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有夜谈会

笑青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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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情况下,拟写病人的诊断报告时,该病人的基本信息,都是直接从凯撒军校人员情报数据库中调出,无需对基本信息一一检测的。可是昨天的情况太混乱,医生们忙得腾不出手来,所以艾米丽这种无生命危险、但似乎又存在问题的病人,就被交给智能机器人来做进一步检查。

    智能机器人的ai芯片输入了庞大的医疗数据库,能应对大部分的情况。

    出于星网安全的考虑,智能机器人被禁止浏览凯撒军校人员情报数据库,智能机器人智能从艾米丽的客户端读出的信息只有姓名、性别、年龄、年级和专业的学籍情况,其他的所有数据只能由机器人测量所得。

    智能机器人兢兢业业地给艾米丽量身高、体重……等等,一系列全面的检查下来,自然也就包括了正常人、亚人的单选项。

    楚门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惊讶过后,立即对给艾米丽做检查的智能机器人编号ai750进行确认。结果证实,ai的基因病检测指标,并没有跟着人类联邦的指标一起更新,依旧沿用最基础的低指标检测方法。

    也因此,凯撒军校的人类学籍信息,并不像人类联邦那样再将亚人细分高低指标确诊项,而是把所有亚人笼统归为一类。

    ——艾米丽应该是高指标确诊亚人、低指标非亚人,所以才会造成信息误判的诊断结果。

    楚门把其中弯弯绕绕的关窍,向羽族医生解释了一遍,羽族医生听后恍然大悟,顺理成章地接受智能机器人诊断错误的说法,连带艾米丽错误扫描的猜测,也一并接受下来。

    艾米丽的诊断报告只能说是一个乌龙,构不成医疗事故,所以不需要写成报告上传医疗系统。

    离开病房时,楚门向羽族医生说道:“这次误诊,就……”

    羽族的求知欲得到满足,便对楚门失去兴趣,她懒得和楚门兜圈子,“我不会说出去。”

    楚门和羽族医生远离之后,病房里一直被他们所忽略的那个人,他关停了安装在床头位置的身体检测仪,干净利落地起身下床,他身姿轻盈,步履平稳,完全不像是脑袋受过损伤的人。

    他三两步走到艾米丽床边,俯身看着沉浸在梦魇中的艾米丽。他伸出手,把艾米丽脸颊上的发丝拨到其耳后,那姿态就像是情人亲昵的爱抚。

    他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疑问:“你的埃博特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他的语气只有纯粹的好奇,不带半点恶意,仿佛差点害死艾米丽的人根本不是他。

    不只是艾米丽,他对所有感染埃博特的人都没有恶意,却害死将近八百人,这种冷酷的态度,完全就是科学家对待实验用小白鼠的态度。只是,居然把同类当成实验材料,这人算是彻底疯了。

    疯子的大脑回路,常人难以理解,但疯子却能理解常人的想法——

    就比如楚门。从楚门把编号ai750找来检测的时候,他就知道楚门在打什么主意。

    因为某个亚人凯撒毕业之后,以正常人的军籍回联邦参军的乌龙事件,基本所有人类军人都知道,凯撒的医疗用智能机器人,其装载的基因病检测指标是低指标。

    楚门在明知道此事的情况下,仍在羽族医生面前假装不知,并对ai750检查一番,这是为了给他适才的惊讶,找一个能让羽族信服的解释。

    事实上,楚门的惊讶并不是源自于对智能机器人的无知,而是艾米丽的埃博特三期神奇失踪,和艾米丽突然从亚人变正常人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这两件事单独分开的话,确实能为其找到合理的解释,当这两件事搅合到一起时,就让楚门产生了“事情真的有那么巧吗”的想法。

    羽族医生所说的超级医生,无论其存不存在,都足够让楚门惊讶的了。

    楚门会极力遮掩艾米丽的事,恐怕就是抱着“万一那个超级医生真的存在”的想法,准备另外找个时间,偷偷对艾米丽进行高指标基因病检测。假如艾米丽真的是由亚人变成正常人,以楚门现在的表现来看,他不一定会将其交给人类联邦……

