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初开盛世—第二十节 改正朔(七)

闲云漫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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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苍暗自派人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不出所料——伪造。张苍的老脸上浮现了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证据确凿,应该动手了。然而,张苍靠在椅背上喘了几口粗气,对侍从说道:“去把张廷尉请来”。

    “张廷尉”的名字叫张释之,前边提到过,这是一个有良心的狠人。

    张释之我在前边提到多次,但没有着笔介绍,事实上这个人很不简单,并且他在刘恒心目中的位置是一般人比拟不了的(邓通除外),张苍在这方面也难望其项背。他的仕途经历很能说明这一点。

    有意思的是,张释之出身和邓通一样,学习一般、家境富裕,成年后老爹掏钱给他捐了个郎官,打发他进京谋个前程。

    然而他没有邓通的那份运气,在京城浑浑噩噩地晃荡了十来年,花了不少钱却没捞到一个实差。郎官当到这份上,想混出头已基本很难。因此,张释之决定步绝大部分郎官的后尘——辞官归乡,做个富家翁。

    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袁盎。

    就在张释之收拾行囊准备离京时,袁盎举荐了他,并替他找了份工作——谒者。

    张释之留了下来,并在不久后得到了刘恒的召见。这是张释之进京后第一次见到皇帝。至此,他的命运发生了转机。那次面圣,张释之就秦亡汉兴之事侃侃而谈,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并当场升了他的官——谒者仆射(谒者的长官)。

    有了这个身份,就有陪皇帝溜达的机会。一次随刘恒至上林苑观虎,刘恒心血来潮,问了上林尉(上林苑长官)几个问题,可上林尉满头冒汗、唧唧歪歪说不出个所以然,惹得刘恒勃然大怒。好在上林尉身旁的一名啬夫(上林苑的一般小职员)及时解围,对几个问题作了周全解答。刘恒对啬夫比较赏识,当场就决定让他和上林尉换个位。

    身旁的张释之站了出来,“皇帝认为周勃、张相何如人也?”

    刘恒想都没想,答了一句:“年高德劭之长者。”

    张释之接着开口了,“周、张被称为长者,却不善言谈,现啬夫凭伶牙俐齿而被越级提拔,恐上行下效,树不正之风。”

    张释之一句话坏了啬夫的前程,可他本人在刘恒的心中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升了他的官——公车令,负责宫门警卫、接待、传达之事。要说这也并不是多了不起的职务,只不过是个门头而已。但张释之的确是个人才,随便为他搭个平台都能干出点成绩。

    张释之刚当上门头没几天,就干了一件很吸引人眼球的事情。

    事件起因是这样的。一天刘恒召太子刘启、梁王刘揖进宫,兄弟俩乘车就往里边跑,至司马门没下车直奔而入。

    按汉律规定:除天子以外,任何人不得乘车入宫(皇帝专门交代的除外)。但刘启身份特殊,一般人没胆量在他们身上做文章。所以,此类事件也发生过很多次,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从没人过问。可不曾想张释之是个愣头青,拦住刘启、刘揖两人,不但不放行,反而给他们扣上了个“大不敬”的帽子。

    如此一来,刘启不乐意了。刘启的性格特点是执拗,用老百姓的话叫“别劲”。这个人将是我们随后的主角,到时我们将会介绍他的这一特色。

    张释之叫他下车,他偏不;张释之不让他进宫,他偏要进。两个执死理的家伙干上了。

    夸张的是,张释之头脑一热,连人带车给扣了下来,任凭刘启扯着嗓子吼,就是不让他进门。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刘恒纳了闷,叫刘启、刘揖进宫,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刚准备派人出去打探,已有人跑来,跪在地上哭诉道:太子被公车令扣住了。

    刘恒一惊,还没来得急表态,张释之弹劾奏章也报了上来(办事效率的确不是盖的)。一个门头弹劾当朝太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要是换了别人,脑袋早就搬了家,可张释之是执死理的佼佼者,根本卖太子的帐。

    刘恒接下来的行为大出所有人的预料。他摘掉帽子,亲自跑到门口去向张释之赔罪,用行动鼓励了张释之的行为。而就在此时,长乐宫的薄太后也闻得此事,专门下了道特赦令送了过来。至此,刘启、刘揖才得以顺利进宫。

    张释之算是出了名。一个门头扣住太子,让皇帝、太后跑来求情,“胆大包天”四个字已难以形容这个人了。

    纵观整个古代史,刘恒是所有皇帝之中极为特别的一个人。深通权术但不失厚道,行事不显山漏水但极为实用。他所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温不火还收效颇丰。应该说,在他身上,道家理论得到了充分展现。

    张释之这次把刘启、刘揖兄弟俩搞的极其狼狈,但得到了刘恒的赏识,不但没让他穿小鞋,反而升了他的官——中大夫(贾谊也干过)。刘恒的胸襟可见一斑。

    中大夫还没干两天,刘恒又给张释之换了份工作——中郎将,统领禁宫护卫。扣押太子还有理了。

    至此以后,只要提到张释之,就会有很多人头疼,这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愣头青,啥事都敢干;并且皇帝信任,很难搞。以至于很多人见了他就想绕道走。十几年前,周昌碰到过的场景原封不动地发生在张释之身上。

    可在这个岗位上他也没待多久。一次随刘恒去看阴宅——霸陵。出于对百年之后人身安全的考虑,刘恒说了句:用石头做棺椁,应该打不开了吧?

    群臣一致附和,但张释之却又唱了句反调:“如果棺中有引起贪欲之物,即使封铸南山做棺椁也会被打开;若无引发贪欲之物,即使没有石椁,也无需忧虑。”

    张释之这种“唱反调”精神又一次获得了成功,刘恒很快给他安排了个更关键的职务——廷尉。

    掏钱买个郎官,在京城混了十来年毫无起色。眼看前途无望,决定卷铺盖走人,可不成想柳暗花明,突然毫无征兆的找了份工作,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几年间从跑腿传话的低级小官连跃十几级直接成了朝廷大员,比坐直升机还快。

    至此,张释之的专业特长可以向大家交代了——法家。他是法家学派的忠实追随者。这个学派的人,行事出乎常理,但极为实用。西汉早期,道家为纲,儒、法、阴阳等各家为用,就这么个大杂烩,开创了这个朝代的第一个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