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报应不爽,吃醋

凤栖梧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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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大少夫人牵了傅云杉的手,转身回院子,一行人跟上,留傅耿夫妇在院外。

    佘氏冷哼,“一副猖狂样,白养了几十年却不知道儿子不是亲生的,真亏她还有脸!”

    傅耿看了佘氏一眼,眉间一抹笑,风轻云淡,“找人去探探乔姨娘,谕儿怎么说也是大哥的妾生子,这样不管不顾总是不好。”

    佘氏恶心,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应了声,跟着傅耿进了院子。

    屋内,傅云杉正吩咐小厮分发解药,杨氏嗷嗷叫着往小厮身上扑,小厮身形一闪,躲了开。七郎拍打着崔氏,崔氏却呆愣愣的抱着傅三郎,双眼毫无焦距。

    小厮扔了两颗药过去,七郎抢着吞了一个,将另一个塞到崔氏嘴里。

    傅琥珀还未醒,小厮嫌弃的掰开她的嘴,喂了颗。

    傅老爷子坐在地上,如滩烂泥。看到小厮扔过来的解药,动也不动,只抬眼去看傅明礼一家。

    那双眸中映出的刻骨恨意让傅明礼一脸苦笑,傅思宗想也不想上前挡住他的视线,声音发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傅老爷子身子一震,仰天大笑,被烙印揪在一起的脸部肌肉显得越发狰狞,“早知今日……”他重复N遍,“我就不会因妇人之仁将你抱进我家!早知今日,我就不该留他性命!早知今日,我就不会给他娶亲!早知今日……早知今日……”说着说着,眼窝处竟流出泪水,顷刻布满整个脸庞,变成嚎啕,“我的儿子!我的孝儿!我的老三……”

    “老三……”崔氏的表情有了变化,顺着声音望了过来,失去焦距的双眼慢慢锁定傅老爷子,嚎叫着扑了上去,“天杀的……还俺男人!还俺的儿子……让你家老大把俺男人还给俺,把俺儿子还给俺,俺不要享福了,俺回家种地去……还给俺啊……”

    傅老爷子被她撕扯的衣衫凌乱,头发被揪掉几缕,崔氏尤不解恨,动作越发粗暴,双手摁着傅老爷子的脖子就用上了力气,傅老爷子的脸涨的通红,却一个字都没说,只拿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傅明礼看。

    眼看傅老爷子要不行,傅明礼闭上眼喉间溢出一息轻叹,傅云杉朝小厮看过去,小厮上前拎着崔氏的衣领将她扯到一边,崔氏掐着傅老爷子一起被拖到一边,小厮一怔,伸手点了崔氏的穴,才算解了傅老爷子。

    “傅明礼,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是你!不是我儿子……”傅老爷子的双眸闪着诡异的笑,脸色狰狞,唇角干涸的血似要将傅明礼生吞活剥了一般。

    “傅元!”傅大少夫人走上前,站到他跟前,声音冷冽,半分感情都无,“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傅老爷子一句话哽在喉间,可怖的脸庞迎上傅大少夫人,只一眼,他浑身的戾气瞬间化无,身子瘫下,声音卑微,哭腔甚浓,“大少夫人……”

    傅大少夫人冷笑,“你教唆撺掇傅明孝害我亲儿,冒顶他的身份,欺瞒我到如此境地!如今还当着我的面这般诅咒他!傅元,这就是你说的将我的救命之恩永记于心,他日定结草衔环吗?!”

    傅元摇头,声音悲呛,“奴才……奴才的两个儿子,一个孙子……”

    这次没等傅大少夫人出声,站在她身后的徐妈妈已气的哆嗦,“没有大少夫人开口救你,你这条命早救埋在几十年前的大雪天了,哪里来的儿子,哪里来的孙子!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傅老爷子垂首不敢回话,身子微微颤抖,好半响才出声,“他、他们一家完好无损……”

    傅云杉气笑了。

    徐妈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傅元,你还敢再无耻点吗?”

