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守护【修改】

狐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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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唐曼春跟着太夫人离了侯府去大佛寺上香,唐曼宁心里堵着一口气,犹如困兽一般在屋里发了好大的火,不过她到底还有些自制力,没有迁怒于人,思来想去,她报了个头疼脑热的由头,学堂也不去了,吩咐了葛嬷嬷几句,便带着云珠和玉珠去了居来山房。

    居来山房这些日子可不好过,见大姑娘来了,童嬷嬷几人忙迎了上去,“大姑娘,我们姑娘——”

    唐曼宁摆摆手,“进去说。”

    进了屋子,未等上茶,童嬷嬷就哭了起来,“大姑娘,我们姑娘叫老太太给带走了!老爷也不在,可怎么办啊!”

    “老太太带着妹妹走了,这府里的门禁也不会像之前似的那么严,我已经叫葛嬷嬷想法子送信去了,咱们没办法,别人未必没有办法。”

    “可是老爷……”童嬷嬷对唐大老爷近日时常不见人影,也不关心关心二姑娘的举动很是介怀。

    唐曼宁也不傻,知道童嬷嬷的意思,她也曾找过父亲许多次,请他想想办法,可父亲总是叫她不要插手,总说时候还没到,眼见这一屋子人情绪低迷,她深吸了一口气,“老爷不是那样的人,我之前也去问过,老爷看上去像是有什么打算,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没有人答她的话,唐曼宁有些难堪,她顿了顿,“妹妹会没事的,只是你们这样,倒让我实在不放心。”

    她继续说道,“这府里的人都道妹妹不会回来了,可我知道,她会没事的,你们难不成就只知道哭?哭有何用?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妹妹屋里的东西看守好,该装箱的装箱,该上锁的上锁,免得叫人欺上门来明抢。等妹妹回来了,一看这屋里,嗬,叫人给搬了个干净,说不定连你们这些人都叫不全了。到那时你们又当如何?”

    她看看童嬷嬷,“你是妹妹的养娘,怎么就立不起来呢?我和老爷,还有兄长,都可为你们撑腰,你自己也要争气才行啊。”

    一席话说的童嬷嬷红了脸,张口欲言却又无话辩驳。

    “都别沮丧了,快些,把东西都收拾了。”

    唐曼宁料的不错,还没过中午,就有好几拨人过来“借”东西的,有大太太那边的,说是大太太下了令,要替二姑娘保管箱笼,还有二太太和三姑娘分别派来的嬷嬷,还有庆僖堂的人,就连四姑娘唐曼颖也假模假式的过来说要借砚台一用。

    大太太派来的人好打发,只要她坐在这里不松口,对方也只能回去复命,二太太和三姑娘打发过来的人就有些没脸没皮了,叫她骂了出去,庆僖堂那边过来的据说是太夫人跟前周嬷嬷的干女儿,如今在西院议事厅管帐幔坐具。

    这女人来了,说是奉老太太的意思,要把二姑娘的行李收拾收拾,给她送去,被唐曼宁几句软中带硬的话拦住了,那女人自然不甘心,索性破罐子破摔,吓唬起唐曼宁来了,“奴婢是奉了老太太的意思过来的,大姑娘可想好了,这府里上下,谁能说一句老太太的不是?那岂不是不孝?若是落下这样的名声……”

    如今老太太不在府里,唐曼宁又怎么会被她吓到?给玉珠使了个眼色,玉珠叉腰往前跨了一步,竖起眉毛将那女人浑身上下批得一无是处,又骂道,“呸!回去照照镜子罢!二姑娘的东西你也敢肖想,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德性,敢仗着老太太的名头坑蒙拐骗,你当府里没规矩了?还不是欺负我们大姑娘好性儿!你在胡搅蛮缠,咱们就敦本堂讲理去!只怕惹了夫人,将你一顿打死,扔到乱葬岗,老太太回来也只会骂你死得好!”

