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华容道

二兵科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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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二带着我,刚走离越野车没几步,就听到了宾馆里传来了几句说话声。我看到,有几个人影在大厅里走动了几步。

    我往四周的黑暗里望了望,看不到李工头他们的人,也听不见有人走动的声音,不知道他们的伏击地点到底选在哪里。而且,我在越野车里的这段时间,有好久没有去注意过车后边的面包车了。

    会不会因为天太黑,老陈给跟丢了,李工头他们还在城区里打转,迷了路?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紧张,也让我觉得有些好笑。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太小了,虽然我的运气算不上好,总不会差到这种地步。

    想着想着,我俩就快走到了宾馆门前的阶梯处。走完四五步的阶梯,就能到达大厅。大厅门前的盆栽旁站着两个人,都拿着枪。这两个人里面,我认得一个,是黑无常。看到他们,我不免提紧了心,大气都不敢出。

    这黑夜里虽然温度很低,但手心依旧渗出了黏黏的汗水,感觉手枪都快从手里滑出去了。

    贺二叼着烟,和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动了动抓着我脖子的那只手,示意我继续动起步子。我咽下一口积攒了好久的口水,伸出脚踏上阶梯。

    “黑皮哥,”其中一个人边往回走边说,“是他们。”

    黑无常看了看外边,又看了看我,便走回去坐下了。

    我看了贺二一眼,他脸上没有起什么变化,便和他踏进了亮着灯光的大厅里。

    大厅里一共有十一二个人,分散的坐在茶几和沙发边。我抬起眼神,没有发现烂耳朵赵的影子,只看到黑皮和六七个人围坐在一起,好像是在玩扑克。

    在我脚边几米外的地方,有一块白床单盖在地上。看床单的褶皱和起伏,下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

    床单边上露出的一双穿着鞋子的脚,以及上边的血迹告诉我,那应该是一具被盖住的尸体。看那仍是鲜红,没有转变为褐红的血迹,能断定床单下的人没死多久,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谁死了?

    我舔了舔嘴唇,心说难道是我估算的时间不对,迟了十几分钟,烂耳朵赵真就杀人了?恍悟之中,我认出了那双鞋,印证了我的猜想。

    那是志娃的鞋。我对这双鞋有印象,因为那次去专卖店里挑衣物,周志宏和志娃都看上了这双鞋,但两个人又不愿意穿一样的,就猜拳来决定谁拿走这双鞋。

    最后赢的是志娃。所以,床单下的那具尸体,也应该是他了。

    看着鞋子上边的那个沾满血迹的大勾勾,我呆住了,抵在贺二背后的手枪都差点没拿稳。千番计算,万般假设,我还是慢了。

    “晚十分钟回来,就要死一个人。”

    烂耳朵赵果然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他的话不是用来打水漂的。

    我的心里,现在满是自责。但我也不知道该责备自己哪一点,因为这六个小时里,我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先不想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是那句话,追悼会以后再开,眼下的首要目的是救出还活着的人,再找机会为张大叔和志娃报仇。

    抬回头,我看到除了几个趴在茶几上睡着的人,其他人都在盯着我和贺二。

    而且,眼神有些奇怪。

    黑皮放下手里的扑克,看了一眼手表,对站在沙发后边的白无常说:“傻胖,你上去说一声,下一个人先搁着,这小子回来了,就先不动手了。”

    白无常点点头,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走向电梯处。

    黑皮站起身,走了过来,他看向我,问道贺二:“找到人没有?”

    我躲开他的眼神,低着头装出一副孙子样。但我握着手枪的手使了些力道,往贺二背上顶了顶,示意你要是不按之前的回答,我就立即开枪跑路。

    贺二叼着烟头,他捏着我脖子的手松开,拍了拍我的头,回答道:“找到了,路况有些不好,差点儿回不来了。”

    嗯,还好,贺二这话是按着李工头的指示在说。而且听语气,他这谎撒得还算有点儿水平,估计以前就没少做过这种事。

    “找到了?”黑皮表现得有些惊讶。

    贺二没有料到黑皮会是这种反应,他愣了一会儿,很快反应回来:“那还有假,要是我开五六个小时的车,到了地儿什么都没瞧见,我非当场做掉他不可。”

    说完贺二捏着我的脖子,左右晃了几下。

    “那,人在哪儿?”黑皮往宾馆外边看了一眼,“王玺和那什么鹏又在哪里?”