    三年级男生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想明白了楚门在盘算着什么。

    他和艾米丽同窗三载,与艾米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艾米丽到底是不是低指标确诊的亚人,这种*的事他自然无从得知。不过,因为艾米丽的埃博特神秘失踪,他却比任何人都快捕捉到那个超级医生的存在。

    三年级男生的存在感极强,但艾米丽依旧没醒来,自然也就无从回答他的疑问。只停留了一小会,他便离开了病房,去医疗所中控台申请退院。在他离开凯撒之前,还有一次实验没完成,时间所剩不多,他得抓紧。

    许久之后,巡房的医生来到艾米丽所在的病房,他先是读取床头监控仪的数据,给艾米丽简单检查一遍,然后对照中控台实时更新的信息,确认病房退院的情况,确认完毕后,他对着医用手板录入语音信息,“ce520年3月20日13:20pm,三年级人类学生查理出院。”

    医生退出病房时,不小心按错按键,进入了查理的个人信息页面。因为凯撒军校的教学很严酷,出现心理问题的学生自然不少,所以医疗系统的个人信里,包含着本人所写的过去的履历表。结合病人过去的经历,更方便心理医生对其进行开导。

    看着查理的履历表,医生轻轻惊呼一声,有些敬畏地看着查理充满书卷气的大头照,“这人居然是虫族生态研究所的荣誉学员,他才十九岁啊!这真的能做得到吗?”

    虫族生态研究所,凯撒行星上十大高校之一。这十所高校,有着各种各样的排名,其中“最变态的学校”排行榜上,虫族生态研究所以三倍的票数,非常潇洒地甩第二名的凯撒军校十条街。变态的超高难度入学考试,变态的超长十二年学制,变态的能刷下50%学生的毕业考试。能成为虫族生态研究所的荣誉学员,查理绝对是天才。

    巡房医生一根筋地认为,埃博特事件是意外所致,也就没把查理是虫族生态研究所荣誉学员的信息上报——

    医疗所所持有的履历表,是学生体检时的,医疗所顺便要求学生填写的,这些履历不经考证,真实性不可究。由于这些缺乏客观性的履历表,是反应个人心态的重要依据,所以只独立存在于医疗所存在,并不纳入凯撒中枢数据库。

    凯撒作风一向严谨,对这些真假难辨的履历并不看重,所以这也就成为了凯撒搜寻犯人的盲点。查理估计也是考虑到凯撒的一贯作风,才会大大方方地把荣誉学员写在医疗所的个人履历上。

    ***

    一天下来,凯撒派出的搜寻虫族藏匿点和犯人的工作人员一无所获,边监控着校内动态边分心去痴汉郑云起的亚瑟也一无所获。

    在沉闷的气氛中,新生第一天的训练终于落下帷幕。

    郑云起和吉尔、艾伦回到宿舍时,腥臭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宿舍。郑云起一身干净,腥臭味的源头,来自于吉尔和艾伦。艾伦不必说,他的体术一向不是强项,以后上战场了也不是在第一线战斗的士兵,现在状况惨烈一点完全可以理解。至于吉尔,就不知道是因为昨天跟着夏尔维稳时受到的刺激太大,还是因为训练后即将见到亚瑟而兴奋。

    总之,当满身虫族粘液的吉尔与亚瑟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他们的眼神胶着到一起,两人之间有种强大而古怪的气场,再难有第三人插足进去。在这一刻,人声都沉默了,只有空气机开足马力嗡嗡作响地把腥臭味带走。

    那种充满宿命感的气氛,让艾伦感到有些别扭,他悄悄回到自己的床位,拿了换洗衣服就闪进洗浴间,把水流开到最大,冲刷掉满身的虫族粘液。

    待艾伦洗完澡出来,亚瑟和吉尔已经停止僵持,吉尔在他的位置上修整着他的长刀,亚瑟则在给郑云起讲他今天的监控校园时发现的异常。刚才明明眼神接触都能擦出火花的两人,现在却像是陌路人,彼此没有一点交流。那一瞬间,艾伦脑补了很多。

    趁着亚瑟和珀西说事情,吉尔又在洗澡的空档,艾伦悄悄接近郑云起,在他耳边耳语道:“吉尔和亚瑟,是不是有过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有什么忌讳我需要注意的吗。”