    玉珠骂得兴起,那女人不干了,上来就要打玉珠,唐曼宁手里正捧着一杯热茶,没想到她敢当着自己的面动手,不禁大怒,一抬手便将茶水连同杯子一起泼了出去,吓得那女人“嗷嗷”一嗓子赶忙往后退,摸了摸脸,见茶不烫,便大声嗔怪起来,“大姑娘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人,您今天骂了这个,明天又罚了那个,将来要是有个什么名声传出去,可不光彩。”

    唐曼宁气得眉目直竖,目不转睛的瞪着那女人,直盯得她不自在的摸摸脸,这才冷笑一声,“好好好,如今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来闹了,你说你是奉了老太太的意思,我倒要问问,怎么老太太走的时候不说,偏偏让你这个没名没姓的人来闹腾?”

    那女人不服气道,“奴婢是……”

    “我不管你姓什么叫什么,我且记住你这张脸,将来若是有我一星半点儿的坏名声传出去,我就找你算账,打不死你,我就不姓唐。”

    那女人绷不住了,眼看大姑娘软硬不吃,对身后几个人道,“这可不是我不干活儿,大姑娘非要拦着,你们这些锯了嘴的葫芦,也不知道吭声,等着吧,等老太太回来了,要你们好看!”话是对那几个人说的,可实际上说的谁,大家都清楚。

    唐曼宁冷笑,“拿老太太来仗势欺人,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脸面!”

    那女人气哼哼的带着人走了。

    唐曼宁骂道,“瞧瞧,瞧瞧,这府里都是些什么人!有这样的人成天做耗,家业如何不败!——谁在那里!”

    唐曼颖躲在一旁看了好久的大戏,等那西院的女人走了,又听见唐曼宁后来的那几句话,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料才刚一动,就被唐曼宁发现了,她小心翼翼的站出来,扭扭捏捏的叫了声大姐姐,便不吭声了。

    唐曼宁平时就不怎么喜欢她,觉得她心术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理会她,淡淡道了句,“四妹妹来了?有什么事?”

    “那个……”唐曼颖嗫嚅了几句,眼角余光扫见不少人正在看她,尤其唐曼宁,瞧着她一脸的不耐,倒让她鼓起了勇气,“今儿课堂上姜先生说起砚台来,让以砚台为名写篇文章,我想起二妹妹有一方歙砚,想借了看看。”

    又是个来“借”东西的!

    唐曼宁忍着气,“二妹妹的东西已经都收拾装箱,你说的什么砚台,这会儿谁还记得装在哪个箱子里了?总不能为了块砚台再劳师动众的把这些箱子再倒腾一遍吧?我记得五叔那里也有一方歙砚,四妹妹去五叔那里问问吧。”

    唐曼颖暗暗撇了撇嘴,慢吞吞道,“既然装了箱,也该有单子记着,拿出单子来对着找找不就行了?五叔又不是个好说话的,大姐姐又何必为难我?”

    “笑话!”唐曼宁冷笑,“我为难你?是你在为难我罢!二妹妹走的时候把东西和人都托付给了我,我就得替她好好守着,刚才那些人,不过是想来占便宜,有借无还罢了,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她扫了唐曼颖一眼,似笑非笑道,“难不成四妹妹也和那些人是一样的心思?打量着二妹妹不在家,便欺上门来!”

    这话说得唐曼颖有些下不来台,偏偏唐曼宁又说中了她的心思,“大姐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好,你欺负我是姨娘生的,就拿这样的话来排揎我——我、我告诉祖母去!”转身跑了。

    “整天介姨娘生的、姨娘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姨娘生的,古语说的好:敬人者,人恒敬之。你自个儿先瞧不起你自个儿,又能怪得了谁?”

    唐曼颖脚下一个踉跄,“呜呜呜”的跑了出去,听着像是哭了。

    唐曼宁却不再理会她,问童嬷嬷,“箱子都点清楚了没?”

