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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报袁氏之恩
乘着颠簸奔驰马车，听着段融眉飞色舞地讲述睢水河上袁术军四处逃窜惨败景象，饶是糜竺并不怎么懂军事，此刻亦能感受到袁术此番算是彻底败得伤筋动骨了。当然站糜竺立场上来说，袁、吕大战谁胜负并不重要，重要是这场能削弱二贼多少实力。倘若袁术、吕布二贼经此一役能落得两败俱伤，那才真是天下大幸，大汉之福。只可惜此刻听段融所述，山那边吕布似乎赢得颇为顺利，且并没有遭受大损失。这便意味着经过睢水一战，吕布兵力与士气将进一步提高。联想到自家主公刘备驻地小沛就紧邻着吕布地盘，糜竺畅之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则是对刘备未来重重忧虑。与此同时讲述完睢水战况段融，也注意到了糜竺情绪上异样。却见他不解地探身询问道：“糜别驾像是有心事难道睢水之战有什么差池？”
“袁术此番落败睢水乃普天同庆、大人心之事，怎么会有所差池。”糜竺说到这里，不由露出了一丝无奈地苦笑，“只是此消彼长之下，吕布经此一役怕是会为嚣张。”
“吕布此獠乃是目光短浅、见利忘义之辈，不足畏惧。”段融摆了摆手故意做出一副不以为然架势，跟着他又依照事先准备好腹稿向糜竺提议道：“倒是刘豫州可趁袁术睢水大败之机追击袁术惨军。须知此番袁术调动了大批兵马讨伐吕布，而今袁术兵败睢水，其治下庐江、九江二郡皆已布防空虚。相信刘豫州一旦南下定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夺下此等战略要地。”
糜竺虽不同意段融对吕布“不足畏惧”评价，不过段融有关让刘备南下攻略庐江、九江建议，还是令糜竺忍不住心动了一把。须知眼下刘备虽威名远播，头顶着豫州牧头衔，可他实际上豫州却没有一郡一县。唯一可以仰仗生息驻地沛国郡不仅地处徐州，还位于曹操与吕布两大势力夹缝之中。且不论吕布为人蛮横凶残，就算是打着盟友旗号曹操对刘备势力也一向是提防有加。倘若刘备真能像段融所言，率领关羽、张飞等万人敌人物一路南下夺取庐江、九江二郡。不，甚至只占庐江一郡，都足以令刘备摆脱曹操控制，吕布威胁，使其事业呈现出一派气象。只是达成这一切前提是要刘备人马能到庐江、九江才行。
想到这里，糜竺不禁冲着段融怅然一笑道：“段从事说笑了。吾家主公虽有心诛贼，然则庐江、九江两郡皆淮水南岸。吾家主公沛县既没水军，也无船只，如何渡得了淮水？总不成让数千豫州子弟游过江去？”
面对糜竺自嘲反问，段融却显得颇为笃定，却听他自信地说道：“糜别驾不必忧心。只要刘使君有心南下讨伐袁术，渡淮水一事包段某身上便可。君不见袁术此刻南逃还需仰仗段某船只？”
糜竺耳听段融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证帮助刘备军渡淮水南下，心中不禁一阵激动，连连暗叹自己此番果然没有白来一趟下邳。须知就蔡吉从徐州回东莱之前曾经给刘备写过一封信。其信中先是对自己暂时离开中原战场表示了歉意，同时却也再次向刘备保证东莱会继续与刘备合作。虽然蔡吉信中并没有言明其具体会同刘备怎样合作。但鉴于刘备目前困苦境遇，糜竺接到段融邀请之后，还是冒着生命危险陪他来下邳观战。而今就段融所言看来，蔡吉确实如约帮了刘备一个大忙。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糜竺还是再一次向段融求证道：“段从事要助吾家主公渡淮河？”
“是吾家主公蔡使君要助刘使君成大业。”段融纠正道。
