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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青州之鹏 第42节中秋祭月
“面圣”
无论是张谨，还是庞统本人，显然都被蔡吉这个决定给惊呆了。特别是庞统，一想到自己年底要见天子，他整个人蒙得不知如何是好。或许天子诸多诸侯眼中不过是个空占龙座小儿而已，但荆州士人心目天子依旧是神圣不可侵犯存。所以哪怕蔡吉现就命令出阵，庞统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见天子……
“主公，统无法担此大任。”庞统拱手推辞道。
“不过是跟本府后头捧盘子，算不得大任。说起来，本府接到天子诏之时，也好是惊讶了一阵。不过想来天子也是人，士元不必太过紧张。”蔡吉摆手劝说道。当然她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安抚庞统。须知，汉帝诏是三天前送到黄县。掐指算来，此份诏差不多该是刘协从洛阳启程，或是前往许昌半道上写。对于刘协如此急着要见自己，蔡吉本人确实多少有些惊讶。但又不能说刘协此举唐突，毕竟自己之前派了五百骑兵前去救驾，天子脱险之后接见自己也无可厚非。只是蔡吉总觉得这事背后不简单。带上庞统多少有些傍身意思。
此时庞统并不知晓蔡吉如此安排深意，却见他依旧固执地推辞道，“请府君收回成命。统之仪表面不适合面圣。”
蔡吉眼见庞统纠结于自己容貌，心知这他一道坎，只有跨过这道坎，庞统才能真正做到独挡一面，而不是他人影子谋士。此外，目前庞统年纪尚轻缺乏经验，并且他之前所能接触到人和物也仅限于荆、扬两州。这使得庞统战略上眼界过窄，战术又没有实战经验。因此蔡吉看来，庞统眼下任务，不是急着献策，也不是继续读，而是要拓宽眼界和积累经验。说到拓宽眼界，此时此刻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许都为合适呢？天子、曹操、荀氏叔侄、夏侯兄弟，诸多英雄名士汇集于此。毫无疑问，此次南下许对庞统来说将是一次难得历练。
抱着这一想法，蔡吉语重心长地向庞统说道，“士元身长七尺五寸，五官端正，雅气晔晔，如此仪表如何不能面圣？”
“士元，蔡府君说得对，汝经学思谋胜那些个华而不实之辈百倍。如何不可面圣？”一旁张谨也跟着附和道。
蔡吉见张谨帮着自己劝庞统不由好奇地问道，“张郎君似乎与士元很熟？”
“不瞒府君，吾早年荆州游学之时，曾拜于庞德公门下。”张谨拱手作答道。
蔡吉听罢张谨解释，再一联想到历史上周瑜、鲁肃、庞统、诸葛兄弟等人之间千丝万缕关系，不得不承认东汉士人们世界还真不是一般小。不过感叹归感叹，劝庞统放下心理包袱才是当务之急。于是，蔡吉跟着便顺着张谨话头，向庞统劝道，“士元，连张郎君都这么说。汝还有什么好担忧。”
庞统眼见此蔡吉和张谨都看好自己，心想自己要是再推辞下去就是矫情了。所以他当即一咬牙，拱手答应道，“喏。统回去后必严加修习礼义，绝不丢主公脸。”
“本府相信士元这一次定能天子面前留下好印象。”蔡吉勉励了庞统一番之后，又抬头望了眼夜空中皎洁圆月，继而向二人邀请道，“时辰不早了。两位随本府一同去祭月吧。”
虽说是一同去祭月，可真正主持、参与仪式还是蔡吉、铃兰等一干年轻女子。至于场男子则只是站一边旁观而已。随着充当赞礼铃兰宣布“祭月”，身为主祭蔡吉当即上前，跪于香案之前，由执事令狐九助其上香、敬酒、读祝礼、焚祝文，分胙。
