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梦惊觉已成舟

银色徽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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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山王刘靖这几天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一忽儿梦见自己成了皇帝,做在龙椅上,文武百官正在对着自己跪拜。一忽儿又梦见自己变成了阶下囚,正在被一个侩子手一刀一刀地活剐。起起落落,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听说皇帝没有被刺客一下刺死的时候,他着实惊慌了一阵。好在皇帝还是受了伤,要是那个西羌人说的是真话,只要中了那毒,皇帝就等于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毒发真的有那么慢吗?不是说见血封喉吗?刘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还没有死。他不敢深思,唯一了解毒性的人也被他秘密杀死沉尸在井底了。

    这样等待的日子不好过,尤其让刘靖感到愤怒的是,这几天王庭的态度突然变得不冷不热起来。王庭拒绝透露任何关于皇帝健康状况的消息,那个曾经被派来联络的庶子更是连王府的大门都不出了。刘靖心中又恨又恼,却有不敢得罪王庭,一切都要等他当上皇帝之后才行。

    只是没有王庭在内支持,他到底要怎么进入权利中心呢?刘曦年纪还小,没有子嗣,但比刘曦大一辈的皇族却有不少,更不用说和刘曦同辈的那些了。究竟谁能决定刘曦死后那个位置会传给谁?这两天可是传出了只剩一口气的小皇帝传召衡阳王刘端的消息的。

    文臣这边碰了钉子,武将这边也遇到了难题。出发之前,刘靖曾想过要收买长安城中的某个守将。但这件事无疑也被他给搞砸了,因为皇帝没有立即死,对方一下子就反悔了,虽然不至于反过来出卖他,但要用武力逼宫显然是不可能了。他的母族李家倒是握有一些兵权,但是不在长安附近。出发的时候,他怕被人瞧出端倪,并没有将军队调来,现在再要调集也已经迟了。

    刘靖叹了几天以来的不知第几口气,他深深觉得造反这个活不是人干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争一口气。他的母妃李氏直到死都不肯闭眼。为什么会比太皇太后晚几日生下王子,为什么当不上皇后,为什么儿子明明比先帝出色得多,却只能当个藩王……

    刘靖至今记得,中山王太后去世的时候死死抓住他的手掌,那双手曾经柔若无骨,那时却只剩下干皱的皮肤裹着根根暴起的骨。

    刘靖读懂了母亲眼睛里的意思。她陈留王太后算什么东西,入宫的时间比他的母妃晚,在宫中的位份比他的母妃低了整整两级,儿子甚至还是个短命鬼。没有理由那个短命鬼的儿子可以做皇帝,他却不能!

    可是事到如今,连刘靖都觉得自己的计划漏洞百出,除了刺杀成功完成了一半,后面竟连一个像样的后招都没有。听不到朝堂上的消息,也不知道皇帝的死活,手头又没有兵力。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身边的一个心腹随从失踪,让刘靖心惊胆战,他还是不得不等下去。

    等下去……

    看到皇帝身边那位大红人高公公走进驿馆的时候,刘靖突然有一种预感,他终于等到了,只不过这个结果不是他一直期待的那一个。

    皇帝让高力士送来的旨意很简单。皇帝给了刘靖两条路。一是在半个时辰里自裁,方式任选,他死后会留下失德的名声,封地没收,子女贬为庶人。第二条路是等着大理寺轰轰烈烈地抓捕他、审判他,罪名是谋反,结果可能依然是死,不过不会有全尸,子女也要陪他一起上路。

    所以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中山王刘靖双目含泪,问了一句皇帝是否安好,回答他的是高力士的冷笑——

    “皇上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之后不久就可以下地走动了,中山王可别是被什么传言误导了吧?”

    高力士自然知道刘曦之所以可以下地走路全靠续命神丹,这一次刘曦也算是死里逃生,不过在罪魁祸首面前,他不介意给对方一点打击。

    中山王闻言面色惨白,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皇帝没事!皇帝竟然没事!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皇帝装作中毒,其实不过是在搜集证据,好顺藤摸瓜把自己的势力一网打尽!

    刘靖越想越觉得老天对他不公,觉得皇帝心机深沉,觉得自己怎么就总是欠那么一点点运气?