    我猜想会不会是王玺或者那个什么鹏醒了过来,走回来通风报信了,所以黑皮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这也不太成立啊,要是他们真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我一出现,他们肯定就乱枪打死我了。

    我看着黑皮,停止了无意义的猜测。反正我和李工头已经说好,等会儿要是有什么意外,就先跑出去再说。要是这群人等会儿有什么不对劲,我就先打死黑皮,再跑出去。

    所有醒着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我俩,等着贺二的回答。

    “在车里,”贺二把枪背到肩上,取下嘴里的烟头笑着说,“他俩猴急,看到女人就耐不住了,我可没那精力,我只想快些睡觉。对了,羊肉还有剩下的吗,我整个人都空了。”

    黑皮静静的看着贺二,没有回答他。这让我有些更紧张了,心说他们真是知道了什么吗?但大厅里的另外几个人,听到贺二的回答,却瞬间来了兴致,准备到车里去看看。

    坐在牌桌边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对黑皮提议道:“既然贺二都说有了,那肯定是找着人了,不会有假,而且这小子也老老实实的站着呢。我想的话,带回来的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吧,王玺不是跟我们讲过吗,这小子有女朋友。”

    “有道理,既然是女朋友,也就只有他知道藏哪里了。”有人赞同道。

    “走吧,等了大半夜,咱也该出去看看货色了。”

    “顺便去坏掉王玺和卢鹏的好事。”有人坏笑道。

    不等黑皮发话,这几个起了兴致的人就起身准备走出宾馆。我数了一数,差不多有六七个人准备出去,其他的都坐在沙发上打瞌睡。去吧,我心说,都去吧,去得越多越好。但黑皮的问话,以及这群人的谈话,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黑皮也肯定是想出去一瞧究竟的,于是他对贺二说:“你把他关回去,顺便通知赵哥一声,就说你们带人回来了,让他下来。”

    “嗯。”贺二踩熄了烟头。

    准备外出的人就快走到我面前,即将和我擦肩而过。我担心背后的乾坤被他们发现,便动了动脖子,侧了侧身,再贴紧拿枪的那只手臂,将枪口移到贺二的臀部。这样,他们只要不专门走到我背后来仔细观察,就不可能发现在我背后的秘密。

    擦肩而过后,我一直用余光瞟着他们,幸运的是,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我这里,全部都兴冲冲的、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宾馆。

    我松了口气,计划里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但这只是第一步,后边的步骤还没开始。我用枪口顶了顶贺二,对他低声道:“带我去楼道。”

    “什么楼道?”贺二动起了步子,问我说。

    “就是你们没用电梯之前,上楼走的楼梯。”我说。我一边带着贺二快速移动着步子,一边观察着大厅里剩下的人的动静。好在他们被瞌睡虫困住了,没人注意我俩的谈话。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我赶紧催促贺二跑动起来,好争取更多的时间。刚推开楼道口的门,就听到宾馆外边就响起一阵刺耳的枪声。

    李工头他们行动了。

    我赶紧把贺二推了进去,然后摸出手铐扔给他,借着大厅的灯光我踢了踢阶梯边上的铁护栏,让他自己铐上去。

    “又铐?”贺二一边注意着外面的枪声,一边对我抱怨道。枪声都把楼道里的声控灯给震亮了。

    “少他妈废话,给你十秒钟。”我用枪指着他的眉心说。

    等贺二极为不爽的把自己铐牢之后,我便捡上他的步枪,跨上阶梯。走临时楼道的原因是,我能避免和前来增援的人打到照面,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到六楼。

    这简陋狭窄的临时楼道跟,外边富丽堂皇的装饰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白灰掉落的墙壁,墙上满是灰尘的消防栓,以及阶梯边上生锈的铁护栏,就是组成临时楼道的全部。

