敌,余者都不是对手。只是后来的九黎族人不想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只铸这区区六件兵刃,日后铸剑就把掳掠来的俘虏通通都投到神炉之内,不管多寡,只求炼成的兵器过得去,故此当时九黎部族兵戈之利无人能及,轩辕黄帝与之征战着实吃了不小的亏。

    方仲对炼器之道一知半解,听了何盈解释,才知这些亡魂都是千年之前炼兵刃的祭品。方仲心中还有疑问难以解释,正想问何盈为什么到这里来,何盈道:“这神炉也不知是不是天地所生,暗合阴阳循环之理,有个奇特之处,夜间时阴气极重,炉内冰寒入骨,日间又阳气极盛,炉内炙热无比。虽然如今已经破损,不能炼制器物,但这秉性并未完全消去,夜间只能女子入内,炉里的冤魂野鬼不会伤人,但若受到男子的阳刚之气一激,便会行凶作恶,以泄当初身为祭品的怨气。到了日间却相反,阳气一盛,那些阴魂虽然散去,但这炉内却会如滚汤沸腾,酷热难耐。这里面之所以没有活物,便是都被煮得烂了没留下一丁点皮肉。”

    方仲道:“你不与我说,我哪知道还有这些禁忌。”

    何盈伸手一抬,轻喝了一个呢字真言,掌心中五色豪光一闪,扑过来的一个阴魂惨叫一声化为无形。何盈道:“是你不听我的话了。”又想方仲之所以下来也是担心自己之故,心中一暖,埋怨的话便说不出口,说道:“这些阴魂成千上万,全都涌了来,拖不到天亮你我就会死在这里,得想办法出去。”

    方仲道:“我用雷咒护身,一起冲出去。”何盈也已发觉方仲的雷咒十分了得,对付这些阴魂十分犀利。方仲又是五张符纸一起出手,一个五雷正法从火岩剑上打了出来,轰的一声巨响,拦在头顶的无数阴魂被打穿了一个大洞,方仲喝道:“快走!”

    何盈飞身而上,那只望天犼早已缩成松鼠模样钻入她的袖中,何盈忽的记起从水中摸出的东西并未带上,忙回头道:“把你脚下的东西给我!”

    方仲低头一看,是一柄尚未完工的粗糙剑胚和一块铁石,忙弯腰捡起,向何盈投去。何盈接住之后周身光芒一闪,撞破几个阴魂的阻截,离了神炉遗骸,落到来时的窟窿处。

    方仲一见何盈脱身,忙施展五雷正法想再打一个洞出来,岂知双手连挥之下只出来三张符纸,那袖中再也飞不出那怕一张符纸出来,这才惊觉不过眨眼功夫,数百张符纸用个罄尽,眼见周围阴魂又扑了过来,三声巨响过后,周身上下一张符纸也无。方仲刚想祭剑逃走,周围的阴魂一拥而上,拉胳膊拽腿,更有几个拿刀叉的鬼面亡灵奔着方仲就砍!阴魂层层叠叠,就算掌心雷连放也是无用。

    方仲就觉周身阴寒刺骨,再耽搁的片刻,自身的魂魄非给揪出来不可,心下一急,病急乱投医,摸到什么用什么,一个掌心雷把举叉刺来的亡灵打灭,另一只手中却飞出八面紫金小旗,分从东南西北往四周射去。那八面旗子洞穿无数个阴魂之躯,消失在神炉四周。又摸出五面铜镜,五道黄光一闪,分落前后左右。八面紫金小旗和五面铜镜都不能克制鬼物,虽然打中不少冤魂野鬼,但不一会儿就又凝聚鬼形向方仲扑来。

    方仲面上变色,腰间一摸,止剩的那只羊脂葫芦不曾使用,不到最后时刻,那是绝不动用的。方仲所施展的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虽然不能伤人,但却能搜刮元气,特别是这点阴穴,方圆之内所有阴气都会被它聚来此处,方仲原没想过它能对这些阴魂有大用,可是此术一施,熔炉之内阴风大作,无数的阴气翻腾滚动,都往一处汇去。其余各处阴气一稀,冰寒之气顿时转热,尚未天明,那熔炉之内竟然渐渐的翻起泡来。