    “徐妈妈,找人将他们赶出帝师府!”傅大少夫人声音疲惫,回过身去看傅明礼,脸上满是歉意,“孩子,是爹娘对不起你,这些年,苦了你了!以后不怕了,有爹娘在,谁也别想动你们一根头发!”双眸在屋内转了一圈,锐利如出鞘的剑芒,寒光凛凛。

    傅明礼双眸微红,喉咙滚动数下,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傅大少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儿子的手,“好孩子。”

    徐妈妈出去唤人,不多会儿,十几个家丁鱼贯而入,将傅老爷子一家人如拖麻袋一般拖了出去,崔氏扑过去抱住儿子的尸身不放,杨氏嗷嗷着不走,傅半夏似不敢相信一夕间落到此种境地,抱着门怎么也不撒手,家丁回头看徐妈妈,徐妈妈蹙眉,“一起抬了扔出去。”

    得了话,家丁手脚利索很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屋内的傅老爷子一家和死去的黑衣人拖了出去。

    傅耿笑着上前,“恭喜大哥,这回终于找到了亲生儿子!”

    “我的亲生儿子不也是二弟的亲侄子吗?同喜。”傅禺浅笑。

    佘氏在心里骂了个天翻地覆,脸上却也堆满了笑,正想开口说恭贺的话,傅大少夫人已拉着楚氏的手转身出了屋,“好媳妇,走,到娘院子里去,娘攒了那么多年的媳妇本儿是时候给你了。”

    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佘氏一眼,“二弟妹放心,在没得到爹的认可之前,他们不会住在府中。”

    佘氏恨的咬牙!

    傅云杉扶了傅剪秋,一道出了房间,余光扫到傅耿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几遍才收回,心中不由警铃响起,没了傅明孝当敢死军,傅耿接下来会怎么做?

    或者说,他想做什么?

    傅耿笑着目送一群人走远,脸上浮现兴味,抬脚出了院子,往傅老侯爷的院子德昌院而去。

    佘氏瞧见他走的方向,撇了撇嘴,转身回了畅观园。

    傅老侯爷脸色难看的端坐在书桌后,提着笔在写着什么。管事瞧见傅耿过来,退到一旁,傅耿走上前,躬身,“爹。”

    傅老侯爷眼睛都没抬,“都走了?”

    “爹指傅明礼一家吗?”傅耿含笑,“被大哥和大嫂带走了,听话音……”他看着傅老侯爷,笑,“没得到您的认可前不会住在帝师府中。”

    说完,没等傅老侯爷开口,从怀中取了根铜管,抽了里面的信条递过去,“爹,清河有消息了。”

    傅老侯爷提笔的手一顿,将笔随意扔到纸上,接了信条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快速扫完了信上的内容,眸光瞬间冷厉起来,“果然是他们!”

    “是谁?”傅耿凑过来,傅老侯爷已收了信条,去桌上拿了火折子引燃了信条,扔到炭盆中。声音淡冷,并不回答傅耿的问话,吩咐道,“傅明孝和傅明悌这两人不能留下活口,这件事你去办。”

    傅耿目光微顿,笑着应了,视线在炭盆内转了一圈,出门去。

    傅老侯爷看着他走远,才重新回到书桌后,伸手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摁了一下,书桌下立刻弹出一个匣子,傅老侯爷从中抽了张粉白笺纸,拿了毛笔蘸墨快速的写了几行字,唤了门外的管事捉了信鸽,亲自将信塞入铜管,开窗放飞了,才收回视线。

    管事倒了茶,“侯爷,这事要不要知会……”他往南方看了一眼,傅老侯爷摇了摇头,“没有必要。”

    管事欲言又止,终笑着退了下去。

    畅观园,傅耿抓着信鸽,看完了信,眉间掠起一丝不解,想了好一会儿仍不得要领,只好将信重新装好,放飞信鸽。

    佘氏上前,“爷,可是有什么古怪?”

