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 送信人

弱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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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酷暑时节,午后难得的下了一点雨,随后天又晴了,到了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丝的风带来些微的凉意。

    花厅四周都围了纱帐,燃了蚊香,纪家诸人除了纪老太太,都趁着这难得的时光,聚在花厅中避暑。

    长生也被带了出来,他在纪二太太怀里坐了一会,就坐不住。纪晓棠就起身,将长生抱了在花厅中闲走,或是指着花厅中的各种摆设,或是指着花厅外不远处的花木,一点点地叫长生记认。

    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就坐在花厅中,谈论今年的旱情,还有庄子上的各种琐事。

    就是这个时候,前头小厮赶来禀报,说是大门外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人自称姓韩,说是纪三老爷和纪晓棠的旧交。

    “姓韩,是我和小叔的旧交?”纪晓棠抱着长生站住,心中微微一动,就问来禀报的小厮,“那人长的什么模样?”

    小厮忙如实地将来人的外貌描述了一番。据他说来人相貌英俊,且气度非凡,也正因为这样,小厮丝毫不敢耽搁,是一路从前头跑来禀报的。

    “莫非是……”纪晓棠心里将自己认识的人筛选了一遍,就有了猜测。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可就非同小可。

    纪二老爷听纪晓棠说了,也忙站起身。

    “若是他,但万万不能怠慢了。”纪二老爷忙就让纪二太太带了长生回屋去,他自己就整了衣衫,亲自带着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往前面走,一直迎到了大门外。

    纪家门口两盏灯笼,将门前一块空地照的雪亮。几个商旅打扮的汉子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就站在门前。那男子头上带着靛蓝璞头,身穿月白长袍,正背着手看纪家的门上的牌匾和两侧的对联。

    纪晓棠一眼就瞧见了男子,心中猛地一跳。

    此刻,男子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微微低头,不急不缓地望了过来。赫然正是那位神秘的韩大老爷。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认出了来人。然而纪二老爷却是从来没跟韩大老爷谋过面。但是一眼瞧见来人,纪二老爷就打了个愣怔,随机目光朝纪晓棠瞟了过来。

    纪晓棠微微点头。

    纪二老爷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急上前走了两步,就朝韩大老爷行礼。

    “在下……”

    韩大老爷就扶住了纪二老爷的手,不让他拜,同时微笑着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这个时候也赶上前来。依着长幼给韩大老爷行礼。这一次韩大老爷笑着受了礼。

    纪二老爷是极聪明的人,就瞧出来人是并不想让人知晓身份。当下也就不再执着于行礼,而是侧身将来人往里让。

    “贵客临门,有失迎迓。这门前说话不便,还请到寒舍里面说话。”

    “好。”韩大老爷极痛快地应了。

    众人这才陪着韩大老爷进门。径自往前面正堂来。纪二老爷平时待客,只按交情远近,或是在书房。或是在前面偏厅,这还是纪晓棠记忆中第一次。纪二老爷打开正堂待客。

    韩大老爷见纪二老爷如此,心中也明白,纪二老爷这是瞧出了他的身份。韩大老爷就微微笑了笑,朝纪二老爷拱手。

    “晚生韩震,字泽兰。纪大人千万不要多礼。我与纪三弟平辈论交,纪大人年长于我,我当称纪大人为兄。纪大人若不嫌鄙陋,称呼我的字即可。”

    韩震当着纪二老爷自称晚生,同时让纪二老爷称呼他泽兰。

    纪二老爷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来历。

    “万万不可。”纪二老爷就摇头,并不肯称呼韩震的字。

    “纪大人不必如此。想当初京城会试,纪大人惊才艳艳,韩震才疏学浅,自称晚生,还是高攀了纪大人。……纪大人不如学学令爱和令弟,洒脱可爱。”

    “……实在不敢当。但是韩老爷有命,所谓恭敬不如从命,请恕在下僭越了。”纪二老爷听韩震这样说了,这才勉强答应,改称韩震的字。

    “泽兰兄是路过清远,还是有事专门来此?”大家重新见过礼,分宾主落座,纪二老爷客气地跟韩震说话。

    韩震就笑了笑。

    “此次是身上有些差事,路过任安府,本来是到不了清远的,只是想着这里还有两位小朋友,离别将近一载,心中记挂的很,所以绕路前来。”

    “三弟和小女都顽劣的很,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泽兰兄多多见谅。”纪二老爷忙道。

    纪二老爷虽然同意以字来称呼韩震,但是言谈态度上却是格外恭谨客气。

    “我与文达和晓棠极谈得来,纪大人不必多心。”韩震也客气地道,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我这里还带了一样东西给晓棠。”

    “有东西给我?”