    郑云起有些无奈地看了艾伦一眼,在亚瑟和珀西这两个定时炸弹来凯撒之前,他和艾伦的关系还很疏离,结果他们一起对凯撒隐瞒亚瑟和珀西的存在后,艾伦对他的态度在一天之大幅度改变,现在居然能亲昵地搂肩膀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男人的友谊在一起干坏事的时候会火速升温?艾伦果然不是什么遵守规矩的老实人。

    郑云起说道:“没什么需要忌讳的,至于吉尔和亚瑟的过去,这事你可以去问吉尔或者亚瑟,他们俩之间的事,我没立场多说什么。”

    郑云起是最后一个进浴室的,等他洗完澡,休息的时间也到了。今天的训练只是热身,从明天起,难度将陡然上升好几个台阶,把新生菜鸟们卷入恐怖的漩涡中,他们必须休息好保存体力。

    睡觉俨然是一个难题——

    吉尔昨天夜不归宿,床位有四张正好按人头均分,现在五个人。

    凯撒军校的住宿条件很好,床垫是高科智能垫,对缓解疲劳恢复体力很有帮助,同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病人的身体需要恢复,三个军校生明天需要应付难度倍增的实战,打地铺或睡沙发都是对资源的浪费,所以两人同睡一张床的安排,势在必行。

    亚瑟想要和郑云起睡同一张床,结果被郑云起无情拒绝,病人必须单独睡一张床。

    因为亚瑟算是郑云起和吉尔两个人共同的麻烦,郑云起打算和吉尔挤一挤过一夜,结果轮到亚瑟炸毛,他说什么都不同意。

    结果艾伦屈服了,他和吉尔同睡,天知道,艾伦从小到大都没和别人同睡一张床过,他的父亲绝不允许父母与儿子同床,他和艾文关系最好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艾伦一直以为,将来的某一天,他的床上多出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将会是他的妻子。

    然而,少年的梦想……就这么哗啦啦地碎了一地,他的第一次死得好冤。

    吉尔明明和他同年,个子却整整比他高了十几厘米,纯色睡衣之下健美的身材也比他的要强壮,这样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就躺在自己身边,艾伦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睡不着。

    而且有件事让艾伦觉得有些奇怪。吉尔这人在训练中有种很疯狂的劲头,那拼命的架势,带着种强烈的野性的味道。艾伦以为,吉尔的气息会和他训练时给人的感觉一样,是一种强烈的、富有侵略性的野性男人味,结果艾伦发现他猜错了,萦绕在他鼻尖的,是吉尔身上很好闻的青草味,这种味道柔和而清爽,和训练场上的吉尔完全两个极端。

    艾伦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往墙的方向靠了靠,离睡在外侧的吉尔远了些。他的睡意并不浓,胡思乱想之下,竟一下想起郑云起方才对他说的话,趁着黑暗中看不清吉尔和亚瑟,他轻声对吉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吉尔,我听克劳德说,你们三个是童年玩伴,为什么你和亚瑟的关系会那么差?”

    艾伦问话的对象是吉尔,实际上在安静的宿舍里,他的声音,足以让宿舍里的所有人听到。吉尔沉默了一会,对对床的亚瑟说道:“我可以说出来么?”

    珀西也掺一脚进来,“亚瑟,你同意吧。其实我对你们的事也很好奇。”珀西说的是实话,小行星的管理非常简陋,再加上已经彻底损毁,想要查出当年的事,并不容易。

    亚瑟轻轻地哼了一声,对吉尔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倒是你,别是害怕自己做过的丑事曝光,才不敢说出来。”

    有亚瑟的同意,吉尔便把亚瑟姐姐的事情说了出来,时至今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而是能冷静地分清自己的责任所在。吉尔很坦然,“我犯下的错误,我会偿还。”

    亚瑟这次没再呛声,他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吉尔的方向。

    亚瑟和吉尔的过去对艾伦的触动很深,郑云起和艾米的差别太大,艾伦隐约能猜到,表弟人格180度的大逆转,这事和他的父母、艾米的父母脱不了关系,可是哪两对夫妻都极力地撇清责任。

    艾伦想去求证真相,却又不敢去求证。他的父母虽然对亚人的态度很极端,但他们还是爱着他的,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有时候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艾伦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事情的真相,每当郑云起平静地看着他的时候,他都有些害怕郑云起会突然把艾米的过去告诉他。但总有一天,这件事是他必须面对的……

