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削藩大略—第十四节梁王进京(二

闲云漫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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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刘启和刘武之间,感情的确是颇深的,但并没有深到不分彼此的程度。

    从古至今,把自己的銮驾借给兄弟做的案例并不多,可以说是凤毛麟角。“銮驾”和“龙椅”都是很特殊的物件,不是谁想坐就能抬屁股上去的。也不是这些物件的制作材料有多么特别,关键是它的象征意义很厉害,并且也会给外人一些不是太好的信息。所以,历代帝王们都比较矜持,无论如何封赏大臣,但从不在“銮驾”、“龙椅”上做文章。

    可刘启破了例。

    实际上,在破例之前,刘启已辗转反侧折腾了一夜。

    在后世,我们常把刘恒、刘启这父子俩放到一起说事。要说这是有道理的,子承父业,共同开创了中国封建王朝的第一个盛世,没理由把分开讲。久而久之,给人留下一个错觉——性格相似。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两个人在性格上有很大出入。

    刘恒少年老成,智商很高,一件事情出来后,无需太动脑子就能抓住其本质,不动声色地置对手于死地,并且自己还能落个好名声。他生性沉稳,说话起话来滴水不漏,让人觉得很实诚、很靠谱,可回头一想才能明白已跳进坑里边去了。谁要傻着脸去和他斗智,怎么被卖掉都想不明白。

    而刘启却并非如此。

    刘启的性格上有一个软肋——急躁,遇事很不冷静,当太子时就曾一怒之下干掉了吴国太子。他的这个毛病老爹刘恒很清楚,临死还专门交代:戒躁。他讲话水平不算太高,有时说的话甚至不怎么过大脑,当然也让自己很被动。并且他智商也不是太好,看问题有点滞后。

    不过刘启称帝后,谨遵老爹遗言,遇事先咬着牙不说话,试图克服这个软肋。但这毕竟是天性如此,时不时还会犯病,比如在“削藩”这件事上,表现的就很明显。

    但也是取得了不少成效的。为填补说话和智商上的不足,他还真下了不少功夫。

    一件事情出来后,硬咬牙不表态,先在心里琢磨,琢磨明白后接着想对策。再急的事情报上去,都得给这位老大腾出一些忖度的时间,要不然一时三刻就能捅了他软肋——和你急。他一辈子不容易,活的累,整天都在想问题。而这恰恰还不是他最擅长的,但没办法,谁让他干“皇帝”这份工作呢?

    他的谥号中有一个“景”字是很贴切的,因为这个字在古汉语中有这么一重解释:意大虑。也就是说喜欢深思熟虑,充分谋划。

    实际上,刘启的角色和后世那个叫雍正的人很相似,虽然两个人的办事风格迥异,但起到的作用却很相似——承前启后。智商、能力都既不如老爹也不如儿子,但凭着自己的隐忍和埋头苦干,硬把整个王朝从一个高峰推向另外一个高峰。

    似乎我扯得有些远了。但我认为不讲明白这方面,就很难理他继位以来,已经发生的、将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性格决定命运”,真是太有道理了。

    梁王刘武被排排场场地接进了宫。当然,刘武本人是高兴的,但最高兴的却另有其人——窦漪房。

    窦漪房闻得皇帝亲自驾车接兄弟回家后,高兴的溢于言表。在她的心里最担忧一件事——兄弟相争。具体说来,是担心小儿子受欺负。

    现在好了,刘启似乎比自己还要待见小刘武,她要不高兴才是怪事。

    各路诸侯进宫是件大事。大家千里迢迢跑来,常年不见,乍然相会自然需要亲热一番。从古至今,亲热的办法似乎都一样——吃饭。当然,第一轮饭局比较大——国宴。

    招待完各路诸侯后,家里人自然需要找机会再聚一聚。那就接着吃饭——家宴。

    我们的故事情节就发生在这次小范围聚餐的“家宴”上。

    既然是“家宴”自然都是些贴实人,但“贴实”还是比较多的,太后、皇帝、梁王、长公主这些主人公自然在场,皇妃、皇子也不在话下,连宗室、外戚一些人等也有机会赶来凑热闹。

    汉朝第一家庭聚了一次餐。按理说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从最终的结果来看,这顿饭让很多人吃的很不自在。

    酒过三巡,刘启比较惬意,和刘武聊的比较开心。聊着聊着他顺嘴说了这么一句话:“朕千秋之后可传位于你”。

    哥哥能不能传位给兄弟?能!何不合规?不见得。

    如果皇帝无子而传位于弟,天经地义。若皇帝有子呢?

    而事实上,刘启总共有十三子,目前他最少有九个儿子。因为那个叫刘彻的人也在当场,他排行老九,目前刚满一岁。

    刘启本着“打虎亲兄弟”的决心,千方百计拉拢刘武,不外乎是为了“削藩”。为了把“拉拢”工作做得到位,他想尽办法地示好。出于这种心态,他说话有些随意了。

    这是一句要命的话。因为盯着他那个位置的大有人在,虽然皇子们都还少不更事,不清楚老爹所言的含义,可皇子他娘却很明白,宗室、外戚也明白。

    窦漪房突然站起,摸索着抓住刘启和刘武的手,满面严肃,“皇帝金口玉言,此话当真?”然后扭头冲身边喊道,“来人!把酒乘上,皇帝与梁王在此立下盟约:兄终弟及!”

    整个大殿凝固了,所有人都清楚这个盟约将意味着什么。

    刘启心中极为懊悔:把皇位传给梁王,那我的儿子们就没戏可唱了。

    但话已经出口,想再收回来可就难了。他艰难地站起身,迟迟不愿意去接侍者呈上的酒爵。

    若这杯酒喝下,整个大汉天下的走势将不可预料了,至少朝廷中的势力分布会一时三刻发生变化。

    而事实上,就在无意中说出那句话时,有一个人早绷起了神经。这个人是窦婴。这是一个脑子极其活泛的人,他的智商和说话水平高出刘启很多。

    做为窦漪房的侄子,按理说姑母说出来的话他应该第一个举手赞同。但这个人却并非如此简单。因为他清楚此举将会为朝廷埋下什么隐患。

    他连忙起身,跪地奏道:“汉室天下,父子相传,乃高祖与天地立盟的祖制誓约;今虽未立太子,但不能随意改变、改变祖制。”

    这句话真是太厉害了,任何人,不管你身份多特殊,但“祖制”两个字足以把你压爬下。

    窦婴说完后,膝行近前至皇帝面前,“圣上醉了,竟然说起醉话来了。”说完自己“呵呵”地先笑了起来。

    刘启脑子终于转过了弯,忙趁此台阶,笑着说道:“朕的确醉了,醉话!醉话!自罚一爵,向太后致歉。”说完仰面而饮。

    窦漪房失望地松开了手,慢慢地坐了回去。

    “家宴”,不欢而散。

    因为这顿饭吃完后,窦漪房,乃至刘武的心里都开始滋生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一个人,没察觉到什么机会时,反而安于现状,很规矩、很感恩;可一旦认为有了机会,心态就不会再像以往那么平和。不得不说,刘启请的这顿饭很不成功,还为随后很多事情埋下了伏笔,也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