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何德何能

长空无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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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鹞跃跃欲试。

    他终于觉得这次任务还是有点意思的。

    个人赛上熟面孔太少,现在所待的天使组织又几乎完全放弃这个赛场,他就更没兴趣看了。没围观多久就又出来执行任务。早年他因妹妹的重病急需用钱,虽然有在正统组织挂名,但是私标暗标接的多了去,情节之恶劣也就青空这种规模小没能人坐镇的组织能忍受得了。

    所以他在那段时间熟悉的人也大多不是能光明正在出现在台前的。对于暗营这种在灰道曝光率极高的盛会,他们躲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出来找存在感。而且灰鹞原本就是比较偏向技术层面的佣兵,对真刀真剑实战总归是缺了点热情。追踪与反追踪,窃探与反窃探,能力都卓绝,论战斗力唐完爆他几条街,但论这些他能完爆唐几条街——有这样的能耐不假,可局限他成为一个智者的最大弱点,大概就是心气太软。

    理智谨慎,眼光敏锐,大局观足够,好胜心不低,却偏偏无法撑起一个团队。他能完全掌握自己的生死,却无法担负别人的命运,一个妹妹已经是他无法卸下的重量,于是比起运筹帷幄掌控局面的智者,他更擅长做个脱离团队自己作决断的独行者。就连尤利西斯在得到这么一位手下时,也不得不因这点而遗憾,要不怎么说智者难寻。

    灰鹞当然也得参加暗营。不过团队赛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正巧希瑞尔这里需要,他就被派出来了。这任务虽然纠结但是对灰鹞来说,挑战程度不高,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如何作心理建设提高胆量上了。这会儿忽然出现阻挠力量,叫真相更加扑朔迷离,他反倒兴奋起来了。

    “阁下!赫克里多姆亚的线索断了——有搅局者开始清理有关该事件的背景。”

    公爵当时给的是两个名字,一个是赫克,一个是博朗曼。灰鹞想都没想先从前者开始查起,不是说对赫克的怀疑更多点,也不是说查赫克比博朗曼简单,而是一种情感上的倾向。

    他是清楚希瑞尔的人生的。因为也牵扯到公爵本人,灰鹞在追溯二十年前的事故时同样详细查探过他的经历。于是知道,他与女王陛下之间情同母子,查理德王储夫妇与公爵的私交也非常好,如果事件真的跟凯瑟琳王妃所出的家族博朗曼牵扯上关系,那么会导致的后果实在太过残酷与难堪。灰鹞怀抱着对公爵的感激与报答来进行任务,没法不从对方的角度来看待事物,所以他其实是抱着微弱希冀得开始调查赫克里多姆亚的。

    没想到才刚入手没多久,已经出现了变故证明顺着这条线下去肯定有能发现猫腻!

    先得列出赫克这方的势力脉络。

    赫克在上流贵族中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作为一个足够古老的家族,它身上却完全没有历史的积淀感,甚至连传统英式的风范都没继承到一点,反倒是法国人的轻浮荷兰人的开放意大利人的先锋沾了个遍,由此可知赫克的家族成员关系怎样复杂了。私奔,滥.交,母不详,甚至是乱.伦,光是近百年来它的主人就至少有两个出身不光彩到根本不能拿出来说,就可知它能被保守顽固的贵族们唾骂到何种程度了。

    但这样广受非议的家族还能屹立不倒,不得不说,天才与疯子真的只有一线之隔。不管某些人的出身以及思想,命运要偏爱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这些。赫克的鬼才怪才太多,政治上他们总能作出最正确的判断,经济上一直拥有最刁钻的经营眼光——所以灰鹞在仔细了解英格兰的政局与上流构成之后,得知赫克其实是女王最忠实的鹰犬,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但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再回过头去看看赫克里多姆亚的发展史之后,却能发现,那些叫外人疑惑的隐秘未知之处,其实都有了很好的解释。这个家族暗中支持王室的主人,而陛下也在暗中扶持着这个家族。那不堪的内在与名声,在这层关系上,反倒是种极巧妙的保护色。

