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白袍先生的工作

皇秋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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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袍先生的工作是调查苏宁先生的死因。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安排的一项工作,更没有什么酬劳。尽管苏宁的死因已经盖棺论定,白袍先生却不认同。这种不认同,是来自感性的。

    没有疑点,没有线索,只有感觉。

    更多的,还是白袍先生的迷恋之情,对一个自我设置的谜团的痴迷。

    吉西大约记得当时的情形。

    具体经过是这样的。二月二十一日的早晨,苏宁少年驾车去当地的一家医院,那里,躺着一位即将离世的女孩,这个女孩,就是于沁。这是苏宁最后一次来看望她。

    在此之前,于沁小姐住院的半年时间里,他每天早晨都来看望于沁小姐。而这一天,苏宁离开医院,在回去的途中,发生了车祸,再没来过。

    白袍先生问:“吉西先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吉西回答。

    “于沁小姐与苏宁先生究竟是怎样一种爱情?”白袍先生问道。

    “这个……情痴意憨,爱欲难收。心中捂着一团火,眼里饱含一串泪,嘴里嚼着一块口香糖,袖里藏着一封情书。大约就这样吧。不幸的是,于沁小姐患上了让人心痛的骨癌。”吉西回答。

    “苏宁先生是否知道于沁小姐已经时日不多?”白袍先生问道。

    “他当然知道。”吉西回答。

    “那么,苏宁先生发生车祸的具体时间呢?”白袍先生问道。

    “我已经说过,他是在看望完于沁小姐之后,驾上他的汽车离开医院,在回程的路上出的车祸。”吉西回答。

    “苏宁先生出事后,警察对现场的勘察是什么结论?”白袍先生问道。

    “是由于山坡陡峭,汽车颠簸,方向失控导致撞到路沟之中,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吉西回答。

    白袍先生问完这一连串问题,再不说话。

    他望着吉西的面孔,望了好长时间。吉西感觉他的目光十分奇怪。

    白袍先生的眼睛像他胸前上衣口袋的封口,很细很细。他就这样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吉西。好像要看到吉西的心间去。

    吉西的思绪顺着刚才和白袍先生的谈话内容,继续向前。

    据大家后来对证,苏宁先生出事的时候,也是于沁小姐离开人世的时刻。他们一个在山路上,一个在医院里,彼此像是相约好了,共赴阴间的路程。天空仿佛有两颗流星划过天际。吉西猜到,那是他们的灵魂游离天际,升空的轨迹。

    没有比这个更让人不可思议了。这个,当时大家谈论起来,都感觉异常恐怖。是那种震撼心灵的恐怖。

    白袍先生说:“吉西先生,我想到苏宁先生出事的地方看一看,你愿意陪我吗?”

    “当然可以。”吉西点点头,约定了次日具体的行程时间。

    次日,吉西把生意简单安排一个,便和白袍先生一起去了凤仙岭。一路上,吉西把白袍先生挂在一个衣架上,一同前往。

    上午十点多钟,他们赶到那个出事的地点。

    苏宁出事的地方是一个半山坡。从医院到**纺织大约二十里路程,中间经过凤仙岭一段半圆形的山路。道路又窄又陡。苏宁正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车祸。

    坡下的平地是规划中的工业园区,一座座高楼正拔地而起。半年前的一个交通事故早已被人遗忘殆尽,痕迹了无。

    白袍先生伫立在山坡之上,吉西站在白袍先生的跟前,陷入一种久远的沉思之中。

    吉西说:“白袍先生,当时,你不知道苏宁先生出事这件事吗?”

    白袍先生摇摇头,说:“那时候,大家都沉浸在无尽的悲哀中,哪有心思过问一件衣裳啊。后来,我作为一件毫无用处的衣服,被苏宁的家人遗弃在衣橱里。再没有人过问我的存在。我想,他们是怕睹物思情,不想看到我,更不愿想起我来罢。”

    当时,的确是这样。

    “所以,我只好独自寂寞地呆在衣橱里,日思夜念,盼望着有一天能够来到人世间,能伫立在热闹非凡的宴会厅里,能悬挂在装饰华丽的办公室里,能与太阳和清风相见。”

    白袍先生娓娓道来。

    “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百日之后,我终于无师自通,于一个夜晚飘然而起。然而,我不能住在**,我不想让苏宁先生的亲人再见到我,以免引起他们的悲伤,我要换一个地方居住。这时候,我便想起苏宁先生在城北的那套房子,就奔来了。结果,我遇见了你。”

    吉西像听一个无比惊奇的悬疑故事,听着白袍先生关于他身世的诉说,也包括苏宁先生曾经的往事。

    白袍先生说:“你知道苏宁先生的墓地在什么地方吧?”

    “当然知道,就在西山公墓。”吉西说。

    “我们去看一看?”白袍先生说。

    吉西点点头,一同往西山而去。

    西山公墓离市区四十多里路程。他们搭乘一辆公共汽车前往。那是一片幽静的山地,山坡上青松挺立,庄严肃穆。

    白袍先生和吉西寻到苏宁先生的墓地,把一束鲜花轻轻地安放在苏宁先生的墓碑前。然后,白袍先生和吉西双方鞠躬致意。

    阳光洒在寂静的墓园里。由于不是祭扫的节日,此刻,墓园里没有其他的人来。白袍先生显得十分放松。他立在墓碑前边,像田野里赶鸟雀的稻草人。

    吉西看到,白袍先生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祷告什么。只是他神情严正,吉西不便追问。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才从墓地里走出来。在公墓出口处,吉西对白袍先生说:“于沁小姐的墓地也在这里,就在苏宁先生的墓地右边。”

    白袍先生皱起眉头。“于沁小姐的墓地?”

    白袍先生抬头望着吉西,那种诧异的神情令吉西十分吃惊。吉西从来没见过白袍先生的这种眼神。那是一种疑惑、不安与惊奇。

    尽管吉西和白袍先生已经是朋友了,可是,此时此地,吉西还是有些惊慌。一种内心空虚,神情错乱的慌张。

    白袍先生说:“于沁小姐的墓地怎会在这里,她去世后没被运回老家吗?”

    吉西摇摇头,说:“这是于沁小姐生前的遗愿。”

    白袍先生回头横扫一眼,于沁小姐的墓碑,在阳光下闪耀。他看见了。他垂下目光,他不再言语。

    过了好长时间,白袍先生说:“吉西先生,你觉得我们这次来有收获吗?”

    吉西不知道白袍先生话语的含义,思忖片刻,回答:“应该有收获吧。”

    “你看,收获在哪里呢?”白袍先生问。

    “至少,我们对苏宁先生和于沁小姐有了更多的了解。”吉西说。

    白袍先生说:“半年前,你也在**,应当是一位知情者,你还知道哪些事情?”白袍先生问。

    吉西低头,想了许久,说:“也许时间过的太久,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太多的事情去做,所以,过往的事情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这些大概。”

    其实,吉西这样讲,是在回避白袍先生的问话。

    白袍先生抬头望了吉西许久,吉西感到,白袍先生的目光像一把利剑,闪着蓝幽幽的光。吉西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什么,才如释重负。

    此时,白袍先生就像一位哲学教授,谨慎、缜密地分析着事件的前因后果。

    当天晚上,白袍先生带着对苏宁先生死亡的百般不解,百般疑问,回到城北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