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跨蹈汉南

黑色柳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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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训完蔡瑁蔡夫人像往常一样前往后院房检查儿子学业。  一掀门帘蔡夫人就看见年仅八岁刘琮正端坐案牍前聚精会神地练字。莫瞧刘琮年纪小一手汉隶却已练得有模有样。直到一旁夫子向蔡夫人行礼,刘琮才发觉是母亲来了。于是他连忙搁下笔,恭敬地起身朝蔡夫人施礼道,“琮儿见过母亲。”

    蔡夫人信步上前抚摸着刘琮小脑袋问道,“乖孩儿,写什么?”

    “回母亲,抄《荀子劝学》。”刘琮扬起头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答道。

    “嗯。”蔡夫人点了点头顺手拿起刘琮抄写竹简又跟着问道,“何为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刘琮不假思所地答道,“靛青,由蓝草中提出,却比蓝草颜色还要青;冰,由水凝固而成,却比水还要寒冷。人唯有学习才能获得提高。”

    幼子表现令蔡夫人十分满意,可正当她要夸赞刘琮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声音,“何为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母子二人回头一瞧,原来刘表已不知不觉间站了房门口。蔡夫人赶紧上前向刘表行礼道,“妾身见过夫君。”

    刘表只是挥了挥手打发年轻妻子起身,一双锐利眼睛却始终盯着面前幼子。刘琮被父亲盯着直发荒,嘴里倒是顺溜地答道。“回父亲,君子应广泛学习,每日反省自己,如此就会聪明多智,行为就不会有过错。”

    听罢刘琮作答刘表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但他还是严肃地向幼子勉励道,“汝当切记此句。休要有所懈怠。”

    刘琮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孩儿谨尊父亲教诲。”

    刘表手拈长须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蔡夫人身上。“尔将琮儿教导得不错。”

    蔡夫人低着头,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可还未等她开口谦虚几句,刘表又补了一句道。“然则教导琮儿之余,尔亦当多读《女诫》,习修妇德。”

    《女诫》是东汉女家班昭写一篇教导班家女性做人道理私,包括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七章。

    班昭“卑弱”篇中,引用《诗经小雅》中说法:“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以为女性生来就不能与男性相提并论,必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才能克本分。

    “夫妇”篇里,主张丈夫比天还大。还须敬谨服侍,“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妇不事夫则义理坠废,若要维持义理之不坠,必须使女性明析义理。  ”

    “敬慎”中。再次强调“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应当无条件地顺从丈夫。”一刚一柔,才能并济,也才能永保夫妇之义。

    然后班昭“妇行”篇中。为女子订定了四种行为标准:“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妇女备此德、言、容、工四行,方不致失礼。

    而后“专心”篇中,奉行“贞女不嫁二夫”,丈夫可以再娶,妻子却绝对不可以再嫁,她心目中下堂求去,简直是不可思议悖理行为,事夫要“专心正色,耳无淫声,目不斜视。”

    “曲从”篇中,教导妇女要善事男方父母,逆来顺受,一切以谦顺为主,凡事应多加忍耐,以至于曲意顺从地步。

    “叔妹”篇中,说明与丈夫兄弟姐妹相处之道,端事事识人体、明大义,即是受气蒙冤也是天经地义事情,万万不可一意孤行,而失去彼此之间和睦气氛。

    刘表这会儿让蔡夫人多读《女诫》无疑是一种警告。蔡夫人虽心有不,却也不敢顶撞丈夫,只得欠身迎合道,“夫君教诲得是。”

    刘表见妻子一副低眉顺眼样子,不由暗自舒了口气。其实蔡夫人性烈好强,早已是襄阳城人皆知事。早前刘表只觉得她有别于寻常女子甚是有趣。加之蔡夫人身量苗条,体格风骚,老来续弦刘表便对其颇为宠幸。不过自打北边冒出一个女诸侯蔡安贞之后,刘表便不止一次听人垢病,蔡氏女子不修妇德,牝鸡司晨,太过荒唐。甚至还有人借蔡夫人与蔡安贞同出南阳蔡氏关系,指责刘表对妻妾太过放纵以至夫纲不正。