    傅耿看了她一眼,摇头,“吩咐开饭吧。”

    佘氏蹙眉,面上含笑,福身,“是。”

    远远的,传来傅迎春放肆的吼叫和缠打中发出的痛呼声,不过半刻钟,便恢复了宁静。

    大门外,一群人哭天抢地,死活不肯离开,有家丁上前呵斥,“再不走,就把你们送去应天府,与傅明孝同罪!”

    杨氏母女大惊,拖着傅老爷子就跑走了。

    方氏一脸灰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色包袱,那里面有着全家仅剩的几千两银子,本是她打算在京城开店的资本,可如今没了帝师府做后盾,几千两……在京城生活都困难!

    傅半夏痴痴傻傻,纠缠着家丁,“我不是他们家人,我是帝师府孙二少爷的小妾傅姨娘,你们让我进去……”

    “姨娘?啧啧……”家丁频频摇头,“二少爷已经吩咐小的了,从今日起你就不是他的姨娘了,还不滚?!”

    “不!不可能!二少爷昨晚还去了我房里……”

    家丁懒得跟她啰嗦,毫不客气的将她推搡在地。傅半夏发型散乱,衣服上满是泥土,十分狼狈。

    傅迎春狠狠抓着丫头的胳膊,瞪着那些驱赶的家丁,“我是帝师府的大小姐,你们敢……”

    “呸!我们帝师府没有这么水性杨花蛇蝎心肠的大小姐,赶紧滚!”家丁对她更不客气,伸手拽了她头上值钱的东西,将她扔了出去。

    小丫头被牵连的一同跌倒在地,痛呼不已。

    方家大少奶奶同二少奶奶相视一眼,上前将小丫头拉过来,落井下石的嗤笑,“啧啧……什么帝师府的大小姐,原来是假冒的劣质货!连累我们陪了那么久的笑,我呸!翠儿,你可是我们家的丫头,以后也只能伺候我们,赶紧过来。”

    傅迎春仰头,拨开遮挡视线的头发瞪着方家一行人,目光触到方氏紧紧抱在怀中的包袱,脸上露出诡笑,方氏意识到她的意图,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她动作麻利的冲了过来,抢了包袱就跑走了。

    方氏有几秒的呆怔,反应过来咆哮出声,“傅迎春,你个贱人!把我的银子还给我!”说完,拔脚追了上去,“她抢走了我们所有的家当,快追啊!”

    一家人才如梦方醒,拔腿追了上去。

    “傅迎春,你个贱坯子,看大爷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打断腿算便宜她了,我要把她卖进那肮脏地儿去,千人枕万人骑!”

    “贱人,你给我站住……”

    一群人叫嚷着离开。

    方老爷脸色难看,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好半响,才抬脚跟过去。

    另一边,傅明悌和楚氏带着儿女仓惶往城外逃去,临出城门,拿二十两金子买了辆不起眼的马车,连被褥干粮都来不及准备,拎着鞭子就抽了马,跑出了城。

    “爹、娘,咱们要回清河吗?”傅二郎在京城混了三年,虽没混出大的名堂,却在刚才的酒宴上看出了门道,傅明孝要将他们全都害死,他们不逃就只有死路一条!

    蒋氏摇头,亏的她和丈夫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日防夜防,包裹都是一早装好的,里面有每人一套衣服,变卖了换成国通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才能在第一时间活着离开帝师府!

    谁能想到,那傅明孝竟丧心病狂到如斯地步,连亲爹娘都不放过!

    想到这,蒋氏都忍不住心底阵阵发寒!

    蒋氏抱着浑身颤抖的女儿,神情还带着几分惊惧,喘了好几口气才道,“不,傅明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他看着咱们逃走,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追去清河,咱们不能回清河!咱们去、咱们……”

    “咱们往北走,一直往北,我就不信他能想到咱们会背道而驰!”马车外,傅明悌咬着牙。

    麦冬仰头,问蒋氏,“娘,咱们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家了?”

    “……”蒋氏语塞,将女儿抱的紧紧的,“不回去了,等安顿下来,娘给你找个好婆家,可好?”