糜竺见段融如此表态心知此事不会有假。不过作为一个商人糜竺也很清楚天下间没有免费午餐。蔡吉如此大费周章地调动江淮一地商船帮刘备过淮河，势必也有她自己图谋。思虑至此，糜竺决定还是商言商问清楚好。所以他跟着便向段融追问道：“若是如此，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不知蔡使君开价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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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糜竺话音才刚落，对面段融就突然神色一凛，不卑不亢说道，“糜别驾此言差矣。段某虽是生意人，可吾家主公蔡使君却是名满天下女中君子。既然吾家主公曾许都许诺会与刘使君互为表里对付袁、吕二贼，那就一定会信守诺言！”
许是段融态度打动了糜竺，后者连忙面色肃然地朝他深深作了一个揖道：“蔡使君真君子也！”可正当段融想要气几句之时，糜竺却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向他问道，“然则恕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蔡使君有心与吾家主公联手诛灭袁、吕二贼，眼下又为何要帮袁术渡淮水南逃？岂不知汉贼不两立？”
不可否认糜竺提问十分直白也颇为诛心。确实，就蔡吉让段融为袁术提供船只渡河一事来说，足以令天下士人诟病其对汉室忠诚。加之此刻段融又表示蔡吉也会助刘备渡淮河，这就不得不令人对她动机产生怀疑。但糜竺问话却并没有难倒段融，只听他理直气壮地回应：“对汉室忠，向袁氏报恩，仅此而已。”
“向袁氏报恩？”糜竺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则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袁本初也不似外界传闻那般视袁术为死敌。”
虽然明知自己主公所作所为并非受袁绍指示，可段融并没有就此向糜竺纠正什么。他看来外界如何理解这句话并不重要，只要能让糜竺以及刘备理解蔡吉所作所为，并进而继续与其合作就成，所以段融终只是向糜竺报以了一个暧昧微笑以示回答。
事实上，“对汉室忠，向袁氏报恩”这句话，远幽州蔡吉也向其他人重复着。建安二年腊月，蔡吉率领船队抵达易水河口军港。而那里迎接蔡吉等人不仅有张清等东莱将士，还有几个蔡吉许久未见老相识。
相比位于辽东属国锦西港，坐落于易水河口易水港虽是一个军港却显得异常热闹。待见港湾内共设有五个门字型原木码头，每个码头中央都立着一座四、五层楼高瞭望台。自青州、冀州、三韩来各类船只汇聚于此，或交易粮食，或贩卖马匹，或只是向驻军与往来商贩买卖一些日常用品。总之没有刻意规划情况下，往来于此商贩们自发地易水港形成了一座规模不小集市。为了保证军港安全，易水大营收取商贩们一定税金之后，便派了兵马前去维持治安。所以眼下易水港虽鱼龙混杂，倒也平安无事。
“对汉室忠，向袁氏报恩·······蔡使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此时此刻，易水港大营内接风宴上，中山甄家三郎甄尧扬声附和着蔡吉论调。而他左手边则坐着同为龙口港创始人之一并州马商王翰。面对这两个曾经给过自己莫大帮助巨贾，蔡吉并未摆起使君谱，而是颇为气地回应道：“甄郎君真是过奖了。本府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倒是没想到今日竟能偏远易水港见到二位郎君。”
王翰眼见蔡吉依旧如早年东莱时般平易近人，不由也扯开了话闸子道：“有道是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不瞒蔡使君，翰与季高来易水港除了做生意以外，也因吾等这两年一直袁大将军帐下供事之故。使君刚才一番话可算是说进了咱心坎里。”
“哦，王郎君与甄郎君也为袁大将军做事？”如此说来二位来此可是为了公事？蔡吉边说边向一旁张清投去了询问眼神。
于是未等王翰作答，张清便率先点头证实道：“确实如此。主公有所不知，自大十月下旬起，易水河便已全线冰封，船只根本无法再逆流而上。若非王郎君关键时刻送来了爬犁，我军差点就误了押解粮草北上时辰。”