    “很不甘心?”高力士挑眉问道。

    “孤比那黄口小儿英明百倍,他却因为妇人之言得登大宝。孤恨老天不长眼!刘家的列祖列宗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大焉的天下就快要被外姓人糟|蹋干净了!”刘靖又是哭又是笑,样子倒比传闻中疯了的皇帝更像疯子。

    高力士见他这个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甘心就对了。你要是高高兴兴地死了,那杂家可就要不痛快了。皇上让王爷在半个时辰里选,王爷可要把握好时间慢慢挑选,要知道这死法和死法之间差得可远呢!杂家特意叫人带了沙漏过来。来人啊,给王爷算算上路的时辰!”

    “龙游浅滩遭虾戏啊!现在连一个阉人都敢来欺侮孤!”刘靖捶胸大哭。他看着一件件自裁的用具被摆到他面前,全身不由颤抖起来。“孤不想死!孤是皇叔,你们不能逼死孤!你们说孤谋反,可有证据?”

    “证据?”高力士笑了笑,“杂家记得王爷身边有个长脸的侍从,王爷有几天没见他了吧?王爷不妨猜猜,他现在在哪里。”

    “他……他……”刘靖张大了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高力士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丢在桌子上,却是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杂家才叫人拔掉他一根手指,他就全都招了。”

    至此刘靖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打得粉碎。他仰天大笑起来,从桌上拿起一杯毒酒。

    高力士左等右等也不见刘靖饮下毒酒。待沙漏中的沙子漏完,才不耐烦道:“时辰到了,王爷可是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刘靖猛地一哆嗦,回过神来:“孤王……”

    高力士抬手止住他的话:“哎!王爷就是有遗言杂家也不负责交代。杂家的责任就是看着王爷死,还望王爷见谅。”

    刘靖被高力士气得险些岔了气,一张脸又红又紫,酒杯举起又放下,始终没有勇气喝掉杯子里的酒。

    “杂家不忍心看王爷如此为难,还是让杂家来帮王爷一把吧!”高力士挥了挥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王爷上路!”

    四下的侍卫立即按住中山王,把毒酒灌入他的口中。

    “算你走运!若皇上真有个三长两短,杂家才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比皇上英明百倍?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高力士最后朝刘靖的尸体啐了一口唾沫,这才起身回宫。

    中山王刘靖死了,衡阳王刘端还惴惴不安地等着皇帝召见,带他入宫的张公公先一步复命去了。张公公再度出现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态度也变得微妙地倨傲一些。刘端倒是不在意张公公的态度,对方是伺候过两位皇帝的太监首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藩王,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他适时的递上一张银票,这一次张公公没有推拒。

    “敢问张公公,皇上到底为什么要见孤王?”一路风尘仆仆的刘端自然是不知道长安城中的风起云涌的,他到了之后更加没人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呵呵,这个杂家可不好说,估计皇上只是想念王爷,想和王爷一起过个年罢了。”

    张公公乐呵呵地走了。他已经知道皇帝没事了,虽然换一个皇帝他也有可能继续留在宫中,到底不比跟着现在这个让他安心。反倒是刘端,听到这个答案更加疑惑不解了,他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皇帝怎么会想要跟他一起过年?

    又等了半个时辰,刘端才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皇帝比他年轻,长相倒是和每个刘家的人一样,细致中带着一股英气。皇帝身边带着另一位公公,目光犀利,很是不凡。就连站在一旁的侍卫,也给刘端一种无形的压力。

    “臣刘端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叔快快请起!”

    刘曦笑眯眯地把刘端扶起来。刘端的五官很柔和,和他现在的脸竟有六七分相似。以至于看着刘端,刘曦有一种在看长大后的自己的感觉。这感觉十分稀奇,让刘曦不自觉地对这位皇叔亲近了许多。

    接下来皇帝细细问了衡阳王的封地情况,衡阳王一一答了。皇帝第一次发现,原来管理封地并不比当皇帝简单多少。衡阳王是个比较有才干的藩王,为了封地的繁荣,他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他对很多问题的处理方式也给了皇帝不少启发。

    之后皇帝又和衡阳王一起用了午膳,两人相谈甚欢,衡阳王也渐渐放开了些,不再斟酌词句,甚至还跟皇帝说起了他刚刚出生的儿子……

    “这么说来皇叔的日子可比朕好过多啦。不瞒皇叔说,之前因为一些意外,朕除夕夜里都没顾得上举办家宴。今日皇叔来了,正好补上。”皇帝笑眯眯地转过头对高力士说,“你去替朕走一趟,知会太皇太后和太后,让米团出宫一趟,把朕的祖母平原君也请来。”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