    灰鹞以赫克为起点,把近三十年来依附于它、与它敌对或者在政治经济层面跟它有所牵连的势力,全部都给整理了个透,从公到私,连那些当事人自己都不能讲清楚的男女关系都给梳理了一遍。不过相对于贵族圈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来说,赫克的姻亲简直是再通透不过了,对于这些荤素不忌没节操的赫克们,要找到正统的亲家都难。

    然后在反复的研究过后,灰鹞就顺着时间列表,从倒数开始排查这些关系。

    “进展并不顺利,毕竟隔的时间太久,有太多东西不明朗……幸运的是在您指定的同伴帮助下,已经列出了非常全面的关系图,从中删选总比有所遗漏来得可靠。”整个调查团队是灰鹞主持的,并不是说所有的事务皆由他亲自动手干,“我们把自己分为两组。其中一组顺着年份往前,巨细无遗得调查各条脉络,不漏掉任何可疑的线索;另一组则用一种更大胆的猜测,猜想正是赫克作为当年那起案件的执行者或者策划者,由此从二十年前开始反向调查……可是我们逐渐发现一些不属于我们的力量。”

    灰鹞说:“能够肯定,就是在最近——那股力量在慢慢吞噬着那些或许可以被称为真相的东西,我们想揭开迷雾,可那力量想将它永远掩埋——它跟我们并没有直接的接触,但基于同一个环境,对方肯定也发现了我们的存在。”

    “虽然我们暂时还没调查出什么,但这情况的出现,不正是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么?”灰鹞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所以我们临时抽调出了一些人,开始追查这力量的来源。”

    在灰鹞的话语停顿的间隔,希瑞尔抬头看了他一眼。

    灰鹞的脸色不好看:“查不到,但绝对跟MI6无关。”

    他对此有些纠结:“可以肯定,赫克跟MI6完全没关系,从秘密情报局成立来两者都没任何交集。可是……我们偏偏是从MI6当年的CASE顺藤摸瓜扯出赫克里多姆亚的。如果猜想没错的话,有那么一股力量——应该就是我们现在遇到的这力量——它可能没有参与当年的事件,但绝对有密切的联系,正是它隐蔽的沟通了秘情局跟赫克家族以达到目的,可是它有足够的能量叫那两者都发现不了它的存在,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先前我所接私标的来源,也是它。”

    “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灰鹞看上去又困惑又苦恼。

    希瑞尔已经明白他说的意思了。

    据他们所查到的线索加上靠谱的猜测,简单来说,当时造成了他父母所乘坐的飞机失事的事件,主使者或者说幕后黑手必定只有一个,希瑞尔不太相信其是出自赫克或者是博朗曼,因为这两家没有重要到能叫女王都甘心淌下水,那么必定是别的人或某个地位十分特殊的势力所为,而充当了这个人或者势力马前卒的,大概也就是赫克或者博朗曼。

    事件发生,前任银月公爵逝世——因为该主使者的特殊,女王都不得不将其包庇。而这个时候出现另一股力量,这第三方力量一方面不着痕迹阻挠秘情局调查事件,一方面也选择将秘密埋葬以为主使者脱罪。在多年之后,又由于他的调查,要将最后的痕迹也给毁灭,所以才有了那次紫丁香宅邸的失窃,有了现在的碰撞。

    “你如何肯定,这力量不就是主使者?”希瑞尔平静道。

    为什么刻意强调这是来自第三方的力量,是置身于这事件之外的——因为某些必须的理由而不得不参与其中的?