    童嬷嬷点点头,“已经点清楚了,姑娘的大箱十八,楠木家具三十六件,我们这些人的箱笼未计,另有杉木家具五十八件。”

    唐曼宁道,“如今看这架势,这些东西再留在这里,只怕要留不住,把主屋的门窗都锁好,二妹妹的箱笼糊上封条,搬到我那里暂且搁着,等老爷回来了再行处置,要不然不等二妹妹回来,这些东西就要让人抢光了。”

    她看看童嬷嬷,“你带几个人跟过去,守着箱子,免得有人说我贪图妹妹的东西。”

    唐曼颖先前也只是听说二太太和唐曼锦派了人去二姑娘的居来山房,她身边没有可差派的人,丫鬟婆子都是三太太的人,只好自己上阵,原本她听着唐曼宁身边的丫鬟和西院的管事婆子叫阵就有些打怯,后来被唐曼宁叫破的行藏才不得已出来,原想着姐妹一场,怎么也不能不给她个面子,谁想这唐曼宁真是个不识好歹的,索性唐曼春已经被唐家舍了出去,她的东西自然就是大家的了,这唐曼宁竟想独吞!

    哼!

    唐曼颖跺了跺脚,原本要回莲榭的脚步也停住了。

    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叫唐曼宁将此事嚷了出去,以后她在这府里还能有什么脸面?

    对,先下手为强,只要她先把唐曼宁的恶形恶状告诉别人,以后再有人说什么,她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里,唐曼颖擦干眼泪,身子一扭,便往回走。

    她身边的丫鬟见她又原路返回,以为她不死心,心中暗暗叫苦,府里几位姑娘,就数她们伺候的这一位难缠,平时防备她们如仇人一般,遇上点儿什么事,若是受了责难,便把责任往她们身上推,谁不是爹娘生养的?偏偏她们命贱如狗,若不是有三太太撑腰,又许下赏金,谁脑子有病才愿意伺候这难缠的四姑娘!

    刚走过素荫堂,就瞧见唐曼宁领着一帮婆子丫鬟浩浩荡荡的抬着箱笼往素荫堂的方向走。

    “姐姐说我不好,不知姐姐这是做什么?”唐曼颖高声问道,面上显出几分鄙薄,斜眼瞧着唐曼宁。

    唐曼宁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扫也没扫她一眼,吩咐身后,“都小心着些,别磕了绊了摔着。”

    被这般无视,唐曼颖气得简直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她身后的丫鬟瞧着不是个事儿,就劝道,“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去用饭了。”

    唐曼颖心里火大,转身一甩手就打了丫鬟一巴掌,“要你多嘴?跪下!”

    见那丫鬟听话跪下了,唐曼颖才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她狠狠道,“你就跪在这里,不许跟着我,等我叫你起来的时候再起!”便带着剩下的那个丫鬟走了。

    罚跪的那个丫鬟见唐曼颖没有再进居来山房,而是过了桥沿着甬道往清凉园大门走去,心里便是一惊:四姑娘去前头院子做什么?刚才她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二太太和三姑娘派去居来山房的人铩羽而归,这会儿二房里肯定正闹着,四姑娘心眼儿那么多,肯定不会往前凑,她又和三太太势同仇敌一般,没有三太太的允准,四姑娘也见不着她姨娘,剩下的,总不可能是去大太太那边吧?她才刚让大姑娘给刺儿了一顿,庆僖堂这会儿老太太不在,她就是去了,也没谁搭理她,剩下的,就是松桂堂和敦本堂了,松桂堂不可能,敦本堂……难道是去告状的?

    想到这儿,这丫鬟再也待不住了,起身拍拍裤腿就往三房跑,又怕四姑娘回头看见她,只能放慢脚步躲躲避避着跟在后头。

    她真是想哭,这四姑娘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敦本堂那是什么地方?就连三太太去了也规规矩矩的,四姑娘一个庶出的,偏好占些小便宜,别说夫人了,就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丫鬟都瞧她不起,这不是上赶着丢人的么?她怎么就觉不出来呢?

    只是从清凉园里姑娘们住的小岛上去往三房和敦本堂最近的路只有这么一条,若是绕远,极可能耽误时间不说,还有可能会跟四姑娘迎面撞上,那丫鬟也是没法儿了,等回了三房,瞧见三太太就跪下了,“太太,四姑娘又要闯祸了!”

    三太太为了唐曼颖这个不听话的庶女,这些年也不知操了多少心,听见自己拨给唐曼颖的丫鬟喊出这么一句,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说清楚,她又做什么了?”

