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祸福相依

召南余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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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越下越大,路上白茫茫的一片,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沈少卿的身子本就弱,在这风雪地里没走多久,上下两排牙齿便打起架来,落在头上的雪化开以后,雪水直往他的脖子里面钻,更是让他浑身都打起了寒颤,觉得自己随时都有被冻僵的可能。

    地上的雪已经快到膝盖了,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心里却越发着急起来。以往季宣怀去镇上,宁愿最后两只少收几文钱,也不会等到天黑再回家,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在家里担心的。

    不知什么时候,季宣怀对于他来说,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他一个人站在空洞洞的房子里,想着也许季宣怀再也不会回来,就觉得一阵莫名的恐惧和绝望,让他宁肯像现在这样被冻的发抖,也不想独自在屋里空等下去。

    想起季宣怀不久前说过的,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天越来越暗,幸好有一层厚厚的雪衬着,才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走了大半个时辰,就在他有些支持不住,直想躺雪地里睡一会的时候,终于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矮一些的那个披着蓑衣,头也被包了个严实,紧靠着另一个打伞的人,大概是急着赶路,两人走的比他快多了。

    当他们从他身旁经过时,仍然只顾埋头赶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沈少卿按捺着内心的失望,略一犹豫,还是上前拦住了人,怀着一丝侥幸,希望能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些消息,让他有走下去的动力。

    “我们正急着赶路呐,也没有多余的伞借你,你还是赶紧往前面去看看吧。”还没等他开口,那个打伞的人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这么大雪天的,穿成这样就敢往外面跑,现在知道冷了?”

    “不是,我想跟你打听一下,路上有没有看到一个人,打伞往这边走的,跟他差不多高?”见他要推开自己,沈少卿也顾不上客套了,指着那个身披蓑衣的,很是急切地问道。

    “我说你……”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呆着么,我一会就到家了。”那个打伞的正要说话,却被他身旁的人打断了,虽然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像是比他还要着急。

    “你……是你?你这是怎么了?”他一听到那个声音,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用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委屈的语调问道。

    “没事,就是不小心被打了一下。”那人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边去脱身上的蓑衣,“我一天要走好几遍,还能丢了不成?你这么跑出来,要是冻出病来怎么办?”说完便要把蓑衣给他披上。

    “哦,原来你就是来找他的呀。他在镇上被几个小无赖给打了,头上挨了一板砖,当场就晕了过去,我们掌柜的好心,要收留他在家里养伤,问他家住哪,让我来稍个信,可他一醒过来就要回家,怎么都拦不住,只好让我把人送回来了。”见他们明显是一家人,打伞的人颇为热情地解释道。

    “……”正在推拒着蓑衣的沈少卿一听,头脑中顿时乱成了一团,不明白好好地去买东西,怎么就惹上了那些人,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别吓唬他。”见沈少卿突然愣住了,只顾拿眼打量着自己,季宣怀趁机将蓑衣披在了他身上,握了握他有些发僵的手,转过头来对送自己回来的人说道。

    “好好,都是我多嘴。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还有多远?我可还急着回去呐。”来人随口应付着,然后催起人来。

    “你这就回去吧,见了你们掌柜,就说有人来接我,不用你送了。”季宣怀则直接赶人道。

    “这……恐怕不妥吧?”那人闻言看了看还要他扶着的沈少卿,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出来寻人也不找个靠谱些的。”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只管回去吧。”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还在愣神的沈少卿,说完便拉着他往前走去。

    “那我可真回去了啊?这伞也给你拿着,省得回去挨掌柜的数落。”那人虽然话多了些,心眼倒还不错,将伞往他手里一放,这才转身往回走去。

    “咱们也赶紧走吧,瞧你手凉的,估计身上都冻透了吧,回去先熬一大锅姜汤再说。”季宣怀将伞往他那边斜了斜,拉着人边走边说道,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被人打破了头。

    一路上沈少卿都一言不发,季宣怀也只好陪着他专心赶路,等到了家里之后,两个人都被累的够呛。

    季宣怀解开头上的围巾之后,沈少卿才看到他头上缠着的一层白布,在靠近后脑勺的地方,依稀能够看见一丝血迹。

    他还还没来得及看个清楚,季宣怀便仍如往常一般忙了起来,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

    先是催着他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便破天荒的把他拉进了厨屋,灶里的火烧的很旺,手中再捧着一大碗姜汤,他整个身上立马暖和了起来。