蔡吉经由张清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这个时代气候要远比一千八百年后来得寒冷。黄河流域尚且入冬之后会结冰毋庸说是身处燕赵之地易水了。于是连忙向王翰致谢道：“原来如此。本府此代将士们谢过王郎君出手相助。”
“蔡使君哪里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吾等都是为袁大将军做事又何分彼此。”王翰说罢，环视了一下宴席众人好奇地向蔡吉问道：“倒是此番怎么不见正杰身影？”
蔡吉耳听王翰提起了林飞，不由看了一眼分座左右两边于吉与李敏。但见于吉手持拂尘端坐案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架势。而李敏亦一脸肃然正襟危坐，让人瞧不出其心中所想。不过不管是当初李敏东莱时对太平道诟病，还是眼下王烈等人与于吉间矛盾。李敏都不可能有理由对于吉这样一个神棍有好感。此刻蔡吉只希望李敏已经得知自己锦西所作所为，并能有所收敛暂时不要自己背后搞小动作，毕竟林飞鸽子可比战船飞得。
想到这儿，蔡吉便当着众人面不动声色地回应道：“林郎君此刻正辽东属国忙着修建锦西城。本府来此之前就曾路过锦西，而今小白狼河口俨然已经脱胎换骨。”
“锦西城！正杰那厮还真辽东那等鸟不拉屎地方建起了一座城啊。”王翰愕然地张了张嘴，继而饶有兴致地向甄尧提议道：“季高，咱啥时候也去看看？”
“那是当然。蔡使君与正杰所建之城值得一游。”甄尧笑着抚掌附和了王翰提议，跟着又转身向蔡吉提问道：“蔡使君此次来幽州可是为了助袁大将军攻打易京城？”
“没错。本府来幽州正是为了易京之战。”蔡吉环视了一下众人毫不避讳地坦言道：“掐指算来袁公围攻易京已近两年，袁公又对本府有恩。于情于理本府都当为袁公霸业献上绵薄之力。只是本府也是初到幽州对易京情况并不了解。不知座各位可否就易京战况告知一二？”
“使君这话可就问对人了。而今易京城外指挥攻城正是季高妹夫。”王翰指着甄尧嘿嘿贼笑道。
王翰这么一说自然是将众人注意力引到了甄尧身上。但见甄尧颇为低调地向蔡吉拱手道：“不瞒使君，舍妹已于今夏与袁家二公子熙结为连理。只是熙公子身为幽州刺史正奉命讨伐公孙瓒，不便带女眷随行，故舍妹如今尚邺城侍奉长辈。”
原来甄姬已经嫁给袁熙了啊。难怪甄尧会如此卖力地出现幽州为袁绍奔走。不过一联想到袁熙袁氏三兄弟之中不出众，也是不受袁绍重视一个儿子。蔡吉就不禁为中山甄家这次政治投资感到惋惜。若非历史上甄姬关键时刻又傍上了曹操次子——未来魏文帝曹丕，那甄家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当然眼下正是甄家与袁氏打得火热“蜜月期”，蔡吉自然不会这档口去给甄家泼冷水。相反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甄尧与袁熙关系来为自己之后易京行动打打掩护。
蔡吉这么一思虑，反应上明显就慢了一拍，以至于甄尧误以为蔡吉不满自己之前没公布这层关系，于是连忙向其解释道：“蔡使君见谅，并非是尧故意隐瞒舍妹与熙公子婚事。只因幽州战事吃紧，尧实是分身乏术，故未能及时通知使君。”
“甄郎君这事什么话？应该是本府欠令妹一份贺礼才对。”蔡吉摆了摆手向甄尧套起了近乎，“不过如此一来，大家伙可真算是一家人了。刚才甄郎君说幽州战事吃紧。难道说·······”
甄尧听蔡吉如此一问，脸上不禁露出了些许苦恼之色，“蔡使君有所不知，公孙瓒一味躲易京城内避不出战。熙公子这一年来幽州打得可颇为辛苦。”
[你读啊小说网]一旁张清亦跟着沉声附和道：“是啊，易京城高墙厚，沟壑众多，每一次进攻都是用人命来填。不少将士私下里都称其为“人肉磨坊”。”
虽说了解历史蔡吉对易京攻防战残酷早有了心理准备，之前也曾经历过数次血腥危险战斗。但此刻耳听张清将易京形容为“人肉磨坊”，蔡吉心头还是忍不住蒙上了一层淡淡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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