    话说,东汉士林着重“品藻”,即评论人物高下。汉末汝南许劭、许靖兄弟就是著名品评家。他们每月初都举办一个叫做“月旦评”聚会,点评各色人物。被评价比较高人物,等于鲤鱼跳龙门,立马身价百倍。像是曹操年轻时就曾软硬兼施地逼许劭给他评了个“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评语。而今许劭、许靖兄弟已过世五年有余,月旦评也随之停办多年。但品藻风气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声灭迹。相反由于荆州聚集了大量南下躲避战乱士人,品藻风气十分兴盛。刘表不似百无禁忌曹操,对于士林品藻还是十分意。若是被人戴上一顶“惧内”帽子,让他刘景升脸面往哪儿搁。

    不过真正让刘表下定决心敲打妻子诱因,倒是蔡夫人自己埋下。原来不知从何时起襄阳城内流传起了有关刘琦与刘备往来密切传言。本就一直想扳倒刘琦蔡夫人,便借机炮制了刘琦勾结刘备流言派人四处散播。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强,就算蔡夫人做得再小心。总会让刘表抓住些许蛛丝马迹。再联想到士林对蔡夫人种种评价,刘表便对外封长子刘琦为伏波将军,用以安抚麾下文武;对内警告蔡夫人,让其安分守己。

    “主公,蒯军师求见。”

    跑来报信仆从打断了刘表思绪。耳听蒯良来访他当即丢下了低头不语蔡夫人,随那仆从步朝自己房赶去。蔡夫人见状悄然朝一旁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马会意地悄然跟了上去。刘表并不知晓前脚被他警告过蔡夫人,后脚就敢派人来监视是自己。这会儿他满心乎是蒯良带来消息。

    原来。就刘表忙于同长沙张羡作战之际,东吴孙策突然派遣使节来到了襄阳。照理说刘表也算是孙策半个仇人。孙策父亲孙坚虽是为黄祖部将所杀,但这事归根结蒂还是因孙坚与刘表争夺荆州引起。所以孙策这时节派使节来襄阳既突兀又让人觉得难以捉摸。于是刘表便让蒯良替他出面接见东吴使节。用以打探对方虚实。

    当刘表走进房之时,早已此等候多时蒯良连忙起身向其拱手行礼道,“见过主公。”

    刘表一面摆手示意蒯良不必多礼。一面长袖一甩欣然就坐道,“子柔,孙伯符遣使所为何事?”

    蒯良沉声作答道,“回主公,孙策遣使来襄阳,是想与主公结盟一同夹击长沙刘羡。”

    “结盟乎?”刘表听罢蒯良汇报,先是一怔,继而便露出了嘲讽笑容道,“孙伯符这是要助孤征刘羡,还是要夺桂阳、长沙?”

    蒯良见刘表一语道破了孙策野心。不禁跟着抱拳颔首道,“主上英明。孙策此番遣使结盟是假,趁火打劫是真,吾等不可不防。”

    “孙策如猘儿,周瑜如狡狐。孤岂会轻信此二人。”刘表说到这里。又略带不甘地叹息道,“然则刘羡龟缩于长沙城中,迟迟不肯与孤决战。若孙策真乘机夺取桂阳郡,孤也无可奈何。”

    蒯良听刘表这么一说不禁陷入了沉思。确实,孙策做法其实只是来向刘表打个招呼,搞个出师之名而已。至于刘表结不结盟。答不答应,对孙策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可能就蒯良接见东吴使节当口,孙策可能正率部攻打长沙后方桂阳郡。而正如刘表所言,眼下刘表部所处位置根本无法阻止孙策渗透荆州。若论沙场决机,蒯良不及蒯越。但他善于把握大局,所以思虑了半晌之后,蒯良便向刘表进言道,“主公明鉴,孙策志荆州,与其任由其长驱直入桂阳,不如请庐江刘备一同会盟。”