    看着在锅台前忙碌的季宣怀,他的心终于又落到了肚子。但也他并没有急着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总归是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配合着他,赶紧吃完饭,然后让对方好好地去床上睡一觉。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季宣怀很快便煮好了一锅面条,饥肠辘辘的两人并没有吃多少,然后一沾枕头,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半晌,沈少卿只觉得自己两条腿酸痛酸痛的,里面像是有针在扎一般,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见季宣怀也醒了过来,索性也不起床,两人在被窝里说起话来。

    不久,沈少卿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季宣怀刚到镇上不久,才买了一些花生、瓜子,刚一出店铺的门,便见前面有三个人当街拦着一个姑娘耍闹,那个姑娘越是低着头不肯抬起来,他们就闹的越凶,直到后来竟要伸手去强迫她抬头,此时街上的人不是很多,有几个稍微驻足的,也都被三个人给凶跑了。

    他实在看不过去,就假装不小心,一下子撞到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身上,三个人年纪也不大,估计都在十六七岁左右,身板也没有他结实,再加上没防备,那人竟然被他一下子撞趴下了。

    见躺在地上的人哎呦连天,其余两个人也顾不上去拦那个姑娘了,围着他就要他赔钱。

    钱都是自己一点一点辛苦赚来的,沈少卿还在家里等着他买年货回去,他哪里能任几个人敲诈,径直就要离开,却不想几个人见他年纪不大,又是孤身一人,嘴里喊着他打了人不赔钱,便要上来强抢。

    他先是跑了出来,可路没有那几个人熟,不一会便被堵住了,正打成一团时,突然听见有人往这边来了,然后不知谁往他头上拍了一砖,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户人家的床上,一会便有个妇人进来看他,而跟在她身后捧着药碗的,正是那个在街上趁机逃走的姑娘。

    原来那个姑娘家住的并不远,而且早就有人去她家里报信了,所以才会那么快找到他。

    那户人家都是好人,见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便劝他留在那里养着,可他挂念家里的沈少卿,便坚持要回来,最终,那个姑娘的爹,便让一个伙计将他送了回来。

    “幸好你拦住了我们,要不等我到了家,一看你不在,不是还要找回去么。”说完之后,季宣怀咧了咧嘴,一脸庆幸地说道。

    他知道沈少卿肯定会替他担心,可他没有料到,对方会冒着风雪去找他。在看到沈少卿的那一刻,头还有些晕沉沉的他,一下子便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比吃药还管用。

    “你的头……不碍事吧?”想到自己不仅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是被他拉回来的,沈少卿不好意思地问道。

    “嗯,睡一觉好多了。没事,我命大着呢,要不是害怕钱袋被他们抢走了,他们可不一定能占到便宜。赶紧起来吧,你不饿我都饿了。”说完他便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打你的那些人抓到了没?”沈少卿看着他头上摇摇欲坠的白布,耿耿于怀地问道。然后也爬了起来,看能不能帮他再重新整理一下。

    “那三个混球?真是没见过比他们还混账的,明明都是街坊邻居,还敢那么欺负人,一下就被人找到家里去,听说被他们的老子狠狠地抽了一顿,还陪了我的医药钱。”季宣怀见问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把这么大快人心的事给忘了,兴高采烈地说完之后,又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钱袋,里面比他出门时还多了二三十两银子。

    “他们三家一共出了三十两,都在这里了,医药费都是那个姑娘家里出的,他们死活不要我的钱。只可惜了那些花生、瓜子,全都撒了一地,白买了。”季宣怀将钱袋塞到他手里,略有些遗憾地说道。

    “你没事就好,就当是破财消灾好了。”沈少卿将钱袋放到一边,拉住他,查看起他头上缠的布条来。

    “嗯,说的也是。对了,那姑娘的爹是开酒铺的,原本就在街上看到过我,知道我经常去买烧鸡,说以后可以拿到他那里去,他愿意不收钱帮我们代卖。”季宣怀一动不动的任他拉扯,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说道。

    沈少卿闻言却没有像他那么高兴,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英雄救美?