    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在艾伦心底。艾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他的父母也能拥有吉尔的坦然和真诚,也许他就能尝试着原谅他们了。

    艾伦正胡思乱想着,却正好看到在微亮的应急灯光下,吉尔长而浓密的眼睫毛——

    这个人,训练起来就像一头好斗的公牛,横冲直撞,平时性格也挺活泼的,总是被克劳德训得很惨,指使来指使去的。结果那都不是他的真面,在亚瑟面前,那个沉静的有些哀伤的少年,才是最真实的吉尔。

    就在艾伦开始对吉尔觉得欣赏起来的时候,珀西的声音瞬间把他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咳咳,既然今晚的主题是回忆,那我也来问个问题好了。”珀西清了清嗓子,问道,“当时我们去小行星接亚瑟的时候,我一直呆在星舰上。基德船长把亚瑟带回来的时候,一直很生气地念叨着克劳德的名字。我真的很好奇,克劳德你当时究竟对船长做了什么?”

    郑云起顿时警觉起来,“基德该不会现在都还记得我吧。”

    珀西答道:“……并没有,他不记得了。不重要的人和事,他很快就会忘记。”

    郑云起稍稍松一口气,虽然并不害怕,但被那样的人惦记着真不是什么好事。他随口反问道:“既然基德都不记得了,那种小事你有什么好在意的。”

    珀西被问得卡了声。

    “其实也没啥。”郑云起笑着,用非常轻松的语气说道,“当时亚瑟宁死不肯跟基德离开,所以我就当着基德的面,让亚瑟跪下喊我爸爸,然后把亚瑟抛弃了。基德这个当老子的气不过,就想杀我,结果被亚瑟阻止了。”

    珀西:“……”

    亚瑟:“……”

    艾伦:“……”

    “……………………你是神经病吗!”吉尔从床上蹦起来,他激动地说道,“你有多少种可以劝亚瑟离开的方法。我保证,你当时只要轻蔑地看着亚瑟,对他说一句,‘只有强大的人才有资格站在我的身边,现在的你弱得我一只手指头就能碾死,你居然还妄想呆在我身边。’我保证他当时就会同意跟基德走。”

    亚瑟:“……”他当时对郑云起的执念很深,吉尔的说法虽然不能让他下定决心跟基德离开,但至少也能让他产生动摇。啧,真是应了那句最了解你的人有可能是你的敌人。

    艾伦:“……”刚才是哪个说吉尔的本性是沉静而忧伤的少年,站出来,我保证打不死他!

    珀西笑得有些岔气,怪不得基德当时生气的时间超过连续三天,这绝对是奇迹。

    对着暴怒的吉尔,郑云起似真似假地安慰道:“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人,当时太紧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亚瑟跪下喊爸爸,然后假装背叛他。”只有跪下喊爸爸才是最重要的,没有这点,亚瑟就会被厌恶亚人的基德杀死了啊。

    沉默再一次席卷了卧室,他们相信了郑云起给出的理由。

    他们没办法不相信啊,郑云起让别人跪下喊爸爸的爱好,一直执着地延续到军校来。哪怕第一个月训练研究室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他依然能坚♂挺地抽出时间来,去玩个一两次跪下喊爸爸的游戏。这么执着的爱好,在危急关头条件反射地想到,一点都不奇怪。

    此时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虽然没说话,气氛却也还算愉快。郑云起张了张嘴想说话,提到基德,他就想说亚瑟和珀西的身体明天就能恢复,让他们想办法尽快离开。

    郑云起终究没能把这番话说出来,也许是因为气氛刚好,不想把气氛毁了,也许是因为——

    在应急灯光微绿的荧光下,郑云起看到,睡在斜对床的亚瑟侧身而睡,正努力地把头往他的方向探过来,蓝眸专注地看着郑云请假,在黑暗的环境中,眼眸里的湛蓝染上浓重的深邃,亚瑟把被子拢在胸前,把快乐的笑容全都埋在被子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如果你去问亚瑟,你为什么这么快乐。

    亚瑟会告诉你,克劳德无意识地说漏了嘴,他当年是在假装背叛我。

    ——我想告诉全世界,我从没有遭到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