    麦冬摇头,“我要跟爹娘还有二哥在一起。”

    他们这一逃,如亡命天涯,命丧何处都不可知,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麦冬再蠢笨,也在帝师府呆了三年,有些事情她看在眼里,不说不代表不懂!

    蒋氏抱着女儿无声落泪,傅二郎撇开头。

    出了城,光渐渐暗淡下来,一家人饥肠辘辘却不敢让马车停下来。

    寒风呼啸,有棉帘挡着的蒋氏三人还好一些,赶车的傅明悌冻的牙齿打架,嘴唇发紫,手都僵了却不敢有半点放松,一边拿着鞭子抽打马,一边回头,透过漆黑的夜幕去听去猜测有没有人追来!

    ……

    从帝师府回来,进了书房。

    冬青帮傅云杉解了斗篷,将一应东西准备齐全,才笑着凑到傅云杉耳边低语了几句,傅云杉笑,“他一直很聪明,没有他,以傅明孝的智商又怎能安稳呆在帝师府中这么些年!”

    冬青撇嘴,“这样的人死了活该。”说着,眼睛一亮,凑过去嘻嘻笑道,“姑娘,不如我去跑一趟,把他们给……”她比了个咔嚓的动作,傅云杉摇头,端了热茶吹动飘浮的茶叶,眉眼弯起,“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派人跟着他们,让他们尽情的逃亡,等到他们放松的时候就给点示警,别让他们的逃亡路无事可做。当然,也别让他们被人轻易杀了!”

    “啊……”冬青恍然,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姑娘聪明!”

    卧室,傅明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楚氏背对着丈夫,将他的动作听的一清二楚,叹了口气,转过神在黑夜里发问,“相公放心不下他们?”

    傅明礼摇头,苦笑,“那些人……”就是他把命都送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满意吧!

    欠下的该还的,他早以命还清了!

    有亏欠的是他们,不是他!

    傅明礼长叹一声,徘徊在胸腔中那股怨气不满似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看着妻子担心的面庞,担忧的眼神,温雅一笑,“是觉得造化弄人。”

    看到他的笑,楚氏松了口气,回笑道,“过几日要准备店铺的事,早些歇息吧。”

    傅明礼点头,伸手将妻子搂入怀中,喟叹一声,声音低沉,“睡吧。”

    翌日,傅明信一家来辞行。

    傅明礼和楚氏几番挽留,都被傅明信谢绝了,傅云杉想到帝师府的复杂和家里现在的处境,并未多做强求,安排了车辆,派人一路护送他们回清河。

    从始至终,两家人谁也没有提到傅老爷子和杨氏等人。

    傅明信是觉得他们家愧对老五一家,傅明礼则是怕四哥钻牛角尖。

    傅桔梗和傅鸢尾恋恋不舍,傅云杉笑着邀他们明年来参加她的及笄礼,两姐妹一口应下。

    何氏拉着楚氏的手双眼一直噙着泪,楚氏心里难受,两个人倒是哭的稀里哗啦。

    临走,傅云杉送了傅桔梗和傅鸢尾两姐妹一人一个小匣子,里面装了全套头面首饰和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傅云杉嘱咐她们,荷包要到家再打开,里面有给她们的惊喜。

    楚氏和何氏亲自张罗了一大桌饭菜,两家人欢快的吃了顿团圆饭。

    一个月后,他们回到了清河,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傅家老四将亲爹娘亲妹妹扔在京城不管,一家人跑回来的事。

    傅剪秋转给四房的饰品店已在傅明信不孝的舆论声中被杨氏霸为己有!

    家里的房产田地也统一被杨氏据为己有!

    傅明信默然冷笑,带着两个女儿和妻子在村头盖了间茅草屋住,被王叔王婶接回了家。

    王家一家都站到他这边,王奶奶更是在村中放话,“咱们村里要是还能找出像傅明信这么孝顺听话的人,我老王家就跟他的姓!”