    这丫鬟原就是三太太的人,领着三太太发下来的月例银子,唐曼颖又待她苛刻,自然不会向着唐曼颖,便实话实说道,“四姑娘见二姑娘走了,想要二姑娘的一方好砚台,就去了居来山房,偏偏大姑娘正在那边看着人装箱,刺儿了四姑娘一顿,把四姑娘气跑了,奴婢劝了几句,姑娘就让奴婢跪在花园子里头,不许奴婢们再说话,后来奴婢瞧着四姑娘像是要来前头,又气哼哼的,怕她出事,奴婢就斗胆跟在了后头——四姑娘像是去了敦本堂,除了跟夫人告状,奴婢也想不出别的缘故了,太太,四姑娘那样的脾气,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大姑娘固然得不了好,就是太太只怕也要受连累。”

    “孽障!这个孽障!”三太太气得捶桌子,她站起身,整了整衣领,深吸了一口气,对那丫鬟道,“你跟我走。”

    林夫人听传话的婆子说,说四姑娘有要紧事禀报,这才叫了她进来,可听完了唐曼颖那鸡零狗碎的各种不满,林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看得唐曼颖脖子一缩,瞧着更加没了体面,大家闺秀也是各种各样的都有,可这种满心算计还性情卑怯的却当真不多见,不禁更加不喜,嫌弃的皱了皱眉,“就为了这事?”

    听出了林夫人的不满,唐曼颖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膝盖,“实在是大姐姐无礼在前,我尚未说什么,她便当我是个贼一般的对待,我出来时,亲眼见着她领着人把二姐姐的箱笼都搬走了,她这是贼喊捉贼呢。”说道后头,已然是咬牙切齿。

    林夫人瞧着唐曼颖的样子很是看不上,想到太夫人这些年做过的事,如今又是一个好好的曾孙女说舍就舍了,还是送去那种地方,林夫人只要一想起来,就恶心得很,唐曼颖这种小姑娘的心思,她也不是不明白,不过是争风吃醋、好贪便宜罢了,索性不过是庶支的庶女,三太太也还算有手段,只要不传到外头去,影响不了大局,她若不争气,以后大不了打发她嫁得远些便是,于是淡淡道,“她们是长房的姐妹俩,互相照看是应当的,宁姐儿又是你们姐姐,她做事一向妥当,你也该凡事多想想,姐妹情谊,也就是在家的时候才有,将来等你们去了外头,再想也想不着了,合该珍惜才是。”

    三太太匆匆赶来,见了林夫人先请罪,“是媳妇不好,没有教导好这孩子,倒让她闹了过来,扰了母亲休息。”

    林夫人不喜韩姨娘,连带着韩姨娘的两个儿子及其全家都不喜欢,不过有二太太这样的人对比着,三太太就显得很好了,林夫人也不是个孤拐性子,见三太太脑门上都是汗,知道她必然是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便很给面子的叫人给三太太添了个座儿,却没让唐曼颖起身,“不过是小孩子争风吃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姐妹之间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只要大面儿上不走样,以后等她们去了婆家,就知道世事艰辛了。”

    “您说的是,”三太太恭敬道,“她们这个年纪,其实是最好是时候了,姐妹们之间就该和和气气的才好,只是这丫头天生的倔脾气,除了她姨娘的话,谁的话也不听,若不是为了老爷,媳妇又何苦操这个心,随她怎么长大,以后马马虎虎找个合适的人家打发出去也就是了,只是媳妇想着,女人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也不能眼看着她走了错路。”

    唐曼颖渐渐跪得双膝生疼,但太夫人和三太太就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只顾着在一边议论她,唐曼颖低着头,连汗也不敢擦,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林夫人和三太太商议了一会儿,三太太恳求林夫人能给拨两个教导规矩的嬷嬷,“这孩子不服气我,我说什么她也不听,只盼着母亲的人能管束得严格些,好把她这棵长歪了的小树掰正,免得以后出了门子丢唐家的脸面。”

    林夫人考虑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三太太面露喜意,“这下可好了,有了专人教导她,我们老爷也不用愁了。”

    林夫人淡淡一笑,“只是这孩子今天做错了事,还是要罚,去祠堂里抄二十遍《女诫》,什么时候抄完了就什么时候出来,不过也别饿着了,让她身边的人伺候着,不许怠慢。”

    三太太恭顺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