    抱着枪,我憋着身体里的最后一股劲儿,跨过脚下一步又一步的阶梯。这过程中,能听到楼外持续不断的枪声,以及,重叠在一起的叫喊声。

    听到这些声音,紧张之中我不免又变得兴奋起来,估计这都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这种从体内分泌出来的化学物质,又帮了我大忙,因为我没想到我空着肚子,还能以一步三阶梯的速度跑楼梯。

    心中默数着楼层,很快就数到了六楼。撞开门,走廊里亮着灯,还站着一个人,正背对着我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楼里的都是敌人,我可不能再有半丝怜悯之情,我立即举好手枪瞄准好了他,打掉再说。可能是他听到了我撞门的声音,也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喘气声,就在我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他转过了头。

    是傻胖白无常。

    我吐了口气,食指立即移开了扳机,收回了枪。傻胖救助过我,更说不上是什么敌人,我自然是不能忘恩负义的。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里有惊讶,也有半分恐惧。我朝他跑了过去,发现旁边右边有一扇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里边也亮着灯光。

    我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傻胖,就举枪走了进去。

    里面没人,但我看到了被铐在卫生间里的吴林禹。双手吊在铐圈里,坐在地上的吴林禹,显然没有料到进来的是我。他抬起布满淤痕的脸,双眼有些无神,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放下两支枪,摸出手铐的钥匙,插进手铐的锁眼里。

    “发生什么了?”吴林禹终于反应回来,问了我一句。他的眼珠子朝外转了转,在仔细聆听宾馆外边的枪声。

    这批手铐的钥匙果然是通用的,我捏着钥匙轻轻一转,铐圈就松开了。我有些激动的说:“说不清楚,总之我们有救了。”

    然后我一边单手捏着钥匙,打开另一个铐圈,一边从兜里抓出那堆子弹,扔到地上。覆着墨绿漆的子弹凌乱的散落在地,发出有些悦耳的声音。

    吴林禹的手从铐圈里脱出,他迫不及待的甩了甩手。吴林禹看着地上的一堆子弹,问我道:“有救了?”

    我将那支步枪拿了过来,递给他说:“这枪是空的,你把这些子弹装进去,我先去带其他人出来。”

    话毕,我握回手枪,站起身走了出去。出卫生间往左拐就是房口,匆忙之中,我和站在房口的傻胖装了一个满怀。不知道是他现在太重,还是我现在太轻,我像是撞到一堆灌满了水银的海绵,足足往后退了两三步。

    “你杵在这儿干嘛?”我捂着被磕疼的额头,有些生气的问他。

    傻胖也捂着头,对我连说了几个对不起,然后他问我:“是你带了人回来?”

    “嗯。”我看到了插在取电口的房卡,上边空白一片,就贴着个标签。这应该就是整所宾馆通用的房卡,我取了出来,房间里立即恢复了黑暗。

    通过走廊里的灯,还能看到傻胖的黑影站在房口。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便问他:“其他人都在哪里?”

    “之前在楼上,刚才听到声音,都下去了。”傻胖回答说,“你记得跟你的人说一声,我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傻胖突然停下来,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在心里面不是,你告诉他们,别抓错人了!”

    听到他的话,我觉得有些好笑,便回答说:“你不乱跑,跟着我走就没事儿,现在,你去电梯口守着,帮我把风。”

    傻胖点点头,扯出步子跑了出去。

    “给个亮啊,”我听到吴林禹抱怨了一句,“我这连手指都看不见,还怎么装子弹?”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扯掉房卡是不妥的行为,只好又插了回去。有了灯光,二十来发子弹很快又被压了回去。看到吴林禹上好膛的动作,我顿时安心了不少。取走房卡,我俩走出房间,来到走廊里。

    我们不知道其他人是在哪几个房间,只得挨个儿试了。

    挑中了隔壁那间,我将房卡移到门锁,“哔哔”声响起,门锁里绿色的指示灯也跟着亮了,我按下门把手,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