正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场众人虽不知他们所处时代有“貂蝉拜月”典故。但此刻眼见一群明眸皓齿妙龄少女拜于月下，无人不心中暗自赞叹其花容月貌。当然碍于蔡吉身份，这等轻浮之言，自是没人敢说出口。
且说蔡吉完成了祭月之后，起身信步走到了身后一张条几之前。而早有准备铃兰则唰地一下，将一条白练铺了条几之上。一旁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好奇地围观起来。因为这一步可不祭月范围之内。
“蔡府君，这莫不是纸？”徐岳抚摸着光洁白练惊呼道。
“公河先生好眼力。这确实是纸，是由东莱名匠马钜、令狐勇所制作黄县绵纸。”蔡吉欣然点头道。
一旁赛鲁班与令狐勇耳听蔡吉当众表彰自己为名匠，当即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要知道这样殊荣，这样尊重，他们别地方是得不到。唯有蔡吉，唯有东莱郡，才会将出身贫贱工匠视作人才。有道是饮水思源，赛鲁班接受众人赞赏目光之时，倒也不忘谦逊地坦言道，“府君过奖。吾等之所以能造出此等洁白若素绵纸，全仗府君指点。”
“哦？蔡府君还懂造纸？”张谨好奇地问道。
“本府只是觉得常用纸张太过粗陋，不能用来记录文案实可惜。故才建议工匠换用桑树、楮树皮以及干草为料来制作纸张。不曾想，一试之下效果甚佳。”蔡吉随口说道。
别看蔡吉这会儿说得轻巧。可事实上，绵纸制作过程颇为复杂。需要先将树皮切成同样长度，捆好后埋水里泡制一周，等皮上杂质和表皮泡透，再和上石灰，放大铁锅上，用泥巴把铁锅四周糊严不能漏气。蒸煮三四天后，凉锅后洗去石灰，晒干后和上碱，重装入大铁锅再进行第二次蒸煮，时间约一周。灭火以后，再把这些原料放河里，进行踩、淘、洗，使之不留任何杂质，然后再用石锥捣成泥状，放器物中用脚踩踏。干草制成纸浆过程也与上相同。然后再将两种原料按一定比例和程序，分两次放入半截缸中，用双脚踩成“浆糊”，这就是纸浆。纸浆兑于陷坑清水中，后依照东汉原有造纸过程，方能制成眼前这一张雪白如素绵纸。
而以上处理纸浆方法，主要是蔡吉后世旅游参观手工纸制作所见所闻基础上，通过赛鲁班等人完善后得出。所以赛鲁班等人十分赞同蔡吉对纸张制作方法隐瞒，因为绵纸已成为继折扇、马札、烧酒之后又一东莱拳头产品。当然蔡吉从中也抽了不少专利费。
为了展示绵纸良好质地，蔡吉当众挥毫绵纸上洋洋洒洒写道，“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这首刘禹锡《八月十五夜玩月》，辞藻优美，甚是应景。蔡吉隶笔力虽弱，但配着细致洁白绵纸，还是看得周围众人交口称赞。至于徐岳是爱不释手地捧起绵纸仔细打量道，“没化，竟一点都没化。真乃巧夺天工也”
“公河先生若是喜欢绵纸，本府可命工匠将纸送到府上，供先生著。”蔡吉大方地许诺道。
“这怎好意思。用尺素著太破费了。”徐岳依依不舍地将纸放回了案几。他看来这绵纸既然像素一样细腻，像素一样洁白，那自然不会比素便宜。用这样绵纸写些重要文案还成，但要说拿来著话，那可就实太奢侈了。
“纸是纸，素是素。不用纸著，难道还用其裁衣裳？”蔡吉呵呵一笑反问了一句之后，当即双手拢袖朗声道，“公河先生莫要推辞。本府之所以着人改进纸张，就是想让变得薄，轻，如此这般方能令多人读到。”