    “是的,是一封信,有人托我捎给你。”韩震就道,一面伸手到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

    纪晓棠不由得诧异极了,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有谁会让韩震给她带信。

    等将信接到手里,扫了一眼信的封面,竟然是她正在盼着的程嬷嬷的信。

    “这……这封信怎么到了你手里?”纪晓棠抬起头,问韩震。

    纪二老爷并没有看清纪晓棠手中的信,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又见纪晓棠对韩震说话太过随意,并无敬称,忙就干咳两声给纪晓棠提醒。

    纪晓棠立刻会意,正要弥补,却被韩震抬手给止住了。

    “纪大人太拘谨了。纪大人再如此拘泥,我就只有告辞了。……晓棠和文达就像从前那样极好,我也自在些。”韩震这么说着,又微微眯着眼睛一笑,“晓棠有话问我,似这般我就说。若是听了你爹爹的,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纪二老爷瞧了韩震一眼,知道他并不是作态,也就不再坚持,只是暗暗给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使眼色,让他么无论如何说话都要注意些。

    韩震让纪三老爷和纪晓棠也称呼他的字。

    纪晓棠点头,就又问韩震是怎么得到程嬷嬷的信的。

    “这件事说来巧了。”韩震摇了摇手中的泥金折扇。

    怀远县在任安府的东南侧。韩震是从河间府。经由怀远进入任安府,打算到清远来见见纪晓棠和纪三老爷,然后北上返回京城。

    在怀远县城。韩震碰巧从秦家大宅的后墙下经过,遇见秦家的几个下人在后角门外纠缠。因为这几个人挡住了韩震一行人的路,就与韩震的手下发生了冲突。

    程嬷嬷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是程嬷嬷主动找上了韩震。

    “她告诉我,是纪大人家的嬷嬷。如今跟随晓棠出嫁的姐姐住在秦家,有一封极要紧的信。要给晓棠,可惜出了些变故,这信一直无法寄出。她请托我,让我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到晓棠的手中。”

    原来程嬷嬷一直没有来信。真的是被秦家人绊住了脚,看来秦家的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了。

    不过,程嬷嬷会主动要韩震给她带信?

    纪晓棠心中就有些不信。事情太巧了。而且,程嬷嬷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纪晓棠心中虽这么想。但表面上当然是不肯露出来的。

    “我正等着这封信。这封信,或许关系到我姐姐的生死。韩小叔这次帮了我的大忙了,感激不尽。”纪晓棠虽然关心信中的内容,但是却并没有当着韩震的面看信,而是先向韩震道谢。

    韩震告诉纪晓棠,他听程嬷嬷说这封信要紧,竟没有在怀远停歇,是一路昼夜兼程来到清远的。

    “我帮了晓棠这个大忙,想来我在清远,这三餐茶饭肯定是不用愁了。”

    纪三老爷忍笑,而纪二老爷的脸上的神情难免就有些精彩了。韩震的意思,是要住在纪家。

    “这是自然。”纪晓棠也被韩震这样的说话给逗笑了。“只要韩小叔不嫌我们乡野地方粗茶淡饭,还请一定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纪二老爷忙就吩咐人去告诉纪二太太,让她赶快准备酒席,并带人将最好的客院收拾出来。

    “酒席就不必准备了,其他也不必过繁,只要干净整洁就可。……此次途径清远,是我个人私事,不过住上几日就要离开,希望不要惊动任何人。”韩震又嘱咐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会意,忙就点头答应。