    许多阴魂呼号挣扎着全都往点阴穴挤去,霎那时蔚为壮观,仿佛一只巨大的纺锤竖立在神炉水面之上,又如刮了一阵龙卷风,旋转飞舞,几要顶破雍狐山山盖。

    方仲见阴魂聚成一团,身旁反而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阴魂,大喜之下抽身上跃,剑光一闪,已踏着飞岩剑离开熔炉露在水面上的大耳,往何盈飞去。

    何盈惊愕异常的望着下方奇景,一见方仲飞出,问道:“你用了什么法术,竟然更改了这神炉之内的阴阳两极?”

    方仲暗叫侥幸,说道:“是一套镜旗阵法,原本是末学小技,没想到有此功效。”

    何盈惊讶道:“这座神炉慈航静斋早就发现了,斋主说此炉便是因为水火相侵才至阴阳被毁,这才无用,若是能重新修复阴阳二气,或可重新启用此炉。”

    方仲摇头道:“你实在是高看了此术,这套镜旗是我从大阴阳术中学来的,威力有限,所及不过数里,想要搜刮足以启用此炉的天地元气,这不可能的。”

    何盈点了点头。

    方仲看着她手上拿着的一柄粗陋长剑和一块铁石,问道:“你冒这般大风险就是拿这两样东西?”

    何盈一笑道:“这柄剑是师门吩咐了要带回去,这块铁石却是顺手拿的。”

    方仲奇道:“这剑也就罢了,拿一块无用的石头干嘛?”

    何盈恼道:“你不要算了,我还扔回去!”作势欲扔。

    方仲愕然道:“原来是送我的,别扔别扔,那一定是好的了。”

    何盈扑哧一笑,那笑容看得方仲心旌动摇,何盈道:“你别小看这炉子里的东西,上千年寒热煎熬,就是再劣的石头也磨成精石了。慈航静斋所用宝剑许多都取自此处,稍加锻炼,便是上品宝剑,若是机缘巧合,再炼一柄可以媲美五蕴神剑的绝世神兵,也非没有可能。我既然来此取剑,又在慈云寺见到了你,也就给你一些好处了。”

    方仲恍然道:“原来如此。”他对何盈是不是炼得出什么绝世神兵兴趣不大,只想私奔云云果然是假的,不过明知不可能之事,知道了结果,却未免还是有那么一点失望,人之私心就是那么微妙。

    何盈又道:“九黎城所出五金之器在轩辕黄帝时天下闻名,做剑是极好的,可是我看你有了两柄剑,似乎质地不错,再多一柄也无甚稀奇,不如捞块好的精金铁石请高手匠人自己打造。”

    方仲接过石头看了看,入手果然沉重万分,远胜一般铁石,若说铸剑的话略嫌小了一些,只能打个轻灵窄长之类的宝剑,更适合女子使用。方仲已然有了火岩、飞鱼两剑,且都是不错的宝剑,的确不需马上添置第三柄,唯一缺少的恐怕就是早已打算制作的天字诀中镇压天道的天龙都功印。张道陵用的是玉印,方仲原本也想弄块好一些的玉石,只是玉石不禁打,方仲又别无闲财,就一直不曾动手,如今有了这块千年煎熬的精金铁石,正好可以把此印做出来。日后遇上精于奇门遁甲之类的高手,也可以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打不赢人家时,专破人家遁术,逃跑也多一个依仗。方仲谢道:“那可多谢你了。”

    何盈道:“可别与人说是我送你的,若被斋主和师父知道,一定要责罚于我。”

    方仲道:“此地只有慈航静斋的人才知么?”