    灰鹞严肃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事实上他没打算糊弄这位阁下,他只是觉得在没有更确切的证据前暂时隐瞒会比较好,可公爵实在敏锐得过分。

    希瑞尔盯了他片刻之后,缓缓道:“告诉我。”

    “……因为它没有伤害您,”灰鹞沉默了一下,“它甚至在保护您,阁下。”

    *

    希瑞尔找到布莱兹的时候,这位大管家正在修剪庄园里的金盏花枝。

    天气热起来,对环境比较敏感的花枝出现些微枯黄,如此庞大的园子,花序多得遮眼蔽目,在花盘下的绿叶,要找出枯黄的叶片格外不容易。这庄园较偏僻,也一直遵循着古老的四季轮回自然开谢,花匠们从整体上维持花海的美观,并不会刻意追求细致入微的花叶,可此时,布莱兹正在慢慢翻拣窜出的枝叶中泛黄的微处,然后小心翼翼剪去,带着某种偏执又苛刻得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希瑞尔并没有打扰他,只是站得远远的,安静凝视着这个男人的动作。希瑞尔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布莱兹了,他的日常事务全部由奈登包揽,布莱兹也就是专注些城堡中的权力罢了。按照他先前的吩咐,该退休的布莱兹手中的权力还在不断缩减。

    希瑞尔原以为,这个时候,布莱兹会如印象中一样待在某个昏暗的房间,泡一杯茶看看书整理整理旧报纸处理点事务又或者做些别的,如果以忙碌程度作为一个管家尽职的计量的话,他已经不合格了。但实在没想到,这个永远整洁严谨一丝不苟的男人,有一天会半身泥污做这种完全杯水车薪吃力不讨好的事,看这熟练的样子还不是短时间的了。

    紧皱不松的眉宇,弓着身躯僵硬的模样,让他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但是他的动作又太过挚诚慈悲,希瑞尔几乎以为看到的是个赎罪的信徒。

    然后在某个瞬间,发现他存在的那个人,有些尴尬又平静得直起身,冲他点点头,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先回园子另一侧的小花坊中换衣服。

    希瑞尔想到灰鹞对他说的话。

    “或许布莱兹知道些什么。”灰鹞说,“因为我同样发现——他——也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着您。”

    希瑞尔想这真是可笑。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信任布莱兹,努力把他排除出自己的世界,结果现在才知道,他一直在努力的,正是为了保护他。

    希瑞尔不怀疑灰鹞的论断,他只是有些遗憾。如果早些知道……或许,他还是不会交托自己的信任——但他定然会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让布莱兹隐退。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已经算是彻底割裂了彼此间的最后温情。

    “我曾遇到过危险么?”可希瑞尔当时还是这样反问了,“需要这些我根本不认识或者我不信任的人来保护我?”

    然后换灰鹞默默注视他。

    希瑞尔一直很谨慎。他身边的各种特长突出的保镖从来没断过,他细致得为自己建立起很多防护,很努力不让自己处在危险的环境中。他如死水一样安静得活过那么些年,现在有人告诉他,有那么些人一直在保护他?

    很久以后希瑞尔自己说出了答案:“因为……我连他们在防备的对象,都不知道。”

    已经说不清谁更可笑些了。他隐忍了那么多年努力想要知道的真相,总有那么些人一直都了解,但他们不告诉他。有那么些人默默得守护了他多年,可他一直视之为敌,从不更改。

    希瑞尔站在那里,看明明灼灼的橙光金盏花开得满眼都是。

    这乐园缺失了它的女主人那么多年,却依然在时光里美得这般辉煌。希瑞尔想起那年母亲还能向他微笑的时候,热泪都盈了眼眶。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牵扯的东西有多繁杂,能让这么重大的事物彻底隐蔽的势力又是何等危险,可每当他忆起那些他触摸不到记忆里的美好画面,就觉得他总该查明一切的真相。成了执念,化作梦魇,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暖,他从原版身上攫取成自己的回忆,若不能将之释解,他也无法得以解脱。

    “告诉我,你在替谁隐瞒。”希瑞尔对布莱兹这样说道,“你知道的——告诉我。”

    不管布莱兹在当年的事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至少从来没有伤害过希瑞尔。而能对着金盏花露出这样温暖的表情的,没有人能怀疑他对这个家族这片土地的热爱。