    “与刘备会盟?”刘表回味了一下蒯良提议,再一想起城内有关刘琦与刘备流言。刘表便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说道,“刘备亦非善类。”

    “刘备虽非善类,却与主上同为宗室,且素来注重名声。”蒯良向刘表分析利弊道,“而孙策为独霸扬州与刘备也多有不和。主公只需抛出桂阳郡为饵,必能挑起两强相斗。”

    蒯良分析可算是说到了刘表心坎里。话说刘表虽对孙策和刘备都心存忌惮,但他现确实已分不出多余兵力去阻止孙策入侵荆州。倘若能如蒯良所言,挑起孙策与刘备互斗,则将极大地缓解刘表东线压力。哪怕付出桂阳郡为代价,刘表看来也是值得。他看来,先拿下了长沙郡,回头再出兵桂阳也不迟。为关键是此计还能同时消耗孙策与刘备兵力。面对此等一箭双雕妙计,刘表自是欣然点头道,“善!就依子柔之策办!”

    事实证明,孙策确如刘表与蒯良所猜测那般,一面派遣使者假意与刘表“结盟”,一面则同周瑜一起领军南下兵指桂阳。时任桂阳太守赵范闻讯后,赶紧坚壁清野,下令各县城池紧闭城门严守关隘抵挡孙策入侵。

    由于桂阳地处南岭山脉中段北缘,北枕塔山、大义山、南岭骑田岭北麓,中间为广阔丘陵岗地,形成南北高、中间低马鞍型。后世此地被称为“三湘之屏藩,两广之管钥”。所以饶是孙策不宣而战,来势汹汹,但面对桂阳复杂地形,一时间也难以做到速战速决。

    这一日,孙策一路领兵抵达了位于桂阳郡境内湟溪关。此关位于湘粤交界处湟水驿道之上,《史记南越尉佗传》中曾称其为“檄千湟溪关,绝道自守”。由于眼下湟溪关上已设有重兵把守,孙策便将兵马暂时屯驻于离关三十里处了一处山坳之中。而他本人则与周瑜一同策马出行勘探地形。

    “伯符,前方便是湟溪关。”周瑜指着不远处掩身于群山叠翠间关隘向孙策介绍道,“昔年楚汉相争,南海尉赵佗乘中原大乱之际,移檄南安横浦关、桂阳湟溪关,绝道筑城,定都番禹,割据一方。高祖一统中原后,分封赵佗为南越王。后吕后当政,发兵南下征讨南越。赵佗起兵反击,一路攻至荆州,自号为‘武帝’。据悉赵佗活了一百岁,南越历经四代方为朝廷所灭。”

    “南越武王何足道哉!终有一日,策要做楚庄王!”孙策意气风发地大声宣布道。

    楚庄王乃春秋五霸之一,楚国疆域鼎盛时期涵盖了齐长城以南大片区域,与中原诸侯国形成鼎峙之势。孙策眼下连扬州都没占全,麾下兵马不过五万,却敢自比楚庄王,如此狂妄之举不少人眼中怕是颇为不自量力。但周瑜眼中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狂傲,正是孙策魅力所。何况论起“狂”字,他周公瑾也惶不多让。却见周瑜策马上前与孙策并肩而立道,“楚国鼎盛之时,不过徐、扬、荆三州尔。伯符,吾等需拿下徐、扬、荆、益四州方成二分天下之局。“

    “哈哈!好个二分天下!且就先拿荆、扬二州开刀!”孙策朗声大笑道。

    孙策与周瑜笑声不仅回荡于山间,同时也传到了长史张昭耳中。张昭,字子布,本为彭城名士。曹操屠徐州时,张昭举族南下逃亡东吴,并由此受到孙策重用,官拜长史。如今孙策治下几乎所有重要政务都由张昭经手。至于孙策本人则潇洒地称张昭与管仲相齐。不过此刻听罢自家主公凌云之志,张昭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惊愕与不安。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稍纵即逝,张昭甚至都没有向孙策进谏打算。因为他十分清楚以孙策脾气,就算他张昭再怎么劝,这位小霸王都不会收起二分天下之心。</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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