    村中哗然。

    傅明信以往的好才被人渐渐记起来,一些唏嘘,一些看笑话,杨氏却占定了傅明信家的财产,咬死不松口。

    老六傅明义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爹娘一贯不看重四哥却从来没闹到这个地步,他问,傅明信一句话也不说,何氏在一旁抹眼泪,傅明信看妻子哭的狠了,才对傅明义说了句,“你好好奉养爹娘,就当……就当我们一家都死了!”

    傅明义愣在当场。

    一家人不能老吃住在王家,傅明信进了王柱的施工队,因在外名声不好,王柱不在的时候那些人特别喜欢指使他,不过半月,他就因太过劳累在高架脚上犯迷糊而摔在地上,小腿骨折,需静养三个月。王柱拿了银子给他看病,他让妻子把欠王家的都记下,以后存钱了还。

    傅桔梗突然想起傅云杉送的头面首饰,和姐姐偷偷拿去当了贴补家用,被傅明信知道又赎了回来,“杉儿给你们的,留着给你们做嫁妆。”

    两姐妹呜呜的哭,不经意间将荷包翻出来,荷包内安静的躺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一家人怔住。

    傅鸢尾慌忙打开自己的荷包,里面同样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封傅云杉的亲笔信,告诉她们若在清河生活不下去就来京城,自己家开了饰品店,请她们过来当打络师傅,管吃管住管嫁个好人家!

    何氏抱着两姐妹哭,傅明信抱着头,铁打的汉子眼睛红的吓人。

    ……

    将傅明信送回清河的第三天,圣旨下,判了傅明孝冒顶管亲、贪污受贿、知法犯法、徇私舞弊等数十条罪状,押往刑场问斩!

    傅明礼一天没出房间。

    傅云杉也没打算把她私下做的那些腌臜事儿告诉家人,只让冬青去看了,回来禀她。

    冬青回来说道,“那傅老爷子拼了命的凑过去,说要和监斩官私下说两句话,监斩官理也没理他,到了时辰就开斩。那傅老爷子跟丢了魂一样,几千两的银子说扔就扔了,抱着傅明孝的头说要给儿子留个全尸,以后好投胎重新做人!哼……这样的人死了下辈子做畜生最好,哪还有那好命做什么人?!”

    说着,就笑了起来,“姑娘,你没瞧见他们家那老太太,看到傅老爷子将银子扔了,嚎啕着就冲了上去。可围着那么多人,个个身强力壮的,三两下就把她挤出了人群圈,她拍着腿坐地上哭,指挥她女儿去抢,结果……那傅琥珀还没钻进去,银票就没了,母女俩坐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凄惨,都赶得上唱年会了。”

    傅云杉听着,淡淡的笑。眸光看向透过窗棂吹进来的风,掀起窗纱微微摆动,傅老爷子的眼里还真是除了傅明孝谁也放不下了!不知道傅明孝临死前看到傅老爷子还在为他奔波,有没有一点点的悔悟?

    傅云杉长长叹气,可怜四伯那颗孝顺的心,竟真的托生在他家!

    冬青看到自家姑娘的眼神,止了这个话题,又说道,“姑娘,那单大人怎么办?咱们暗中做手脚的事都是他从中牵的线,若是他把消息透露出去……”

    傅云杉回神,听到冬青的顾忌,笑着摇了摇头,“官场上的人都有几分猾劲,他若不能守口如瓶,又岂会在官场混迹那么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都有杆秤,放心好了。”

    不过两日,十九来报说傅老爷子和杨氏雇了镖局护送傅明孝的尸体回清河,身边只有傅琥珀。傅半夏和傅迎春不知所踪,方家众人落魄在郊外一家破庙渡生。

    不过几日,那单大人托人递了信过来,说要到北方任职,此生怕再无回京之日,让傅云杉放心。

    傅云杉与冬青面面相觑。

    ……

    接着几日,傅云杉都呆在屋里,拿着毛笔细细作画,上千次想把那毛笔给扔了!