    布莱兹看着自己的小主人。从没有如此细致得看过他。

    当年为女王带走的孩子,已经长成了这样优秀的男人啊。他曾想留下这孩子的,可这孩子在别人的羽翼下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再也不需要留在原地的人丝毫的注目。

    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已经不再需要他。再也不需要他。

    布莱兹望着窗户外的金盏花,好半天才缓缓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有如释重负般的轻松的笑。

    一笑起来,额上的皱纹深了些。但依稀更能见到几分年轻时的英俊。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讲了一个小故事。

    “当年我为您祖父选中,得以跟随在您父亲身侧。我第一次见到您父亲的时候,他也在修剪这些花枝。我想问,这么大的花园您一个人怎么修剪得完,每天都有叶片枯萎都有新芽萌发,生命的轮转不断更替,您为什么还要修剪呢?可是,不该问的不能问,那时我恪守着这些规则,直到最后都没问出口。我与您父亲一道长大,比呵护自己的眼珠子还要细心得呵护着他,比我的命还重要,比整个世界还要重要,可是总有东西,是你倾尽所有也无法挽回的。”

    “在您父亲离开的这些年,我守着这城堡,守着这庄园,就像是它的旧主人还会回来一样。看着看着就自己拿起了剪子。每天都有花苞绽放,每天都有叶片凋萎,有时候你修剪完这处凝注于那处,可是转眼你便发现,原打理好的这处又出现了新的残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然后才慢慢明白,您的祖母逝去得太早,当年您父亲站在这里,不厌其烦得打理着这些花,不为别的,只是为一种心理的慰藉。”可是他们不回来……您也不回来。

    布莱兹的眼神实在太温柔了。

    温柔的怀念,温柔的忏悔,温柔的慈悲,甚至是怨恨,也那么温柔。

    要多深的感情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所以我无法向您述说,小主人。”最后他这样说,“我不想再担负上一份罪的重量了。”

    他将一个秘密藏过了近二十年,每日每夜都在为那滔天的罪孽痛苦煎熬,当他不想说的时候,谁能再撬开他的嘴巴?

    希瑞尔没有办法。

    这日的晚霞铺红半边天,这夜的星辰无比明亮而透彻。当新的一天来临时,希瑞尔的房门被一个几乎称得上是狼狈急促的动作敲响。

    希瑞尔只来得及披上晨衣,匆匆赶到金盏花乐园。

    与晨光辉映的橙色花卉依然盛放得热烈而浓郁。在庄园边上花匠与守夜人的小屋子里,那个曾严谨庄重到一丝不苟的管家安静坐在椅子上,维持着单手靠在桌子上托出下巴的姿态,凝望着窗外的橙光花海,双眼紧密,唇上还带着释然的轻快的笑容。他永远挺直顽固的腰终于不顾形象得弯起来,形成一个僵硬的弧度,永远纤尘不染的燕尾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沾着泥土的旧衣裳,不体面的料子,就像个真正的花匠一样——哪怕是停下最后的呼吸,都要在他钟爱的花地边上。

    “自杀。”灰鹞上前检查了一番,放下那只遗留着过量安眠药的可疑杯子,抬起头干涩道。

    希瑞尔浑身冰冷。

    究竟是谁,在毁灭了这领地前一任主人之后,还能得到女王的庇护,能叫你以死为其保守秘密……何德何能。

    作者有话要说:6.3

    啊啊啊啊粽子节三天出去玩儿了啊啊啊啊今早直接上班所以失踪了啊啊啊原本说好的万字大更的另一半放到明天中午或者午后更新,保证就算不是万字都有七八千!!最近会迎来一次大爆发真的相信我再爱我一次啊啊啊!!!

    原本某个蛇精病这章正式出场,但我写到1W3了还没把情节写完,就又挪到下章了……原谅我…… 嗯上章红包是谁呢,回评的时候发放吧~

    么么哒相信窝是爱你们的啊啊啊啊!!!

    PS:蛇精病一面深沉得憎恨着希瑞尔,一面又无比热烈得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