    何盈道:“就我所知是如此,也许九黎后人也知道一些,毕竟是他们祖传之物,可是千百年来无人至此,应该是失传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用,神炉已毁,留下一堆未祭炼完的兵器也无人在乎。偶有一两个撞到此处的小贼不知神炉秉性,闯进去之后不是被冤魂夺命就是烧死在了炉内,倒也不用担心。就算真有福大命大之人取去一两件,这东西是上古遗传,慈航静斋也没道理独享,拿去就是了。佛说人有贪、嗔、痴三毒,贪在首位,岂能不妨。”

    方仲点头道:“还是前辈看得开。”又想听她说了一个佛字,那慈航静斋里静逸、静恩等都是出家人,何盈现在虽然还是女儿家打扮,也许下一次见面,就已经落了发了,想到这里心中就觉得难受。方仲道:“静恩神尼她老人家还好么,我上次见到她时还在鹤鸣山。”

    何盈奇道:“你见过静恩师伯?她已回山,不过未听她说起去天师道的事。”方仲心道静恩老成持重,比之静逸更是深藏不露,就算见到了什么不说出来也是正常。

    “东西到手,可以离开此地了。你的旗镜可是要收回的么?”何盈一问,方仲忙道:“自然要收回。”站在窟窿口,往四处一招,落于神炉各处的八面小旗和五面铜镜纷纷往回射来。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一撤,那汇聚的阴气顿时四散,蜂拥而至的阴魂哀嚎呼叫纷纷往水中隐去。

    何盈道:“天快亮了,这些阴魂马上就会消失,你看那炉水越来越是沸腾。”方仲抬眼看去,果然那水已是热气腾腾,炉中的水更是不时翻着巨泡,那些阴魂被滚汤煎熬,虽然不会魂亡魄消,但哀嚎涕泣之声四起。不一会,那些阴魂耐不住炎热,全都隐于神炉四壁之中,消失一空。

    何盈已用真气把全身淋湿的衣衫蒸干,和方仲顺着山洞向外走去。

    二人一出山洞,山风吹来,顿觉神清气爽,沉闷之感顿消。雍狐山在翠绿笼罩之下,根本就想不到它里面空荡荡沉着一只大熔炉,而且千年之久还在忽冷忽热的散发余威。

    何盈默然片刻,平静地道:“你这就回慈云寺么?”

    方仲一听她问这个话,便知她要走了,心中失望,说道:“郑门主还在那里,我自然要回去,等他好了之后再回洛水城。你呢?”

    何盈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难得出来一趟,不过师父说我若一直留在慈航静斋,是无法精进修为的,需要出来多多历练。”

    方仲道:“修为只须下死功夫,以你的智质又有什么难了。”

    何盈摇头道:“我慈航静斋比别人不同,你不懂的。”望了方仲一眼,却欲言又止。二人相对无言了片刻,不觉又来到了九黎城遗址。

    天色已然放亮,目能极远,二人晚上经过时只是粗略一观,如今再看此地之岁月变迁,墙倒屋毁,杂草横生,更增人世沧桑之感。

    方仲和何盈都道此地无人,故此不曾隐匿身形,正走之时,前面一堵断墙后突然转出两个戴着宽大的恶鬼面具之人,大声喝道:“站住了!”

    方仲吃了一惊,再一看那些戴面具之人倒与神炉中挣扎哀嚎的亡灵有些相似,奇道:“两位是什么人?”

    为首的一个道:“说出来你也不知,今日是我蚩浑大人回来祭祖之日,遇着你两个不开眼的娃娃,正好拿来祭祀先祖。”这两个如同山里转出来的野人,不由分说就想捉方仲和何盈二人。

    何盈走在最前,其中一个跳过来便去揪她手臂。何盈脸上挂笑,宛如未见,肩头蹲着的望天犼却一张嘴,喷出一团烈火,离得又近,正好打在那人头上。

    此人虽然戴着面具,但并未遮住毛发,被火一点,顿时烧着,整个人如蜡烛相似,此人抱头惨叫,看旁边有个不曾干枯的污水潭,慌忙奔过去把脑袋沉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