    “杉儿,你这画的……”许长清拿过傅云杉书桌上为饰品店设计的头面首饰,左看右看,“这组是牡丹花,这组是海棠花,这组是山茶花,这几组……怎么看都像是吃的……”

    傅云杉微微一笑,接过图纸指给他看,“这组是葡萄藤蔓,这组是夏桃嫣红,这组是石榴多子,这组是蓝莓幽幽,是一些常见的水果……”

    “桃和石榴倒是常见,葡萄多是皇家贡品,蓝莓……”他抬头看傅云杉,“可是闻所未闻的。”

    傅云杉愕然,这个时空没有蓝莓吗?

    她挑眉,做你孤陋寡闻状,“我明明在我家后山上见过,后来查了书,才知道叫蓝莓的,你居然不知道?!”

    许长清错愕,低头仔细看了一番,真有这种水果?他确实是从未听说过啊!

    不过杉丫头既然说她见过,那定是见过,不然她怎么能画的出来。

    傅云杉轻咳,指了蓝莓道,“这个尽量挑靠近的颜色……”又指了葡萄道,“葡萄的颜色可水红色,暗紫色,淡绿色,暗红色,也可以用玻璃做成透明色。”

    许长清连连点头,看着画上那串喜人的葡萄和埋在叶子间带着露珠的蓝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构思,独特巧妙,连他都忍不住喜欢了十分,更别说那些嗜美成性的贵妇们了。

    “我这就拿去给师傅做样品出来。”他兴冲冲地的跑了出去,连傅云杉最后说的话都没听到。

    冬青噗嗤笑出声,“姑娘,我怎么觉得姑爷看着那画时,眼睛里全是金子?!”

    傅云杉摇头,从抽屉中取出一叠图纸递给冬青,“去把这些也一并交给大姑爷,让首饰铺的人赶在四月中打出来,咱们开店用。”

    “是,姑娘。”冬青笑着接了,去追许长清。

    傅云杉长出一口气。

    要照顾大棚,要顾着家人,还要废了心思安排人去布局,这大半年可把她的脑细胞废死不少!

    好在傅明孝已伏诛,傅家那些人远在清河再翻腾不出什么浪花!

    “三姑娘,楼公子来了。”门外,传来香叶的声音,门随即被打开,一袭着火红色祥云暗纹长袍,淡绿色灰貂坠帽的男子走了进来,人到屋内,纤长十指已解了斗篷,动作再自然不过的递到傅云杉手里,傅云杉无语的看着手中的……淡绿色斗篷,淡绿色坠帽,唇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常寺跟在后面,裹着宝石蓝白色兔毛斗篷,一到屋里就凑到炭盆边喊冷。看到傅云杉盯着自家爷的斗篷瞧个没完,不由抬头去看自家爷,头还没完全抬起来,就感觉到脖子后一股冷飕飕的寒风吹来,他眉梢猛一跳,眼睛瞪大了去看那淡……绿色的斗篷,脚自有意识的往后退去,眨眼睛就到了门口,“爷,您和三姑娘先聊,奴才去给傅老爷和傅夫人请个安。”

    话落,一溜烟的跑了!

    傅云杉大笑,俏脸晕红,樱唇微启,好不吝啬的让牙齿出来烘烤热度,黑亮的双眸如夜空的星星,灿烂而夺目!

    楼重因穿了淡绿色斗篷而懊恼的俊颜,因她的笑容渐渐收敛,唇边不自觉也勾起一道笑的弧度,长指挑起傅云杉的发辫揪了揪。傅云杉笑声一顿,从他手中夺过乌发,走过去将斗篷挂在衣架上。

    楼重笑,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引得傅云杉多看了他几眼,楼重收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傅云杉“哎……”未完,眼睁睁看着楼重将她的茶喝了!

    “小丫头,帝师府的事都过去了这么多天,我不找你,你连通知我一声都不愿意?”楼重喝了茶,递到她眼前,示意她再倒一杯,傅云杉没脾气的拎了壶斟满一杯,看着他将她的毫尖暴殄天物一般又是一饮而尽,心都疼了。

    “你的人不是在全程跟踪报道吗?还用我来鹦鹉学舌一番?”傅云杉没好气的放下茶壶,伸手在炭盆上拂了拂热气,将手放在唇边吹了吹。

    楼重黑眸深邃,似对她的话颇感兴趣,“全程跟踪报道?什么词?”