    因为韩震远路奔波(虽然纪晓棠看他身上并无丝毫风尘仆仆的意味),当下纪二老爷就安排了韩震一行住进了客院。

    至于宾主之间还有许多话,等到韩震休息好了明天再说也不迟。

    这边安顿了韩震住下,纪家人也并没有就此歇息。

    纪二老爷就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对纪二太太嘱咐了再嘱咐,一定要招待韩震这位贵客。

    “二哥,泽兰究竟是什么身份?”纪三老爷也跟了来,到这个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纪二老爷。

    纪二太太也有些奇怪。

    “我也正要问,他是什么来头,让老爷如此紧张?”

    纪晓棠此刻也在旁边,她虽然没问出口,但显然心中也在疑惑。

    “我当年殿试之时,曾经有幸面见过当今的圣上。”

    “什么,韩震他,竟然是当今的皇帝?”纪三老爷猛地站起身。皇帝微服出巡,这可是只有在话本和茶楼说书中才有的情节,难道今天就被他们给碰到了。

    纪二老爷忙摆手,让纪三老爷稍安勿躁。

    “当今圣上的模样,我如今还记得。今天来的这位,虽比圣上年轻些,但是模样却有七八分相像。”纪二老爷缓缓说道,看纪三老爷又要说话,怕他胡乱猜测,紧接着又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今天这位,应该是圣上的兄弟。”

    大行皇帝共留下四个儿子,如今都已经成年。当今圣上在兄弟中排行为二,以太子之尊继承大统,他的三个兄弟都已经分封为王,分别是安顺郡王、靖肃亲王和靖安亲王。

    其中靖安亲王年纪最小,相貌与当今皇帝最为相像。

    “靖安亲王的外家就是三朝阁老的韩家了。”所以靖安亲王在外行走的时候,如果不便暴露身份,就常常自称姓韩,那正是他外家的姓氏。

    “当年我参加会试,座师正是当年的韩阁老。”而当年的韩阁老,正是靖安亲王的亲外公,所以今天韩震在纪二老爷面前自称为晚辈学弟。晚辈是自谦,学弟则正是从当年的韩阁老那边论起的。

    因为这两件,纪二老爷已经能够认定韩震的身份。

    “原来韩大哥是这样的身份!”纪三老爷的神色就有些复杂,“怎么当初他还瞒着,如今在二哥面前就肯露出来了。”

    韩震并非姓韩,而是姓秦,真名应该叫做秦震。

    而秦震,正是大行皇帝幺儿,如今的靖安亲王的名讳。这一次,他虽没有明说,但已经相当于是在纪二老爷面前表明了身份。

    “那是因为你们俩怎么样也不会认得他,可我就不同了。”

    “爹爹能猜出他的身份,那么谢伯伯呢?”纪晓棠突然问。

    谢子谦跟纪二老爷是同年,也曾经参加殿试。既然纪二老爷能猜到韩震的真实身份,谢子谦也同样可以猜到。可是谢子谦却半点儿也没有向纪二老爷透露过。

    纪二老爷沉吟半晌。

    “是得了王爷的嘱咐吧。他人在官场,更加身不由己。”

    这一次,韩震不是也嘱咐了纪二老爷,说是切不可以泄露他的身份和行踪吗?想来当初住在县衙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向谢知县的嘱咐的。

    “现在南方洪涝,北方大旱,我看这位泽兰王爷倒像是清闲的很。”纪三老爷就道。

    “怎么可能清闲,不过是不便让咱们知道罢了。”纪二老爷就道。像韩震这样的身份,没有圣旨是不能够擅自离京的。他一旦擅自离京,便会背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韩震离京到此,就算是他说路过也好,身上必定背负着要紧的皇命。

    “他既然不肯说,咱们就不要问,就算看到什么,猜到什么,也只假装不知道。”纪二老爷嘱咐纪晓棠和纪三老爷。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点头。

    韩震这样一尊大佛,如今住进了纪家,对纪家来说,还不知道是福是祸。然而眼前,他们还有别的事需要担忧。

    “还有程嬷嬷的信……”纪二太太忙就提醒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