令多人读到蔡吉宣言无疑震动了场不少人。而且不同人听来其意义也有所不同。正如徐岳就觉得蔡吉小小年纪醉心教化很了不起。而郭嘉、庞统这等寒士听来，令多人读到，意味着会有多人挑战世家地位。须知，世家之所能持有特权，与皇权分庭抗礼长达千年，除了世家掌握大量土地与资源之外，也与世家厚实知识积累有关。试想连本论语都能摆上半个架时代，没有扎实家底，又如何能做到饱览群。但当论语变成薄薄一本小册子之时一切就都改变了。人们可以将籍运去远地方，可以方便相互借阅，可以不再为一部花费大量钱财。为重要是掌握知识人将多，寒门之中也能出多人才。
来自后世蔡吉当然比郭嘉等人清楚，纸张大量应用会对这个时代产生怎样冲击。并且改进纸张只是第一步，蔡吉正打算让赛鲁班等人进一步研制活字印刷。如此一来，虽然达不到后世那种看完当废纸卖程度，可至少科举制、图馆，等等之类先进制度都能变成现实。届时文治武功，双管齐下，蔡吉就不信撼动不了历史车轮。
且就众人为面前这张小小绵纸而各怀心事之时，一旁颇感无聊令狐九突然插嘴道，“主公，可以放天灯了吗？”
令狐勇见自己孙女一群名士面前如此没大没小，连忙狠瞪她一眼，“放肆”
不过蔡吉对此却并不意。只见她回头颔首道，“本府差点忘了还有这事。阿九去把天灯拿来吧。”
令狐九听罢蔡吉所言，调皮地朝爷爷吐了吐舌头，跟着便欢天喜地取出了一个圆筒形白灯笼。众人定睛一瞧，发现这个灯笼由竹篦编成，面上用刚才写用绵纸糊成灯罩。看着算不得精致，但鉴于用了如此多绵纸，还是令徐岳等人皱起了眉头，心中暗叹——浪费。
不过令狐九全然不顾周围人等异样眼光，乐颠颠地举着灯笼向铃兰招呼道，“铃兰姐，帮忙点灯。”
铃兰虽不像令狐九那般百无禁忌，但终究是小孩子性子。她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跑上前用火折子点燃了灯笼顶部支架上油布。只见呼地一下，温柔火光给灯笼带来了一丝生机，而令狐九看到灯罩渐渐鼓胀之后，突然将手一放，顿时灯笼便如一轮明月一般众人面前冉冉升起。
“飞……飞起来了”张谨指着飘向天空灯笼惊呼道。
但就众人被这天灯所吸引之时，庞统却小声嘟囔了一句，“孔明灯……”
耳尖蔡吉听庞统提起了诸葛亮，连忙回头追问道，“士元以前见过此灯？”
“荆州时，好友诸葛孔明也曾做过此灯。故吾等都称其为孔明灯。”庞统拱手做答道。
“诸葛孔明，也是鹿门子弟？”蔡吉明知故问道。
“是。孔明乃吾师弟，与府君同岁，身长八尺，好为《梁父吟》，有管仲、乐毅之才。”庞统竭力向蔡吉推荐着自己好友。不过由于他本人也只有十八岁，且即没名气也没展示出相应才华。为重要是众人看来，庞统有“女中管子”蔡吉面前提“有管仲、乐毅之才”，多少有些班门弄斧味道。因此将庞统这话当真人还真没几个。
来自后世蔡吉当然十分清楚诸葛亮确有“管仲之才”。虽说诸葛亮现只有十六岁，多半还没有积累到写隆中对程度，但有人才不储备，那就是傻子。所有此刻蔡吉连忙向庞统追问道，“汝师弟现何处？”
“孔明现还荆州求学。”庞统说到这儿，又急忙补充了一句道，“吾可修一封请其来东莱。”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本府之幸啊。”蔡吉按捺着心中激动颔首道。而就蔡吉盘算如何依靠庞统关系招纳诸葛亮，乃至徐庶、廖立等荆州名士之时，她眼角余光突然撇到了庭院西面一处小楼之上，一个魁梧身影正朝这边张望。虽说小楼与庭院距离远得看不清楼上人面貌，但蔡吉还是不假思索地就猜出了对方身份。因为此时此刻会那楼上只有一人，那就是被俘虏了两个多月张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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