    “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傅云杉咧嘴,皮笑肉不笑的露出几颗牙齿,随即收回。

    楼重挑眉,喉间止不住溢出笑声,盯着红彤彤脸蛋的佳人,越看越喜欢。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丫头,你是明年及笄?”

    她的生日在九月,明年九月及笄!

    傅云杉看他,发现他眸底的深邃,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急声垂头作找东西状掩饰道,“是啊,娘说要大办,到时候给你发请柬。”

    “好,我等着。”似察觉了她的窘状,楼重绝艳的脸庞笑的格外灿烂。

    傅云杉忍了又忍,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抬眸迎上他瑰丽的笑脸,就是不看他的眼睛,“来找我有事?”

    楼重不由挑眉,哟,小丫头要赶人了!

    知道她脸皮薄,楼重不再调戏她,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和一沓印着国通的银票,傅云杉疑惑的接过来,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时,眼睛陡然一亮,再看到最后的金额和一叠厚厚的银票时,眼睛瞪的又圆又大,晶亮的仿若夏日的阳光,灿烂的让人无法直视。

    楼重眸光幽亮深邃,眉峰妖娆,艳丽的笑容中竟流露出祸国惑人的风姿,傅云杉的笑僵在脸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心中刚压制下去的漏掉重新活跃起来,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男人怎么能长的这么好看?

    怎么能笑的这样好看?

    楼重眸中的笑意加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憋的通红的脸颊,纤长的手指摸上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傅云杉蓦然回神,正对上楼重充满兴味的双眸,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儿,解释道,“这、这天儿真热!”

    “哦?”楼重侧眸瞧了眼外面呼啸吹起的冷风,意味深长的配合道,“嗯,这天儿真热!”

    傅云杉的脸挂不住了,几步走到衣架旁,取了自己的斗篷就往身上披,头也不回的出了屋,“我饿了去吃饭,六殿下请自便。”

    身后,传来楼重的哈哈大笑声。

    常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瞧见傅云杉走了,自家主子站在门口傻傻的笑,蹭了蹭想过去,可一想到那淡绿色的斗篷,脚步就忍不住后退。今天到底谁拿的斗篷,什么色儿不好拿,偏给拿了件淡绿色的,这不是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吗?!

    他这是过去还是不过去捏?

    “再不出来,你今天就别跟着回去了!”楼重眉间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看的常寺也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立刻屁颠颠儿的凑了过去,“那什么……爷,奴才真不知道今天谁给您拿的衣服,呵呵……要不……要不,您穿我的斗篷?”

    楼重看了眼他背上的宝石蓝,嗤了一声,“一天不披冻不死爷,走,爷也饿了,去混点饭吃。”

    常寺撇嘴,瞅了眼被孤零零扔在衣架上的斗篷,麻溜的跟上楼重的脚步往饭厅走去。

    两人走后,一旁的房间内走出一袭黑袍的司命,一贯面瘫的脸上浮现一抹厉色,双眸阴冷。

    他身边跟着出来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女子,声音冷峻,“楼主,咱们的生活如踩在刀刃上求生存,您若真喜欢三姑娘,就不该让她陷入那种生活中!我跟着三姑娘的日子虽然没有你多,但我了解三姑娘,她竭力护着家人,所求的不过是安稳简单的生活,这些……”她抬眸看着司命,一字一句顿道,“都是楼主你给不了的!”

    不是青阁又是谁!

    司命似未听到她的话,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良久,天空突然下起雪,飘落在他肩头,他开口,“如果我能强大到可以主宰……是不是,就能给她她想要的一世安康?”

    青阁一怔,安静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或许。”

    “好,去通知他,他说的事我应了!不过他得给我半年的时间,我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司命说完,身影一闪从原地消失。

    青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仰起头去看天空纷扰落下的鹅毛大雪,唇边那抹极淡的笑容缓缓化成一抹哀伤,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